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鼻屎小國


    次日,南洋理工大學,演播廳。


    馮見雄和三名隊友早早來到了現場,參加開幕式並觀戰揭幕賽。


    “這些星島人也是小題大做,一個辯論賽安保搜查弄這麽麻煩,小家子氣。”虞美琴略微嫌棄地吐槽了一句,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入口處那些瞎折騰的安保人員。


    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都被金屬探測儀掃了一遍,還有安檢人員摸來摸去——雖然是男人摸男人,女人摸女人,不存在的性騷擾的可能性,嚴格程度也就跟大夥兒來星島時的航班差不多。


    但是畢竟此前的國內賽事並沒有如此折騰,虞美琴有些不爽也是情有可原。


    田海茉最為年長老成,加上是學商而不是學法的,待人接物也圓滑一些,對人權尊嚴什麽的沒那麽在乎。便和事佬一樣勸道:“算了,忍一忍吧,聽說開幕式有胡資政致辭,安保嚴格一點也是正常的。”


    其他人並沒有研究本場嘉賓名單,所以也是聽田海茉說了才知道今天的到場嘉賓。南筱嫋略一思索,確認地問:“胡資政?你說胡作棟啊,就是前首相咯?”


    馮見雄傲然道:“鼻屎小國,也配**?就相當於我們一個副市長而已。白送給人刺殺估計都懶得有人去刺。”


    “噗嗤,”幾個妹子聞言都忍不住想笑,不過幸好隊友們對馮見雄偶爾冒出的肆意亂噴有所心理準備;加之出於禮儀的考慮,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雖然如今時間還沒到,儀式也還沒正式開始,不過國人因公出國總是比較注意形象,免得“有損國格”(廣場舞大媽自費旅遊不算,這裏特指因公出國)。


    “再小的國家也是國家,元首來訪也是要中央接見的,怎麽能這麽說呢。”田海茉持重地勸了一句。


    馮見雄談笑風生地調侃:“那有什麽,本來就是玩笑話,偶爾語出驚人一下,才是大噴子本色嘛。說不定要是生在民豬國家,還能靠這種粗話嘴炮競選呢。”


    坐田海茉另一邊的南筱嫋插嘴道:“我不信,小不死總統已經算不靠譜了,當初還得打‘浪子回頭’的標簽呢。真亂開嘴炮的人,選民怎麽可能信賴。”


    馮見雄微微一笑:“那就是你們每見識了,還有初選呢。把這些年兩檔初選的候選人都拉來看看,就知道了:六年前剛有一個探討‘我們要解決africa、波蘭、羅馬尼亞等落後國家的xxx問題’的,前年又冒出個競選演講時說‘我們很多人都沒想過,要是哪天華夏國有核武器了,我們該怎麽辦’的。”


    “呃……有什麽問題麽?”


    或許是因為馮見雄的語速過快,而且是調侃的口氣,南筱嫋並沒有抓住話中的重點破綻。


    “非洲不是一個國家,我們四十多年前就已經有核武器了。”一直靜靜聽著的虞美琴,點到即止地提醒道。


    南筱嫋這才反應過來,想了想,喃喃地感慨:“沒想到米國還有這麽廢的政客,居然都能競選總統。”


    馮見雄強忍了一下突然想抽煙的衝動,殘忍地說:“這算什麽,將來總有一天,會演變成那種一天從政經曆都沒有的商界富豪大噴子,用比海明威還匱乏的詞匯量,當麵跟選民大談特談‘我有好多墨西哥朋友’,然後轉頭就要‘修一道長城把那些狗n養的墨西哥非法移民堵在外麵,還要讓墨西哥佬出錢!’。


    這是一個討好網絡暴民的時代,一切decent的東西最終都會被惡俗衝擊的。辯論說到底隻是一種口才,也要與時俱進呢。”


    南筱嫋強忍住笑意問:“那你要是生在那些國家,豈不是也要靠賣嘴皮子競選?”


    “競選還需要資金、包裝和名望地位。何況我對政治不感興趣。”馮見雄回答得非常坦誠,實事求是,“不過,以我的口才,給人當個競選委員會主席,或者競選辦主任,估計是綽綽有餘——英國小說《紙牌屋》看過吧?那個寫書的人,就是當年薩切爾夫人的首相競選辦主任。”


    沒有人把馮見雄這番話當真,誰都覺得沒法想象。不過這種事情,再過個十年,等預言的前半部分被曆史驗證了,情況將就不一樣了。


    幾人輕聲閑聊著,所有人員都已經進場完畢,時間也差不多到點了。


    “各位尊敬的來賓,先生們,女士們。歡迎大家來到今天這場盛會……”隨著舞台燈光的調整,主持人登上主席台,開始侃侃而談地說開場白。


    如今的國際大專辯論賽是央視和星島國家電視台合辦的,因為場地在星島,所以揭幕戰和終場戰因為有領導人出席,依然用星島電視台的主持人。隻有中間部分比賽用央視空降的主持人。


    “……現在,有請國wu院胡資政講話,掌聲歡迎!”主持人說了半晌,聲音陡然高了八度,諂媚地宣布道。


    隨後,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兒,端著架子沉穩地上台。


    星島其實是一個獨裁國家,或者說“國家資本注意”的國家,各種官僚製度都比較獨特。


    國務資政也算是內閣成員,但實際上隻是相當於華夏早年的“華顧委”,更多是禮節性的權力。


    胡資政的話語速很慢,不過條理還是很清晰的,就是有些過於重複強調,區區千餘字說了足足10分鍾。


    “……聽說,這一屆比賽,有可能是在星島舉辦的最後一屆國際大專辯論賽。希望大家在這片自由的土地上,碰撞出新的思想火花,讓真理越辯越明……”


    胡資政最後的收官語,讓一些**的華夏選手,主要是北方選手,稍許感覺到了不適。倒是一開始就目空一切的馮見雄,對此不以為然。


    如今來參賽的選手,多少都是對這項賽事的淵藪來龍去脈和未來發展風聲有所了解的。


    從近20年前星島舉辦這項國際邀請賽事以來,經過了98東南亞金融風暴,和大陸經濟、國際地位的快速崛起。繼續由星島作為這項賽事的主辦方,已經越來越顯得不合時宜了。


    而當初為了擴大影響力、收視率,而引入了華夏的央視作為合辦讚助單位之後,把賽事舉辦城市搬回大陸的說法也在逐漸被討論,並慢慢變得有影響力。


    按照如今的進度,有可能兩年之後就真要搬回國內的某座城市了,故而胡資政這個老牌的李家家奴才有此隨口一說。


    馮見雄並不記得,在另一個時空這項賽事後來落戶了北方海濱城市清島。不過這也不重要,因為如今國內各大城市還沒拿出各自的承辦承諾條件和冠名讚助額度呢。隻要讚助商給力,大多數城市都有可能承辦。


    “好,感謝胡資政高瞻遠矚的講話,讓我們再次掌聲感謝~”


    “下麵是今天的揭幕戰。先讓我介紹一下雙方參賽隊伍和辯題。


    今天的辯題是‘城市流浪貓是否應該撲殺’,正方香江中文大學隊,立場是‘對城市流浪貓可以進行撲殺’;反方中s大學隊,立場是‘對城市流浪貓不可以進行撲殺’。下麵我將一一介紹雙方辯手:首先是正方一辯……”


    這個辯題聽起來貌似有些可笑,甚至帶點白左的顧影自憐,但曆史上確實就真是這一屆國際大專辯論賽的辯題。


    主持人介紹了一串七八個人,終於介紹到了最後。


    “……最後是反方四辯:研究生院三年級的羊薇薇同學!”


    照例是公事公辦的掌聲,讓人不得不懷疑主辦方是不是跟那些娛樂綜藝節目一樣,在音響係統裏植入了定時掌聲。


    “都讀研三了,研究生都快畢業了吧,還來參加辯論賽?太不公平了。聽說還是兩年前就來星島過的。”田海茉和南筱嫋如是聊著。


    當然,是田海茉這個辯論專業戶說,南筱嫋傾聽。其餘虞美琴和馮見雄都才大二,兩年前的國際賽事曆史他們沒關心過,所以田海茉提起之前他們對這些細節並不是非常了解。


    “經驗優勢和防止怯場方麵,優勢很大呢。”虞美琴也微微點頭,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田海茉見有人聽她八卦,便更有興致了,輕聲掃盲道:


    “唉,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了——其實這還算好的,最麻煩的是聽說灣灣隊那個‘亞洲噴帝白執中’,年紀比羊薇薇還大兩三歲呢!都在讀博士了,快二十七八了吧!他都已經拿過兩屆最佳辯手了,本來以為今年肯定不來了,竟然頂著博士生的在讀依然過來蹭比賽,也太不要臉了!”


    “別說了,比賽開始了,先看正事兒吧,贏的一方,說不定就是……呃,我是說,就是我們半決賽的對手了。”


    南筱嫋這話本來隻是和田海茉說的,說到一半卻想到馮見雄在旁邊,怕馮見雄聽到“說不定”三個字會心中不爽,於是很禮貌地硬生生收了回去。


    場內的比賽,很快展開了。


    香江中文大學的一辯首先開場陳詞,或許也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這個辯題在感情牌上很容易失分,所以攻擊點定位非常精準,甚至略顯狹窄。


    “……眾所周知,如今在印度班加羅爾每年有500多名窮人因為流浪貓攜帶的狂犬病毒,而在被貓抓傷後患病身亡。在四chuan的xxx,山區的中小學生上課甚至需要隨身攜帶‘打狗棒’,以應對政府公共力量幾乎放棄管控的流浪貓狗……”


    “我們都知道貓狗是人類的朋友,我們也從來不否認應該有的惻隱之心。但在印尼,每年需要被撲殺的流浪貓超過100萬頭,基數過於龐大,以至於光靠其他相對溫柔的管理手段已經無法盡快保護他們同胞中那些弱者的利益。


    而疫苗的價格因素,也導致在大量落後國家、落後地區有廣大人民不可能完全通過接種來解決這一問題。而政府的公共決策顯然是要考慮到社會的基本麵、對社會中的貧窮,弱者加以額外的關心和保護,而不能因為今天我們生活在秩序井然的星島或者北jing、人人都有錢打得起疫苗,就無視班加羅爾、孟買等貧窮地區人民的利益……”


    馮見雄聽了一下,正方的意思無疑是首先反複強調了“我們也愛貓,並不是因為殘忍而想主動殺貓。實在是資源和條件捉襟見肘,人權和貓權狗權不可得兼時,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以人為本”。


    主持人掐了時間之後,把陳詞權交給了反方,然後中s大學隊的選手也開始……


    反方的一辯是個法學生,跟馮見雄算是同行,陳詞的時候舉證還非常注重點出證據的出處,好顯得自己不是信口開河、編造雞湯。


    “……對方辯友似乎以為撲殺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但殊不知在印度的xxx,過去數年中每天都有xxx隻流浪貓被撲殺。但與此同時該地區每年的狂犬病發病數量和死亡人數並沒有下降——這個數據已經得到了世界衛生組織xxx報告的證實……”


    而且,作為一個法學生,對於題眼的點透也是非常精要和注重,比如區區‘流浪’二字,都被玩出花來了。


    “……另外,我們今天談的是‘要不要撲殺城市流浪貓’的問題,而不是‘要不要撲殺城市裏有可能攜帶狂犬病等對人類有危險的病菌、病毒的野貓野狗”的問題。流浪貓,和野貓的區別,就在於‘流浪’二字,已經明確地說明了這些貓的來源:


    它們並不是野生遷徙到城市裏來的,而是它們本來就被人豢養過,或者至少它們的‘父母’、先輩被人類豢養過。因此對於這些貓而言,它們產生的根源就是人類的遺棄。如果我們輕言殺戮來粗暴解決問題,卻對不給貓絕育、泛濫後又隨便丟棄的不負責任人類不加管理,問題隻會越來越嚴重……”


    開場陳詞階段,隻能說是反方在摳題上占優,但正方在攻擊點上更加犀利尖銳、切中要害——雖然正方是以縮窄了打擊麵為代價的。


    隨後,比賽就進入了短兵相接的自由辯論——


    2007年開始,國際大專辯論賽已經調整了賽製,中間環節直接就可以改為自由辯論,減少了原先定死回答人選的攻辯或者交叉提問。最後直接接上總結陳詞,以及額外的回答嘉賓提問。


    自由辯論環節,無非還是開場陳詞時論調的繼續深化擴展,正方主要強調效率價值,“不得不為時的兩害相權取其輕”。


    而反方則是反複強調“今天能夠因為流浪貓狗侵害了人類的利益就輕言撲殺,那麽明天就會有惻隱的徹底淪喪……”


    總的來說,反方的表現並不如正方嚴密,因為沒有給出具體的“不殺又該怎麽解決”的手段,隻是在唱高調。


    “那個羊薇薇看起來也沒傳說中那麽強麽,通篇都是動之以情,根本沒法曉之以理。小雄你覺得呢?”虞美琴很專注地觀察了反方四辯的表現,又有些不確信,便下意識地問馮見雄。


    “差不多吧,我覺得,就跟灣灣那些‘用愛發電’的人差不多水平。但是,我估計她們會贏比賽——這個世界貓奴狗奴太多了,如果我沒了錯的話,最後總結陳詞的時候,這個羊薇薇會拚命用感情牌,煽動這些人的票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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