“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邪魂狂言驚爆,強悍斥力頓時將張映月靈體震出,回返自身。


    盤坐之張映月靈體回溯,杏目圓睜,即刻起身後躍一丈,高富帥見狀,立刻棄了王少爺奔之張映月身側。


    “姐,成功了?”


    高富帥神情興奮,月下獨酌的妙解出自他口,無論怎樣荒唐混賬,若能目的順遂,便是他之功勞。


    “那邪魂想來與你是一丘之貉。”語帶幾分不甘,自己堂堂道門大小姐,詩詞歌賦皆識,卻無法開釋這邪魂,反倒高富帥這小子不學無術,一身文墨不但連半桶水都不足,且錯亂顛倒,言無倫次,虎頭蛇尾。


    如此人物竟先自己立功,簡直豈有此理,麵對這一切,張映月唯有歸咎到那邪魂也是此類人物,他和高富帥根本同病相憐,因此兩人才能互通。


    “真的用有!太好了!”高富帥興奮至極,霎時間隻覺自己才情蓋世,獨步古今,以往那些貶語皆因那幫燕雀凡人不明自己這鴻鵠之誌。


    逆衝之力將張映月震退,這次王公子並未如之前那般昏去,不但如此,他一身被封穴道盡數解開,倏然起身。


    張映月和高富帥見狀,立刻擺出應敵姿態,張映月雖糾結高富帥先她建功,然此刻修長身影衣抉飄飄,卻下意識側身橫掌,將高富帥囊括在她掌力所及之範圍內。


    她與少年立場統一,如此作為,自非提防,而是保護。


    掙脫束縛,王公子卻未即刻來攻,反倒整了整衣裳,動作嫻熟的疏離好亂發,往日**倜儻頓時回來五成。


    “在下君少卿,見過兩位,幸得兩位相助,在下才能自走火入魔中蘇醒,兩位之情,君少卿銘記於心。”


    張映月兩人麵麵相窺,此地是王府,作為家主獨子,自然姓王,哪來什麽“君少卿”。


    下一刻,兩人同時醒悟。


    “你叫君少卿,你便是依附王公子體內的那道……遊魂?”張映月斟酌著,此刻既然麵對麵,“邪魂”兩字不適合再用,便將之改成“遊魂”。


    “正是不才。”君少卿坦然承認,以一個身死骨散,隻餘殘魂的鬼來說,褪去瘋狂一麵的他倒是彬彬有禮,言談舉止令人如沐春風。


    隻是想及他的身份,總不免感受幾分幽冥喪氣,連帶春風也被染成陰風陣陣了。


    “你方才提及走火入魔,以你鬼靈之身,難道也會走火入魔?”張映月大感興趣,她出生道門,雖不精專通靈一脈,平日依然見過不少除靈驅邪的場麵,素日那些鬼靈莫不張牙舞爪,怨氣衝天,似眼前這等**倜儻的特例,實在少見。


    撇開身份,張映月甚至覺得眼前這借王公子身軀,作輯行禮,談吐優雅的君少卿,比起一路上劣跡斑斑的高富帥來的更順眼些。


    想及此處,目光不由向身側斜去。


    “嗯?姐,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不理會察覺有異的高富帥,倏然回首,目光還至君少卿,以期盼眼神靜待他的回答。


    “這……鬼靈是否也會走火入魔,恕在下初為鬼靈,尚無經驗,這些時日也未遇前輩傳授心得,無法回答姑娘。”躬身告罪,仿佛真的犯錯一般。


    “不過單以在下之事來說,走火入魔應是在下由人變鬼的成因。”


    “這麽說,你是因為走火入魔才身亡的?”


    “應是如此。”


    “什麽叫‘應是如此’,你自己不清楚麽?”張映月越來越好奇了。


    “成為鬼靈之後,在下四處飄蕩,身前種種已忘卻泰半,殘存的記憶,隻依稀記得當初是被人陷害,因而走火入魔,最終埋骨荒野。”一番稱述,語氣淡然,似乎所說之事與他本身毫無關係。


    鬼靈之事本就玄妙,張映月於此道水平有限,身前走火入魔是否會帶入鬼體,她也無法做出判斷。


    “那你又是怎地附身這王公子的?”蓮步輕挪,張映月向前稍稍移了兩尺,身上凝聚之功力雖未散,但掌勢已收斂,君少卿一番作為令她感受不到敵意。


    “其實如何附身,在下並不清楚,在下走火入魔,平日半夢半醒,上一刻或許仍立岱宗,下一刻卻已身臨莫愁水,隻知有一夜,在下魂體飄蕩至此,恰逢這王公子對月吟詩造詞,在下旁聽,隻覺他文才出眾,實乃我輩同道。”


    “然就在此時,在下之魂體受異力牽引,一頭向王公子紮去,待我恢複意識,已與王公子合一並存。”


    “聽你所言,附身王公子並非你所願,那之後你不曾想過離去麽?”


    “在下當然想過,除卻走火入魔那些光景,在下數度想要離開,但每次稍有動作,便有魂體潰散之感,數次下來,便不敢嚐試。”


    依照這君少卿說法,張映月聽出一些端倪,魂體潰散之感,說明他之殘魂已至油盡燈枯,若不借王公子身體依托,便要魂飛魄散。


    “看你也不似凶頑厲魄,本姑娘出生道門,若我為你施法超度,助你早入輪回,脫離苦海,你可願意?”張映月試探道,若這君少卿一番言行並非做作,他所述又屬實,便無不應之理。


    然而,君少卿麵露遲疑,神情大有難處。


    “這……”


    “怎麽,你不同意,難道你方才所說皆是誆騙?”張映月身不動,氣自凝,手掌低垂,順勢挽了一轉,暗暗匯功掌心。


    “不不不,在下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誆騙,隻是……隻是在下目前尚有心願未了,不能離世。”君少卿神情為難,說道“有心願未了,不能離世”時,語氣明顯變得堅定。


    “心願未了……,你想報仇?”但凡鬼靈心有怨氣不肯入輪回,多半是因為身前橫死,滿腔怨懟無法放下,魂魄難得安寧。


    “姑娘說笑了,在下記憶不全,連是被誰害死都不知,又叫我到哪裏去尋仇呢?況且身在江湖,殺人人殺,不過天理循環,害我之人隻要身在江湖,天理昭彰,有朝一日終會為他人所害,我如今已非生人,這等恩怨情仇已不需我來理會。”


    連殺身之仇都能如此淡然,簡直大度到不可思議。


    然他言之鑿鑿,一番解釋入情入理,卻也令人疑竇難起。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肯讓我施法超度?”


    君少卿雙手背後,悠然轉身,向著前方鬱鬱蔥蔥之山石喬木布景挪了幾步,隨即一聲長歎:“不瞞兩位,恩仇在下並不看重,然人生在世,眼前富貴雖不足道,但身後名卻不可不留,在下不敢比肩先賢古聖,卻僥幸創出一套已字入劍,劍書合一之技,自覺與各派武學大相徑庭,獨樹一格。”


    又是一聲哀歎。


    “在下若此刻離世,這劍書之技便隨在下而逝,如此豈非駁了上蒼賜我領悟玄機之美意。”


    張映月神情怪異,隻覺“以字入劍,劍書合一”八字應有印象,但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半響,道裝女郎忽然驚喝:“啊!我想起來了,君少卿?對!君少卿,你便是那文劍飛書君少卿!”


    “姐,你原本就認得他?”


    “若我沒認錯,他便是名動江湖的文劍飛書君少卿,據說他出身神秘,以儒生姿態行於世,武技超凡,功力精湛,一手以字入劍之絕技獨步天下……”張映月回憶著,雙頰竟微微泛紅。


    文劍飛書君少卿十餘年前已名動江湖,因他容貌俊秀,談吐優雅,且有一身超凡武學,被無數江湖兒女視作偶像,不知有多少佳麗閨秀夢想著和他結成連理。


    不過數年前,此人忽然消聲滅跡,各方勢力不管如何打探,都尋不得他的行蹤,最終不了了之,他也因此淡出紅塵視野。


    張映月當年極短一段時間內,也是眾多傾慕者大軍中的一員,不過少女心性,沒過多久便放棄自己的荒唐念頭。


    隻是心中仍留存小小渴望,期盼有朝一日能見上一麵,不想竟日得償所願,所見卻已是殘魂。


    “原來姑娘竟知曉在下的過往。”君少卿喜出望外,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你真是文劍飛書君少卿?”張映月滿是不信的問道,她實在無法接受,曾經歆慕翹盼的偶像,如今已成一道遊魂。


    “若非不甘文劍飛書之技無後,在下這便任姑娘超度往生了。”


    言下之意,他這文劍飛書是百分之千的正品。


    張映月玉容微寒,柳眉已不知是今日第幾次蹙起。


    “也就是說,要你接收施法超度,必須待你文劍飛書有所傳承之後?”


    “一縷殘魂唯此悲願,還未兩位成全。”彎身一躬,行了個十足大禮。


    若是遇到凶頑強抗之惡魂,張映月驅邪鎮魂之咒早已一把打去,如今麵對彬彬有禮,姿態軟弱的君少卿,她卻不知如何是好。


    得知此人便是自己采苡熏衣那段豆蔻歲月的偶像,莫說鎮魂誅魄,便是讓她再與附身的王公子交手,恐怕都不能使出全力。


    “姐,這位文劍飛書君少卿,在你們武林來說,有多厲害?”高富帥大有興趣的打量著王公子,彷如初見一般。


    “文劍飛書名動天下,無論如何保守估算,都足以納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問及自己偶像,張映月不及思索開口道,話一出口,她方察覺高富帥話中有話,問中藏機。


    尚不急追問,去見高富帥一步躍出,笑嗬嗬地來到君少卿麵前。


    “文劍飛書君大俠,既然你急著找人傳功,那不如就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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