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在夜色降臨之前結束,在伊吾王率先逃離戰場的那一刻開始,結局其實已經注定了。


    火把光亮,涼州人在屍山血海的城頭上下翻檢辨認袍澤和伊吾人的屍體,不停發出低沉的嗚咽哭聲。


    昨兒個仇怨,今天終於得到洗涮,士卒們憋屈鬱悶的情感頓時發泄出來,但是死去的袍澤終歸是死去了,不能複生……仇怨讓不少人都心懷恨意,他們都手握兵器,想衝進城去洗刷他們的仇恨。


    “文約公!所有不好的一切都將會過去!您這樣開了頭,可不是什麽好事!”戰事的順利,也沒有讓曾瑜感到太多的興奮,光李典一人就折損了涼州大軍一萬精英士卒,取得一個這種不過如涼州縣城一般的城池,焉能化解昨日的血債嗎?不過想歸想,曾瑜還是按住了準備進城屠城的韓遂老將,勸阻說道。其他諸將都在城內打掃戰場,曾瑜身邊也隻有韓遂想進城大殺一通。


    韓遂悶哼一聲:“難道我們莫名死去的戰士,就該死嗎?”老將不買賬,昨兒個的怒火漲得他臉色通紅,一把撇開曾瑜擋在前麵的手,大步就要往前進去。說到底,曾瑜還是沒有一定的戰功,而且在韓遂心中,曾瑜不過也隻是他扶植起來的麵頭人物,而作為扶持人他應該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這或許這就是昨日敗仗的後遺症吧!曾瑜心中有些無奈,引進了這些大佬,但是卻喪失了威信,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事情!曾瑜一個健步又閃在韓遂前麵,目光如炬,沒有半點退讓:“文約公!我們是來征服西域!而不是來西域大造殺戮!這樣,我們與瘋子又有什麽區別呢?得到了地盤,喪失了民心!這就是您想要的結果嗎?日後我們可是要建立西域都護府,統治整個西域地區!”


    曾瑜堅毅的目光深深映入韓遂的瞳孔,讓老將不由得有些微微失神,不過他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不過禮數卻是變得極為恭謹,他將刀收鞘,拱手沉聲道:“主公,你可曾想過?為什麽這區區胡人敢在曹操的蠱惑之下,敢對於對我們下手嗎?”


    這一句話突如其來,著實讓曾瑜琢磨不清,他道:“無非不就是利益收買等等嗎?”


    韓遂嘿嘿一笑,撫掌搖頭道:“那主公可覺得某家這老匹夫是不是單純倚老賣老,敢頂撞於您呢?”


    這句話更加突兀,曾瑜幹幹一笑,這老匹夫豈不是刁難人呀?哪裏敢當麵說韓遂倚老賣老呢?他道:“文約公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絕不是故意來頂撞……”


    韓遂麵容一整,嚴肅道:“錯!大錯特錯!您用這種思想來行事,絕對會翻個打跟鬥!涼州之主!好響亮的名號!但是你曆練太少,想要匹配涼州之主!你必須搞清楚,實力和威望兩者的關係!”


    “現在你的實力夠強,涼州一地,再兼有鮮卑三郡,旗下兵力過百萬!又得到老夫與壽成公的加盟,名將如雲!但是,你沒有想過!你的威望夠足嗎?”韓遂嘿嘿一笑,左手掌側耳做傾聽狀,右手指著城內道:“城中很亂,裏麵的胡人也迷茫,為什麽他們會落入這種地步!若是要早知道您有這個實力,他們敢來冒犯你嗎?”


    “要是早知道你這位涼州之主,有足夠的實力攻下城,又有足夠的手段讓他們付出代價,他們一開始剛來聯合曹氏嗎?遠在十萬八千裏的曹氏,又有什麽實際的力量呢?不就是出了一個李典來相助他們嗎?這樣的一流名將,我們的陣營中缺乏嗎?”韓遂冷笑道:“這終究還是曹操的名聲夠響亮,威望十足!讓這些胡人深信不疑!而主公您的威望卻遠遠不及!所以才讓他們如此放肆!這隻不過隻是下西域的前站,若是不拿出什麽霹靂手段,震懾後麵的諸國!那麽昨日的事情還會重演!在曹操的威名之下,那些勢力都會主動交出兵源給李典,沿途偷襲我們!”


    曾瑜恍然大悟,原來其中的緣由就是這麽簡單,曹操為當世奸雄,流傳百世,他的威名就算是遠在西域的諸國也對他畏懼,所以李典才能從容召集兵馬來阻截涼州軍馬,不然這小小的伊吾國豈敢挑戰涼州的大軍?豈不是找死嘛!


    韓遂瞅著曾瑜發呆的神色,冷笑一聲,猶自繞開曾瑜,又將寶刀出鞘,他要給西域人一個天大的震撼!讓所有的西域人對涼州聞風喪膽!死一個涼州人,那他就要翻倍找回這個場子!


    曾瑜目光跳躍了一下,欲上前阻攔,卻又不知道用什麽話來阻止!韓遂的話都是大實話,如果在西域沒有什麽震懾力,那麽昨天的事情會接二連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涼州軍的人命和西域人的人命孰輕孰重?曾瑜不得而知,至少他站在涼州軍首領的位置,他必須為涼州士卒考慮,都是隨從他不遠萬裏來到西域的鐵杆士卒,他們的生命對於曾瑜來說是非常寶貴的!所以他隻是默然以對。


    此時,賈詡緩緩步入過來,將手搭在曾瑜的肩膀之上:“有些事情是必須要經曆的!人生就是如此戲劇!”


    不久之後,城中四處燃起了直衝雲霄的大火,又將天空烘染的通紅通紅。


    女人與小孩的嚎哭,男人們絕望的詛咒和反抗的聲音震天動地,就連馬蹄踏動大地的轟然震地聲也不能蓋過這絕望的嚎叫。


    火把四處飛揚,落在城中每一個建築的屋頂上,窗子裏。


    韓遂這位平時看起來極為和藹的長者,竟親自領著那一隊隊盔甲鮮亮的騎兵舉著火把在城中策馬奔走,粗暴對著城中每一寸角落裏存在的人煙施行搶光、燒光、殺光的三光政策。


    好在韓遂沒有被殺戮衝暈了頭腦,還知道將裏麵的婦女單例趕出來,準備送去涼州充當戰功者的戰利品。


    而城中的男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肝腦塗地,哭泣漫天……但這一切也都改變不了命運,涼州人為了震懾行程接下來的西域諸國,他們用瘋狂席卷了城中的所有成年的男丁!


    殺戮持續了半夜,到處是肢體殘缺的屍體,血腥惡臭彌漫。


    而熄滅的大火又燃燒起來了,為了防止疫病的蔓延,城中又開始把屍體焚燒,濃烈的人肉燒焦味,熏得人胸腹翻騰,隻想嘔吐。


    曾經在伊吾國呆過不少時日的兔子跑得快,聞得城中散發出來的焦臭味道,眼睛都瞪得大大,瞳孔卻是急劇收縮。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心想要做好一個向導的他,還沒跟曾瑜介紹城中的美景,就變成一坨廢墟。這種變化讓他目瞪口呆,實在接受不了。


    這或許就是梟雄必須經曆的路程吧?事情落定,曾瑜反而沒有此前的優柔寡斷,連連奔走在城池內外,和韓遂一起主持著城內的運作。


    馬蹄的噠噠聲回響在城外寬闊的道路上,哭嚎的女性、兒童都被趕了出來,哭聲震天,最後騎兵圍城幾圈扔上火把,這座或許能遺傳千年的古城,就這樣一把火燒掉了!


    一座城池的燃燒,方圓千裏,都看得清清楚楚,剛攀上雪山的伊吾王巴特,眼睛瞪得渾圓,這是他的城池!這是傳承數百年伊吾王的王座所在的城池!就這麽沒了!


    他腸子絞在一起,疼痛難忍,涼州人的狠辣,讓他不但嚐到了狼狽逃竄的感覺,而且還讓他的老巢毀至一旦!本來他心存希望,做為外來的涼州人始終都要離開的,到時候他又可以折返回來,繼續成為伊吾王!可涼州人現在做出來的行為,讓他的美夢完全破碎!嗯,不是美夢,背井離鄉的人還有美夢可以做嗎?是他那顆存有一絲希望破碎的心!現在徹底破碎了!


    “涼州人!李典!你們這些****!孤王一定會回來報仇的!”巴特聲音淒厲,指著山腳下的城郭,雙眼通紅,恨意十足。


    此時,他全然沒有注意到跟隨他逃出來的侍衛們煞白的臉色。巴特在乎的是他的國家,他的城池!而侍衛們在乎的是他們的家族,在乎的是他們親人!


    巴特可以把怨恨推向涼州人,他可以全然不記得是自己派出兵協助李典堵截涼州人的事情!但是他的侍衛忘不掉!在他的侍衛眼中,最大的仇人就是巴特!沒有巴特愚蠢的做法,絕不會導致這種慘絕人寰的一幕出現!他們可都是聽聞了樓蘭的事情,樓蘭也被涼州人占據了!最終的結果就連曾經的樓蘭王也仍在權利大位上!而這個愚蠢的國王,不但讓自己背井離鄉,而且還讓城中的子民遭受了這種毀滅性的打擊……


    做為侍衛首領,哈桑是個豪爽的漢子,也有自己的忠誠度,但是他的忠誠卻是獻給了伊吾國!他愛伊吾城!他愛伊吾草原,同樣,他也愛伊吾雪山!他愛伊吾國的所有一切!更愛伊吾的親人!巴特把這一切都毀了!怒火在腦海中翻騰不休,冷厲的目光閃過,他抽刀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從巴特後背穿了過去:“孤王?你不配!你配當我們伊吾的王嗎?垃圾!”


    鮮血從巴特口中,鼻中,耳朵,胸口處狂湧出來,止都止不住。愕然的他,鼓起全身的力氣,僵硬的將腦袋扭轉過來,雙眼泛白,苦澀道:“你……你……”還沒說完,全身力氣猛然一空,哈桑把他一腳從雪山上踹了下去,雪山上的雪塊嘩啦啦往山下傾瀉而下,一路殷紅。


    緊接著,他當著眾人的麵,舉刀喝道:“有何人不服?”


    巴特帶出來的侍衛也不少,有百人左右,算得上一個小武裝勢力,但可都是哈桑一手訓練出來的親兵,或許曾經也對巴特擁有過忠誠,但這一刻都對哈桑的舉措感到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不過有人問道:“哈桑,現在你把巴特給宰了!我們的伊吾城也沒有了!我們何去何從?”


    “對呀!哈桑,殺了巴特,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們絕對沒有意見!但是現在你是我們的頭,何去何從拿個主意吧?”


    “大漢國的曆史,我也熟知一二!自地痞劉邦斬白蛇而禦大風,大漢已有八百年天下!氣運已經走到了盡頭!就如那些異人流傳的,三國時代即將來臨!諸侯群起,是一個冒險的好地方!”哈桑也是半個中國通,對中原曆史如數家珍:“涼州人毀我們家園!我們就應該加入與他們對立的勢力!複仇!”


    “對!哈桑果然比那個昏君來的智慧多了!那個昏君如無頭蒼蠅一般,隻知道往西而逃!支持你!”


    “好!咱們就卷入三國大浪潮!給涼州人致命的一擊!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就當涼州人燒盡伊吾城的時候,這些從城中逃出來的伊吾侍衛也決定了他們的行程,茫茫的風雪,他們獨自前行,互相護持,也要到達他們心目中的終點。為他們的家人雪恨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理由!這一刻,他們不再是伊吾人。


    當然,這一切都不影響涼州人在伊吾城做出來的屠城事情在西域傳播。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不過兩三天,這件事情就傳遍了離伊吾最近的幾個小國。


    與消息同時到達各國的,還有曹氏大將李典。


    他第一個造訪的是庭州,庭州在北麓至奇台西南,務塗穀的二者之間。


    庭州在數百年之後,會成為唐朝的北庭,下都護府所在之地。


    但是,現在庭州卻是獨立一國,又為車師後國,轄下方圓萬裏之地,掌兵一萬二千人,馬四千二百匹,不算大國,但也是有一定戰力。


    庭州城政治複雜,由五座小城池共同組成,各有兵源,互不統屬。


    現在的車師後國王為阿餘王,而他也隻能掌握五座小城池的中央城,其他東、南、西、北四城皆有車師後部四大部落掌管。這裏的情形有點和樓蘭相似,卻遠遠比樓蘭來得複雜。


    從伊吾來車師後國的道路,也不像此前那般平坦。整條車師道的山地路程約50公裏,平均海拔2500米左右,而分水嶺“瓊達阪”海拔高達3400米,集奇、險、幽、雄於一體。


    蜿蜒的山間小道沿著鬱鬱蔥蔥的山體傍河延展,有的路段在崖岩中盤旋,直插雲端,像鷹勾。有的路段鋪設在五彩繽紛的花草坡上,有的路段跨急流,穿密林,過險峽,狹隘處不足兩米。


    李典縱馬行在其上,細長的毒目綻放出透亮的光彩,這種奇險之地,正適合他用來伏擊涼州軍!隻要等待時機,一定能給予涼州軍致命一擊!


    他因為伊吾城毀於一旦的不好心情,也隨之坦然起來,隻要能將涼州近十萬大軍盡滅在此地,那他就可以為伊吾居民擺一場盛大的祭奠,讓伊吾人得以安息,也能讓他的心情隨之坦然。隻要能借到幾千人馬,讓他有足夠人手安排這場伏擊,那所有的結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這都是李典的個人想法,他的一廂情願,在阿餘王的眼中分文不是。


    李典憑借他是曹操的部將身份,輕而易舉進得了庭州城,並被庭州護城卒熱情迎入了車師後國宮殿,見到了阿餘王。


    曹操的名聲能夠得以傳播,最大的功臣應該感激異人,從異人口中傳頌的史書,讓不少西域人都相信,現在的中原掌權者就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多麽牛逼的人物!連征服西域的聖天子都被曹操給要挾住了!


    伊吾國君巴特,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聽信了這個史書,將手下的騎兵交予李典來安排,導致伊吾城被屠城,他自己也落得成為了雪山上的千古冰屍。


    有伊吾王的前車之鑒,阿餘王有那麽傻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王座上阿餘王雙目神光爆射,緊緊盯住了被庭州卒很熱情引進來的李典。伊吾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庭州城,他對這個導致伊吾城被屠戮一空的罪魁禍首沒有半點好感!這是一個打著大漢旗號,來禍害他們西域人的災星!


    “大漢,曹氏大將,李典見過君上!”李典拿出一塊黃澄澄的金牌,呈交上去,這是過去西域都護府的信物,現在成為了曹氏在西域行走的令牌。


    阿餘王拿過金牌,掃了一眼,看著記憶中熟悉的“漢”字,冷冷一笑:“大漢?閣下是代表大漢?那麽剛剛在伊吾造成數萬人慘死的涼州人也是代表大漢?一個大漢使者拉攏我們去抵抗涼州人,一個代表著大漢使者的涼州人又把幫你們的伊吾給殺戮一空!到底你們誰更有權威性呢?”阿餘王說到後麵,聲音暴躁,宏亮之中帶著殺氣,直指李典而來。


    李典死般的沉默,從阿餘王的態度上麵,他發現了這位殿下的態度,對他格外排斥。並且隱隱將伊吾的慘劇,歸結於他的手上。這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頃刻後,李典拱手道:“涼州人為大漢叛逆,行事殘忍!我家曹公,正是令某家與諸位君上共同協防,拒賊子在國境之外!君上明鑒!”


    “哈哈哈!笑話!”阿餘王怒火徹底爆發,他指著李典吼道:“數萬伊吾人的性命,這就是你的成果!難道,你沒有什麽好說的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國征服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茜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茜楊並收藏三國征服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