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銀橋突然輕輕一震手腕,嘩啦一聲輕響,將右手的手槍彈夾退了出來,一顆顆黃澄澄的子彈頭落在地上。他的手輕輕拂過腰間的皮囊,動作輕柔的就像是撫摸最心愛的人的臉頰,連臉上的神色都變得柔和起來。


    末了,他手指一動,在皮囊靠近最左側的裏麵抽出來一顆通體銀白的子彈,朝著遠處的輕輕王禪晃了一下:“武功到了如你這樣的境界,我是萬萬不及的,我還聽說王禪你的十三太保橫煉功夫已經練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連普通的步槍子彈都打不破皮膚,那你現在就來試試我這一顆‘穿甲彈’的威力怎麽樣。”


    “不要以為你接連廢了我方兩人,就能夠一手遮天,勝券在握,現代武器的威力可是遠遠超過任何拳法武功的。”


    周銀橋放下架子,笑了笑,拇指一動,三寸多長的銀白色子彈已經哢嚓一聲上了膛。


    他也知道王禪拳法厲害,有神通在身,自己單打獨鬥,最怕的就是和他近身纏鬥,是以口中一麵說話,現出自己倚為長城,貼身攜帶的“七顆”子彈,用言語給王禪施加壓力,一麵也時刻不敢忘了用另外一隻手槍遠遠鎖定了王禪的身子,生怕對方趁虛而入,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麵對王禪,即便是周銀橋這位大內第一的高手保鏢,也不敢有半點的馬虎大意,一擊不成,毫不猶豫就亮出來了自己生平最強大的武器。


    自古以來,文人相輕,武人內鬥,沒有誰會心甘情願的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無論是魏長江,虞玄機,還是周銀橋,馬庫斯,拳法武功練到了這樣的地步層次後,雖然早就已經不和尋常人物伸手過招,整曰裏高高在上,或是大隱於朝,或是隱跡山林,究其根本還都是源於一種武者內心深處“高處不勝寒”的念頭作怪。


    不論什麽行當,競爭越是激烈的,到達絕頂處時,也便越發寂寥。


    而且周銀橋這人,精通槍技,融合武術中的暗器功夫於火器槍械之中,身居高位,別出蹊徑,也算是在傳統的拳法武功之外,單獨創出了一條新老結合的技擊法門,放在過去這就是一代宗師,可以千百年被無數人頂禮膜拜的祖師爺。單論其技巧的殺傷力,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所能達到的頂峰。


    換句話說,周銀橋雖然拳法不行,但槍法如神,一旦用槍,威懾力比起什麽魏長江,虞玄機這種練出了神通的拳法高手還要可怕十倍。


    但是,時到如今,他突然間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著王禪這樣的怪物妖孽,連自己引以為傲的槍法都無法鎖定,一連打光了兩個彈匣,連對手一根毫毛都傷害不了。也就是說,在他眼前的王禪,其實就是周銀橋今生最大的對手。


    這樣就好比自以為容貌天下無雙的豔後,突然發現了,原來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不是自己。這位皇後的第一個想法,肯定不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風,而是在極端的嫉妒當中轉動心思,考慮著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用一顆毒蘋果去害死那個比自己美麗的女人一樣。


    《聖經》中有記載,妒忌是人類的七大原罪之一。這是所有人類共同的特姓,見不得任何比自己更好,更強的同類。尤其是周銀橋這種眼高於頂,平曰裏高高在上,隻和國家領導人交往的人物。


    所以到了現在,除去王禪,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因為林家對他的囑托,更多的原因隻是周銀橋自己不希望王禪這樣的人繼續再活下去了。


    “槍械總是外物,你太過依賴外物,念頭就不純粹,難怪拳法武功多年之前就止步於此,甚至於連當年時候的巔峰都再也保持不了。不過你要真的以為那些破銅爛鐵能傷的了我王禪,我也沒有理由拒絕,盡管開槍試試,看是我死還是你死!”


    王禪冷冷一笑,他也沒有料到,事情到了最後,反倒是這個武功最差的周銀橋給了他至今為止最大的威脅。通過國家力量,製造出來的子彈,而且隻有七顆,想必這威力也是驚人的很。


    現代化武器的力量到底有多麽可怕,王禪自己也是心知肚明,饒是他拳法武功傲視天下,麵對著周銀橋這位傳說中的中南海“槍中之神”,也還要在心裏仔細的掂量掂量,一旦動起手來,大威力的火藥武器可不比拳腳功夫,稍不留神,那絕對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拳法練到如同你的這種地步,已經是登峰造極,摸著天頂了。我雖然半路改道放棄武道,鑽研槍技,終其一生也無法再到達拳法之巔,但人生百年,何其短暫,不管拳法槍法總歸也是人用的手段,哪裏還要分什麽高低貴賤。我一槍在手,什麽拳師武者,都要沒命,殺起人來比什麽功夫都厲害,尤其是這顆穿甲彈,他的材質根本就是你們劍仙祭煉飛劍的特殊合金,自從造出來以後,我還一次沒有用過,今天正好拿你來試槍,看看是我這合金彈頭厲害,還是你們的劍仙飛劍了得。”


    周銀橋冷靜和緩慢的說著話,似乎根本就不怕泄露自己這七顆子彈的來曆,直接就告訴了王禪他這穿甲彈其實就是劍仙用來祭煉飛劍的五金之精。同時,一雙眼睛也死死鎖定了王禪身上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呼吸漸漸變得悠遠綿長,持槍的手臂如同鐵鑄,仿佛在醞釀著自己一生之中,最為強大的攻勢。


    自近代以來,幾百年的時間,冷兵器被熱兵器逐漸取代的過程也是拳法武術不斷沒落失傳的過程。


    到底是槍械無敵,還是武技厲害?


    如果槍械火器真的無敵了,那還要拳法武術有什麽用?


    這也是一直以來,極小部分能將傳統武術練到化境之後心裏最大的疑問。


    而剛剛的這一番話,足可以表明周銀橋心裏麵的矛盾所在,他少年習武,青年轉而練槍,數十年間別走一條蹊徑,結合家傳拳法武功和現代化武器的有點,練出屬於自己的殺人術,所向無敵。


    本以為是自己已經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槍械和武術沒有誰優誰劣,隻有結合起來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哪知道今天碰到了王禪,卻把他心裏一直篤定的結論幾乎徹底推翻。


    所以周銀橋才要不顧一切的驗證一下,隻有殺死了王禪,他才能“心安理得”。


    同樣,王禪也是個一條道跑到黑的人,尤其是在他修煉了兵家神通之後,更加在心裏相信自己以前的想法是沒有錯的,現有的拳法之外肯定還有一個更加廣大的天地。


    在這個天地裏,人是主角,槍械武器絕對不會有任何可以發揮威力的空間。


    練拳二十年不如人家兩根手指一動彈,這是槍械武器的威力所在,而拳法武術之外的神通,卻是超乎人類固有想象之外的大能力。


    如果說周銀橋因槍稱神,殺傷力勢不可擋,那麽王禪就是代表著人類自身體能的巔峰,冷兵器時代的傳承者。


    現在兩個人的交手,從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是兩個時代的對決。


    到底是周銀橋殺了王禪,還是王禪殺了周銀橋?


    “哈哈,你的槍法神乎其神,比我之前遇到的所有神槍手都要厲害十倍百倍,槍械火器在你的手裏的確可以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你要想來殺我,那就來吧!廢話說的多了,反倒要我小看你了,分出生死才是正道。”


    王禪聽到周銀橋故意說出來給自己施加壓力的話,心裏非但沒有覺得半點壓力,反而是升騰起來一股無比的戰意。他眼下正處在一個很特殊的時刻,每一次的戰鬥都會給他以磨礪,叫他快速的成長,練拳的人,求死不求生,隻有在生死之間,才能激發出自身最強大的潛力,單純依靠苦練,到了王禪這種程度,已經是沒有任何前進的餘地了。


    說話之間,王禪腳步一動,膝蓋微微往下一屈,不丁不八擺了一個門戶啊,大喇喇站在當場原地,竟然也不搶先動手,而是以靜製動,等著周銀橋向自己開槍。


    “你們一起上吧,看今天一戰之後,你們四個還能活一個嗎?”


    王禪仰天又是你一個哈哈,麵對著周銀橋這個連壓箱底的武器都拿出來的“槍中之神”,和一旁身高體大,躍躍欲試的馬庫斯,王禪氣衝華蓋,豪氣幹雲,完全是一副見獵心喜,等待不及的模樣。


    笑聲之中,他渾身的衣裳都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清輝冷月之下,把一條影子拖得又長又細。


    殺人者,人恒殺之。來殺人的,也可能被人殺掉。的確,今天這一戰之後,如果王禪贏了,那在場中的四個人,那就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活命,反之,王禪也活不了。


    這時候,周銀橋和馬庫斯都全神貫注,沒有一個人再發出半點聲響來,場中的氣氛越來越凝重,眼見王禪全身都暴露在槍口下麵,周銀橋卻是沒有馬上開槍的意思。他們兩個都是當今世上武力最高端的存在之一,殺起人來,眼都不會眨,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倒不是心裏害怕,而是王禪如今站得這個位置十分玄妙,旁邊就是斷牆,能攻能守,進退自如,現在開槍,周銀橋心裏沒底。


    也就是說他們三個要動手,王禪左右都能躲避,隨時都能依托半米多厚的牆壁抵擋子彈。


    而且他們置身的這處廢棄工廠也是前蘇聯時代建立的,工廠院牆全都是就地取材從附近的山裏拉出來的大青石壘砌在一起的,外麵再用軍用水泥抹平,如果不是年代久遠,就算用單兵火箭筒也不能一下炸穿。


    要攻擊到王禪,除非是周銀橋有絕對把握,在對手閃避的一瞬間,把子彈送進王禪的腦袋。


    可以王禪的武功,早已經是神行機圓,無人可犯,能於行走坐臥之間,周身上下各處皆可撲人於丈外,無時不然,又能不見不聞之中覺險而避,五感六識靈敏的不可思議。


    很明顯,周銀橋也沒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鎖定王禪的身形。


    高手相爭,隻在一瞬。並非隻是單純的體力和技巧相結合,而要受到眾多因素的相互影響,天時地利,心理,運道,都有關係。如今王禪一夫當關,看似暴露在槍口之下,如同固定靶一樣,實際上卻是不動而動,隻要周銀橋一動,他肯定動的更快。


    否則的話,他站在這裏,叫人拿槍指著腦袋,豈不是找死一樣?


    不過,這種情形也並不能保持多久,雙方精神高度集中,時間越長,露出破綻為敵所乘的機會就越大。


    所以周銀橋這一方最終還是動手了。


    但是動手的不是周銀橋,而是他身邊金發碧眼的馬庫斯。


    馬庫斯原本就是黑拳場上最強大的魔王級拳手,生姓殘忍,如今雖然早已退役,卻因為練了中國的武術拳法,得了鐵臂戳腳兩家流派中的精華,格鬥功夫不降反升,比起最巔峰狀態時候還要厲害。由於他不是中國人,不明白國術之理,先前和蘇寒山動手,久戰不下,本已經是積累了一肚子火氣,是以看見王禪幾招間解決了魏長江和虞玄機心裏也不懼怕。在一旁醞釀了大半天的勁力,這一下子突然爆發出來,頓時勁風四溢,如同猛虎出閘。


    地下拳賽講究的是進攻,進攻,再進攻,無休止的進攻,因為一旦拳手無力進攻,淪為被迫防守,那等待他的下場就隻能是死路一條。因此馬庫斯這一動手,立刻就是全力以赴,渾身上下,手腳齊動,再沒有一絲防守。


    就隻見這金發大漢,動手之間,隻率先深深吸了一口氣,吞入腹中,頓時小腹往上一鼓,變得好像是懷胎十月的孕婦。隨即他肚子一抖一彈,偌大的身體就好像是被體內一股力量整個給撐得漂浮起來,雙腳雙手,刷的一動,一掠三四十步,腳下接連幾個點動,整個人就仿佛是大草原上狂奔而來的野牛,紅著眼睛,野蠻衝撞。剛一到了王禪身前,就把蒲扇般大小的手掌風車也似的掄動起來,劈頭蓋臉往下就砸,另外一隻手直接捏成鐵爪抓向王禪的小腹,長手長腳,凶猛異常。


    馬庫斯身高兩米左右,臂長也比王禪長了一截,大手前端,五根指甲,根根彈出肉外,錚錚作響,好像五把匕首,隻要一把抓住,鐵石也要被掏出一個窟窿來。


    這個現如今的美國三角洲部隊將軍級的格鬥教官,在隱忍了半個晚上之後,終於是爆發出來了自己最凶橫狂野的力量,以戳腳功夫中的“吞氣”法門催動手腳,上步就是一個“鐵臂功”,反手又加上一招“鐵爪”剖腹,挾著兩百多斤的身體,高速衝撞而來,委實是凶橫絕倫,不可小覷。


    他的吞氣法門,在國內戳腳門裏也是瀕臨失傳的絕技,被他用出來,居然是和王禪練過的武當金蟾門《大蟾氣》的功夫有些類似,顯然是已經得了國內練氣的精華。


    打人發力,力從內出,內家真勁作用在周身各處,大小腸一蠕動,力道就爆發出來催動全身力量,就如同身體裏麵藏了一個大功率的發電機一樣,這就是吞氣練氣的奧妙所在。


    尤其是馬庫斯手上的功夫,是正宗的鐵臂功,練到他這種程度,也和鋼筋鐵骨不差多少,一爪一拳,都有碎裂鋼鐵的威力,洞穿牛腹,力斃奔馬隻能算是小菜一碟。


    當初還沒有退役的時候,馬庫斯曾在黑拳場上表演過這門功夫,叫人牽來一頭千斤重的野牛,他掄起手臂,五指如鉤,一爪扣在野牛腦門上,用力一插一抓,就能碎裂牛身上最堅硬的頭蓋骨,把腦漿全都抓出來。


    王禪眼睛一眯,站在當場一動不動,在他的感覺中,馬庫斯的這一招,隻是虛有其表,對他根本就產生不了什麽威脅。而且他也知道,馬庫斯這一動隻不過是個前提,隨之而來的周銀橋才是正戲開場。


    這種情形下,麵對馬庫斯這個魔王級地下拳王的全力進攻,王禪連一點纏鬥的心思都沒有。


    “自己找死,怨得誰來?”


    隻一伸手,輕舒猿臂,王禪右手之上紅光耀目,半尺多長的七殺刀炁透出體外,還不等馬庫斯的碰到自己身上,頓時朝前一送一抓,捏成虎爪之勢,以上對下,正對上馬庫斯下麵的一隻鐵爪。


    馬庫斯的打法硬朗霸道,卻絲毫不能撼動王禪的心神半點。


    王禪以抓對抓,以爪對爪,不留絲毫餘地,打定了心意就要一招之間,把這金發大漢打發了了事。


    你武功練得再高也是凡俗手段,上不得台麵。王禪想要殺人殺得利索,自然有無數手段可以使用,其中就以他這手練入雙手十指之間的七殺化血刀最是淩厲不過。


    下一刻,馬庫斯眼皮狂跳,渾身上下都仿佛被人澆了一頭冰水,根根汗毛被刺激的全都立了起來。他雖然不明白王禪這一手功夫,以抓對抓的奧妙,卻本能的感受到了王禪手上那一股子令他骨髓都幾乎當場凍結的煞氣。


    馬庫斯對於這種氣息一點都不陌生,黑拳賽場上每每有人死掉的時候,正是這種氣息最為強烈的時候。隻可惜這時候,什麽都晚了,王禪的手先是摧枯拉朽一樣粉碎了他鋼鐵一樣的手掌和小臂,還不等疼痛傳達到他的大腦,馬庫斯就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小腹之間開始往外噴出汩汩的鮮血。


    王禪的一隻手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腹,一把抓碎了他的脊椎。


    同一時間裏,王禪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動,立刻也給周銀橋創造了絕好的機會。


    砰!的一聲,遠處的槍管突然噴出一道火舌,轉眼間橫跨幾十米外,一瞬間便射進了還沒有完全死去的馬庫斯的後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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