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散睜開眼睛,眼中大霧迷蒙,直到好一會兒,才恢複清明。


    他站起身,徑直往外走。


    此時夜幕早降,明月不見,唯有漫天星辰滿布。


    陸散走到草地上,仰倒躺下,滿天星辰入眼。


    萬事不想,諸事不念,陸散眼中,唯有滿天星光。


    一時間,星光永恒。


    此時,他經脈裏緩慢流動的靈力隱隱與星光共鳴,似乎多了一些微弱的靈性,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陸散竟然在這漫天星光的陪伴下,安然入睡,一夜無夢。


    直到陸散自然醒來,天色尚早,東來紫氣未到。


    陸散起身,一如往常一般做早課。


    早課結束,他抬眼看著初升的太陽,轉身回了靜室。


    靜室裏,還是昨夜裏陸散離開的模樣。


    他在蒲團上坐定,伸手往眉心一抓,一本金石為質黑色作封的書籍憑空出現,自小變大,落入陸散的手裏。


    這本書很薄,隻有六頁,但拿在手裏,也很有份量。


    陸散麵色不變,隻將這本書拿在手上,隨意翻開。


    書頁初初空白,但當陸散的目光落在書頁上時,卻有影像浮現。


    首先出現的,是一個雪白醫院裏的繈褓小兒,接著,小兒被棄,醫院轉手,送入福利院。


    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容,層立的鋼鐵森林,繁華的都市海會。從最初的雄心壯誌,到後來的混吃等死,他或許從未改變,但也套上了一層厚厚的盔甲。


    而最後出現在頁麵上的,是那個被叫作陸醫的人躺在沾血的地麵上無力閉合的雙眼。


    陸散眼神漠然,伸手隨意翻開一頁。


    隨著陸散的動作,前麵兩頁出現的影響快速消失,像是被人抹去一樣,直接恢複成空白。


    而翻開的下一頁,又是一幅幅影像。


    這一次,先出現的,還是一個繈褓小兒,隻是小兒不同一般幼兒的眼神,卻揭露了他的獨特。隔閡、無措、茫然、冷漠、倉惶,這個幼兒一度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無視慈愛雙親的溫暖熨帖,自顧自沉默。直到後來,變故突來,悲痛無助又格外後悔的小兒,終於步入仙道。第一次殺人,已成少年的他驚慌失措,茫然無助;境界飛速提升,他心中滿是歡喜與愉悅;終於手刃仇人,他心中既暢快也失落。


    然後,便是劍擊萬裏,紅顏知己相伴,珍寶靈材入庫,人生得意,滿麵春風,好不暢快。


    可突然之間,背後一刀,眾叛親離。


    他倉皇而逃,直似喪家之犬。


    幾度掙紮,他不甘沉淪,還是東山再起,重拾山河。


    他重新站上巔峰,卻也心境滄桑。


    他隱去洞天,安心修道,自此靜享平靜安寧。


    可最後,他還是被困於境界,無力突破,壽元耗盡而亡。


    陸散定定地看著影像裏,那個身死道消的道人,看著道人手裏緊握著的那副卦象,卦象之上,天機朦朧。


    陸醫和陸散之間,原來還有一個陸爾。


    也直到此時,陸散才明悟。昔日種種,並非無因。


    雖然他已經忘卻,但陸爾的那一生,對他卻也並不是沒有影響。


    陸散眼睛一動,隨手翻開最後一頁。


    這一頁,陸散心中已經有所預料。


    果然,空白頁麵上,仍舊是一幅幅靈動的影像。


    初生即被遺棄的繈褓小兒,初初睜眼,眼神雖然蒼茫,但也沒有絲毫隔閡,熟悉而自然。被人送上西宸派,在西宸派裏成長,與另外兩個小豆丁結交,成為兄弟摯友,全然不似普通孩兒一般懵懵懂懂,也洗去了都市人生的浮躁。


    六歲檢測靈根,資質不佳,心中卻沒有多少失落。十歲入藏挑選主修功訣,浩如煙海的書籍玉簡裏,他挑了一本並不起眼的《周天星象》,同年,開始煉製星辰圖,以作日後的本命法寶。[]


    初來沒有隔閡,他以為是他自己適應能力強;資質不佳卻從不擔心,他以為是他心無大誌,小富即安;挑選《周天星象》,他以為是他對周天星辰很感興趣;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資質拙劣的他,如何能夠堅信自己會達到金丹境,篤信星辰圖會成為他的本命法寶......


    這麽十幾年,雖然有疑惑,可因為他心中從未不安,便也拋至一旁,不曾深想。卻原來,種種緣故,就因為他還是陸爾。


    因為他是陸爾,因為修仙路上,他曾走過一趟,所以他熟悉而篤定。那種種突如其來,甚至不知所謂的莫名認定,是他千百年鍛煉出來的本能。


    記憶或許可以遺忘,本能卻深刻在骨子裏。


    而昨日在靜室之中的種種夢境,便是他三生的記憶。


    陸散唇角微微勾起,眼睛裏,有些許淡漠,不多,但卻揮之不去。


    而事到如今,他也已經明了,那夜,他到的那個地方,便是地府。


    他伸出手指,點在書籍封麵上:“既然如此,那你便喚作三生書。”


    話音才落,三生書微微震動,封麵亮起一道青光,青光此起彼伏,不過片刻,青光散去。


    陸散定睛看去,那封麵上,赫然出現了三個篆文。


    字形曲折,筆畫天成。


    三生書。


    陸散點點頭:“看來,你也很滿意這個名字。”


    說了幾句話,他將三生書往回翻。


    心念一動,書頁上影像快速前進,最後停頓在陸爾一生中最後卜出的一個卦象。


    陸爾其人,驚才絕豔,竟然在自知突破無望之後,自創《大衍先天神算》,測算天機,演算來生。


    就算陸爾的年代已然時代久遠,可他耗盡自己剩餘壽命,終於還是窺見了一絲半縷。


    其中,最為驚人的,還要數那一場驚天布局。


    不出兩百年,天元界將與地埅界交接。屆時,天地大變。


    兩界相爭,無非兩個結果。


    或許是天元界獲勝,掠奪地埅界本源,甚至將地埅界納入天元界中。到得那時,天元界將會恢複至上古時代的境況。天地靈氣濃鬱,靈植遍地,靈礦孕育,天才輩出,大能雲集。


    又或許是地埅界獲勝,屆時天元界本源被奪,甚至整個世界被吞噬融合。那麽,天元界就會直接進入末法時代,甚至天崩地毀,眾生不存。


    世界間的廝殺爭鬥,更為殘酷,非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早在很久以前,天元界的大能便有所察覺。


    他們在天元界各處布滿陣法,在空間最為薄弱之處,設下種種機關,牽引異界神魂,培養傀儡兵卒,以作戰力。


    若到時天元界獲勝,他們便可以憑借這無上功德,在天元界重新化生。而若算計落空,他們也不過就是進一步歸入天地而已。左右他們已經身死,再如何又能將他們怎樣?倒不如拚上一拚,為自己取一線生機呢。


    陸散將攤開的三生書擺放在膝上,雙手不由伸到額際間,慢慢按揉。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將會成為一個遊戲世界?我們這些人,便會成為所謂的遊戲npc?而兩界相爭,玩家便會是天元界的主力?”


    陸散仔細研究了一番,終於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那麽......


    “那麽,我又該怎麽做呢?”


    阻止?


    笑話!那布局到了今日,已成大勢。別說是陸散這麽一個小修士,就是十個陸爾捆在一起,隻怕也阻止不了。


    再說,他為什麽要阻止?


    這場變化,與其說是那些大能的布局,倒不如說是天地所需。與天地作對,他還沒有昏頭呢!


    那些所謂的玩家又不會真的死亡,他們不上,難道還要他們這些人上去拚命麽?


    而且,那些玩家也未必就不願意呢。


    所以這樣的念頭隻在陸散腦海裏轉上一圈,便被抹去。


    以陸散的修為,他甚至難以插手。


    “既然無法插手,那麽,我們又該如何在這場大變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呢?”


    他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又拿出一張白紙和筆墨,寫寫畫畫了好半天,才將筆扔到一旁。


    遇到繁瑣事情,便這樣處理,已經是他幾輩子的老毛病了。


    但所幸,效果極佳。


    陸散拿著寫滿字的紙張看了又看,這才點點頭,從儲物袋裏取出兩份傳音法陣,打入靈力。


    傳音法陣散發蒙蒙亮光,陣盤中央的一塊靈石亮起。


    也沒讓陸散等多久,季時和何梁同時接通。


    他們的聲音在傳音法陣上方響起:“阿散?”


    “阿散?”


    聽著這兩人的聲音,陸散眼裏一直存在的漠然終於消去一點,唇角弧度加深:“阿時,阿梁,你們什麽時候有空,到我這邊來一趟。”


    他們沒有多問,甚至也沒有細想,便直接點頭回話。


    “等著,我就來。”


    “就到。”


    陸散點頭:“好,你們直接到靜室這邊來。”


    那邊季時和何梁同時皺了眉頭。


    到靜室裏去?


    雖然三人親如兄弟,確實肝膽相照,洞府裏也沒有他們不能去的地方。但他們從來沒有去過其他人的靜室。


    因為作為修士,靜室是他們最為隱秘的地方。


    而現在,陸散居然讓他們直接到靜室!


    那定然是大事。


    他們放下手裏的事情,直接去了陸散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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