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知自由為何物


    馮義姬也不敲門,就直接擰開門闖進馮見雄的臥室,然後隨手關上。


    她在家裏,從來都不許馮見雄鎖門的。


    讀中學的時候,她就用這招以便隨時突擊檢查,看馮見雄有沒有好好學習。


    如果馮見雄鎖門了,還會被姐姐懷疑是在看小人書,或者拿文曲星打貪吃蛇——


    90後或者00後千萬別覺得奇怪。當年家教甚嚴的80後們,但凡是家裏不給買任天堂掌機的,都指著文曲星上那幾個方塊塊的小遊戲,打發那些抗拒做作業的叛逆時間。


    姐姐的嚴管,以至於馮見雄中學時養成了在書桌上搭一堆書的習慣,然後在書堆裏掏出一個可以**一本《聖鬥士星矢》或者《北鬥神拳》、《城市獵人》的洞。


    平時做作業的時候,就把漫畫書放在底下看、麵前虛掩著豎一本習題集。聽到姐姐擰門的一瞬間,就把漫畫書往前猛力一捅插進洞裏。習題集被這一插順勢倒下、正好遮住塞漫畫書的洞。


    這種**威之下,馮見雄哪怕剛剛上了大學,依然沒養成鎖門捍衛自己隱私的習慣。


    然而,他畢竟重生了,還有些不習慣,也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有被侵犯隱私的危險。


    所以此刻正穿這個褲衩,大大咧咧躺**跟人發短信呢。錢塘的九月底還是比較炎熱的,剛洗完熱水澡的時候尤其。


    “誒你怎麽不敲門。”見有女人進來,馮見雄連忙扯過毛巾毯往身上一卷,戒備地看著馮義姬。


    他畢竟已經是個30多歲的成熟大叔靈魂了,不比上輩子那個剛剛脫離題海戰的萌新,連島國動作片都沒看過。


    “嘿,你翅膀硬了?從小還給你洗澡呢,裝什麽裝。”馮義姬卻一點覺悟都沒有。在她眼裏,馮見雄還是那個被她管得死死的、一點壞事都不會幹的純良少年,“問你個事兒,你剛才怎麽得罪你天音姐了。人家好心好意跟你套近乎,還擺臉色給她看?”


    “哪……哪有,我這不是……嗯,那個,不習慣跟漂亮女生打交道麽。”馮見雄想了想,覺得還是這種說辭比較好解釋。


    “嗯?你覺得天音漂亮麽?那你是不是看這種類型比較順眼?”


    說出這句話時,馮義姬的心態是自然而然的。說完之後,她才覺得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她本來也沒多想,看到弟弟扭扭捏捏的,才心中一動,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一向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的。bartter氏綜合症,終生腎功能和xing功能不全。


    這輩子別說生不了孩子、也就沒法找以養兒育女為結婚目的的男人結婚、最多隻能談個不以結婚為目的的男朋友——80後的思想比未來人還是相對保守的,如果隻想玩玩,那麽談個朋友不結婚,才是更常見的選擇。


    再說一個腎功能不全,有些急性的病例,活到30多歲就去世了。穩妥一些的,如果不進行腎髒移植,多半也就活到四五十歲。


    而以馮義姬的情況,想腎髒移植難度也很大——首先,她的生身父母從小就拋棄了她,所以根本找不到器官排異反應較輕的器官捐獻者。馮見雄雖然是她名義上的弟弟,但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哪怕願意捐一個腎給她,效果也不會比隨便逮個路人甲更好。


    加上從小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三四歲就目睹了養母的離去,讓馮義姬從小背負了深深的原罪感。她所有的女性天性都得不到宣泄,最後化作了對馮見雄的嚴厲管教,把讓馮見雄出人投地、有所成就,當成了自己唯一的人生目標。


    這種情況下,明知自己不一定能久活的馮義姬,自然而然會想到物色一個自己也看好的女生,代替她照顧馮見雄一輩子。


    事實上她和周天音結交的這幾年裏,潛意識裏未必沒有一種對周天音進行“弟媳養成”的念頭。


    ……


    自己都被自己突然覺醒的大單想法嚇到之後,馮義姬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而馮見雄對剛才最後那句問話的反應,自然是瞠目結舌,完全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裏做錯了、導致這種不好的蝴蝶效應。


    “莫非,是因為我提前表現得更老成、更有事業心,所以讓姐提前覺得我是個靠譜的男人了,才覺醒了撮合我和周天音的念頭?真是弄巧成拙啊。”馮見雄胡思亂想著。


    這期間自然免不了尷尬的冷場。


    冷靜之後,馮義姬換上一副溫柔的表情,坐在床沿上壓低聲音款款地問:“你覺得天音怎麽樣?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如果你覺得她挺好親近的話,就先做好朋友一起玩玩。


    再說,你現在去外省學法律,將來要回來找工作也難。本地的澤大和天策這些頂級大律所,都是指著咱錢江大學的法碩招人的,你高考沒考好,上了個外省的211野雞大學,將來多辛苦?天音家裏是市中院的,對你也有好處……”


    馮義姬的腦洞能力果然非凡,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麽深遠。


    本來馮見雄還想忍一忍,見姐姐想得這麽細,完全不像是心血**,也不得不開口阻止了:“姐,你瞎說些什麽呢!我還不喜歡女生。”


    馮義姬嚇了一跳:“什麽?你不喜歡女生?難道你喜歡男生?你……你別嚇我啊,是不是剛剛讀了一個月大學,眼界開闊了,就看了些啥不好的東西?不會就是準備辯論賽的時候,烏七八糟的心理學雜書看多了吧?”


    馮義姬可是知道,很多有性取向毛病的人,從小如果壓抑、乖乖學習,是不會知道自己有問題的。很多都是從青春期的題海戰中解脫出來之後,有時間反思自己,見識經曆得多了,才認清自己。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想這麽早就談女朋友。”馮見雄看到姐姐反應過激,就知道事情要糟,連忙各種圓謊,他怕對方不信,一咬牙扯了另一個謊,“其實,我在大學裏有自己喜……也不算喜歡,暗戀吧。有暗戀的女生了,我想慢慢來!”


    馮義姬立刻冷靜了下來,眼神也瞬間變成了審訊者的神態:“真的?”


    “真的,”馮見雄一咬牙,掏出手機,翻出手機相冊,塞給姐姐看。


    那是幾張他第一場辯論賽上場獲勝之後,大家慶祝的合照,有四個人一起的,也有兩兩合照的。


    他指著自己跟史妮可的那張合照,信口瞎說:“就是這個女生,她跟我一起是辯論隊的,對我還挺照顧。雖然家裏窮,但是很懂事。對了,你看這張獎狀,上麵不是寫著我是最佳辯手麽?我就把這張獎狀送給她收藏了。不信你翻我書包,我最近在學校裏拿到的其他榮譽都帶回來給你看了,就這張獎狀沒了。”


    馮義姬本來還怕弟弟是不服管教而故意搪塞她,見馮見雄說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她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她仔細端詳了一番史妮可的麵貌。可惜當時教室裏是逆光照,照片裏的臉也被獎狀擋住了一小半。


    加之05年那些區區30萬像素的攝像頭拍人也不清晰,還不帶美顏,馮義姬也不好對妹子的顏值作出精準判斷。


    “這個女生叫什麽名字?怎麽樣一個人?”她完全不考慮馮見雄的隱私,就和審案子一樣凶惡地追問。


    “……叫史妮可,反正人品不壞。”馮見雄回答得很無語。


    馮義姬想了想:“行,那我也沒別的要求,反正你不管和什麽女生確定關係之前,都找個機會帶給我見一麵。”


    說著,她難得地用懇求的語氣解釋了一番:“我這也是為你好,我從小把你管太嚴了,你跟女生打交道的機會不多,說不定被人騙了都不知道。我就不信她們人品能比你天音姐還好。天音好歹是我觀察了三年的,總錯不了……”


    剛才這番話,怎麽聽怎麽像是rb小動漫裏的台詞,著實讓人有些別扭。


    “姐!請你以後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天音姐跟我不合適。你也說了,她家裏是公務員,我這人從小就喜歡自由自在,受不了她的三觀的,到時候還不是害人害己。”


    要不是重生,以前世馮見雄18歲時還不夠硬氣的脾性,說不定還真不敢跟姐說出這種話。


    然而如今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人格之所以如此叛逆,討厭權威,喜歡自由,喜歡扁平化管理的世界,這一切跟姐姐從小的高壓管束其實是不無關係的。


    既然如此,重生之後,就要過任性的人生。任何為了世俗仕途地位的苟且和虛與委蛇,統統都不值得他浪費時間和生命。


    “你……你敢這麽對我說話?”馮義姬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議。


    真是長大了呢。


    雖然不知道區區上了一個月的大學,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事。但看起來,馮見雄已經不再需要她事事管著了。


    馮見雄以為姐姐會叱罵他幾句,發泄一下。然而並沒有等來。


    馮義姬落寞了一會兒,仰頭假裝想打個噴嚏,防止眼淚從眼角滑落,讓弟弟看了笑話。憋了一會兒之後,才重新平視著馮見雄。


    “買電腦的錢,我明天就打給你。以後我不會再這麽管你了。”


    “謝謝。”馮見雄鬆了口氣。


    能夠和平地掙脫枷鎖,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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