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沒有過不去的坎


    次日上午,某局。


    馮見雄約見到了衛副局長。


    他還是很有眼色的,不會在和公務人員打交道的時候,帶妹。


    眼下跟著他一起的,隻有一個師大法學院的老師,理論上兼管一些法援中心的事兒。


    所以,無論是史妮可還是虞美琴,都隻有在家裏等消息。


    至於田海茉和南筱嫋這些已經退下去的老人,馮見雄就更是沒通知她們。


    衛副局還是很給麵子的,一大早10點多,在兩場會議之間,抽時間接見了馮見雄。


    馮見雄畢生其實不喜歡跟官員打交道,但誰讓他的女人犯了傻呢,隻能忍一忍了。


    不管回家要如何淩辱**,那是內務。


    對外,自己的女人犯的事兒,就要他扛,這是大男人的基本原則。


    一番情況陳述、分辨申明,衛副局大致了解了是怎麽回事。


    這種事情,說大也不大——人家拿了多少多少錢的,也不一定如何如何呢。何況師大法援中心這檔子事兒,說到底隻是“自己出力接私活兒、但是借用了掛靠的國家資質招牌”。


    關鍵還是看有沒有紮手的硬點子要算計他們,咬住不放。


    “這個事情麽,要想啥事兒沒有就平下去,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有人盯上了,我們要是不狠狠處理,萬一他們再逐級舉報上去,那是兜不住的。”衛副局聽完,先表了個態,


    “不過,要想不影響師大的資質掛靠,倒是可以做到的。那就得在按市場指導價退賠費用、再承擔罰金方麵表現得誠懇一些。另外,還要挑一個承擔管理責任的責任人出來,這事兒就差不多了。”


    馮見雄聽得很認真,看起來,最後可以辦下來的懲辦輕重程度,也就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不過,他還是有點疑問,便冒昧又追問了一句:“可是我們法援中心的人個個都是沒有通過司法考試,也沒有職業資格。你們局裏怎麽給個人處罰呢?”


    衛副局笑笑:“這種情況確實比較特殊,但是往年也不是沒遇見過。如果是在校人員,沒有公職,那就處分一下,由校方內部處理完之後,把處分記錄通報到我們這兒備案,我們也是認的。”


    馮見雄鬆了口氣:“不用上升到行政處罰?”


    衛副局點點頭:“罰金退賠當然是行政處罰,相關責任人,如果卻無資質,可以校內處分。”


    “行,那我了解了,錢不是問題。我們走程序吧。”馮見雄最終誠懇地認錯,然後準備起身。


    不過臨走的當口,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不太抱希望地試探了一句:“有可能知道,是誰舉報的我們麽?”


    衛副局露出一個嘲諷的神色:“別幻想了,都說了是匿名舉報。再說就算對方舉報,我們依法也要保護舉報人的——你生意上得罪過哪些人,你自己心裏沒點數?一般這種事情自己排查排查就好了。”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謝謝。”馮見雄接受了這個設定,準備回去再另想辦法。


    他告辭的時候,留給了衛副局一些禮尚往來的禮物——當然,並不構成請托行hui,隻是純粹的禮節性表示,連幾萬塊都不值。


    衛副局也沒矯情,收下了這點名茶,內心則在暗暗嘲諷:


    哼,這種沒見識的小子!到底還是太年輕!太單純!偶爾幼稚!


    為了這點小事兒,就讓爺把當初搞學術合作時候欠的人情還清了!也不想想外麵那些大律所的主任,為了讓爺欠個人情,得等到多刀口的情況才動用呢!


    ……


    馮見雄並不是不懂行情,他隻是生平不喜歡和官員打交道。


    所以,哪怕曾經在學術合作上,衛副局長稍微欠過馮見雄一點點小人情,馮見雄也沒指望有朝一日用這份人情辦大事。


    官員的人情,在馮見雄眼裏是視若垃圾的。既然如今有機會用掉,他就毫不吝惜地用掉了,就跟用掉一張草紙差不多。


    離開市局,回校的路上馮見雄自己開車,載著那個跟班的法學院老師。


    那老師姓王,是個刑法學教授,大一的時候還教過馮見雄刑法課——法援中心的活兒,平時主要都是給窮人嫌疑犯提供刑事辯護,所以搞個刑法學的教授來掛名也是順理成章的。


    隻是掛名,平時沒空管事兒。


    剛才在交流的時候,王教授也是主要是旁聽、撐門麵,畢竟他是個搞學問的。主要的交流,都是馮見雄和衛副局在聊。


    如今,總算鬆了口氣的王教授,在車上跟馮見雄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起口供來:“那這事兒……後麵你可以搞定麽?校方隻要最後配合一下就行了?錢沒問題吧?”


    “放心,錢當然該我出,不瞞您說,您也應該知道的,我們班的史妮可是我女朋友,她犯的錯誤,錢當然我拿了。”馮見雄給王教授吃了顆定心丸。


    “那就好,反正我就配合行政上幫你走走程序。”王教授釋然道。


    回到學校,馮見雄就跟王教授告別。


    他立刻把史妮可找來,說了如何處理退賠、罰金的事兒。


    王教授則去把虞美琴,以及剛剛退下去的田海茉、南筱嫋等人召集起來,宣布了解決方案、表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讓大家配合學校走程序。


    馮見雄這頭,最後算了一下,退賠金額大概在幾萬塊,雙倍罰金加上去,也沒超過十萬。


    從純經濟賬來說,史妮可這番做手腳,還是為馮見雄省下了至少二三十萬的錢的——畢竟,法援中心在計算被私用的公共資源的價值時,是按照“市場指導價”的。


    也就是所,是按照市麵上給律師事務所製定的最低價格。


    而馮見雄實際外包給費主任的天冊律師事務所時,是按照對方事務所的報價。


    在法律界,名律師、名律所的收費,和那些案子量都吃不飽的撲街律所,相差幾十倍都是很常見的。


    何況,馮見雄實際上做的是“打著普通侵權糾紛案之名、行人造馳名商標之實”的生意,所以各項和合作單位的費用自然很高。


    而司法局處理的時候,是不可能認識到這種性質上的差異的。


    他們隻能按“幫人白打一個一般性的打假案子該收多少代理費”來計算這個“損失額”。


    算完賬,寫完手續,馮見雄歎了口氣,依然敲打了一番史妮可:“雖然最後哪怕算上罰金,你還是實際上為我省了錢!還省了至少20萬。但這個吃相太難看了!這種事情說出去名聲多難聽?我們都那麽有錢了,至於為了這點小錢橫生波折麽?”


    史妮可自然也是再次認錯,表情悲戚,言語可憐,痛哭悔恨不已,內心也暗暗下了決心。


    ……


    一個周末,就在這番堵漏奔忙中度過。


    周一一上班,校方配合著把手續匆匆走了一遍,到市司法局備案,才算是把這樁事情徹底平了。


    校領導和院領導倒是沒有再找到馮見雄頭上,也沒責備他——主要是事情處理得比較幹淨、平得快,所以根本沒有機會鬧大,宋校長也就壓根兒沒聽說過。


    龔院長倒是聽說了,但他所知的也隻是整體的問題和處理,並不知道馮見雄在這裏麵實際要承擔多少責任,也就不會單獨找馮見雄敲打。


    處理完一切,馮見雄和史妮可回到法援中心。


    虞美琴作為如今的法援中心主任,正在那兒焦急地等消息呢。還有另外幾個今年新提上來的骨幹,也零零散散在一起等通報。


    法援中心如今總歸有十幾個幹活兒的,都是法學院的,大多是女生(主要師大文科院係本來女生就多五六倍)


    馮見雄把情況全部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中心其他成員心中,對管理層“以權謀私”的質疑,也才徹底熄了下來。


    本來,這幾天都有人在背後各種揣測,說虞美琴的壞話了,鬧得好像是虞美琴在收黑錢幫人非法打官司似的。


    “能解釋清楚就好,大家都聽明白了吧,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虞美琴跟大夥兒吩咐了一聲,她懸了好幾天的心,這才鬆了下來。


    身居領導位置,隊伍不好帶啊。


    支使開手下人後,虞美琴像是想起了什麽,壓低聲音追問了一句:“誒,對了,小雄,借一步說話。


    “怎麽了?”馮見雄假裝要抽雪茄,就先出門到走廊上找了個僻靜處,然後虞美琴也跟了出來。


    虞美琴看左右無人,問道“小雄,我看王教授傳達回來的處理意見,貌似除了賠錢之外,還得在我們學校裏找責任人處分的呀?最後處分誰了?王教授後來沒找到我,你又不是中心主任,還能處分誰呢?”


    馮見雄被一提醒,立刻也意識到不對——本來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的,隻是這兩天太倉促,他和史妮可主要在跟賠錢的事兒,暫時還沒操心到處分的分配。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裏,本來已經覺得這個處分會留在虞美琴頭上,他還為此覺得挺對不起虞美琴的。


    他倒不是眼睜睜看著妹子被處分。他本來也想過自己背的,還問過王教授一句,但王教授說他不是法援中心管理負責人,輪不到——史妮可也輪不到,也是同樣的理由。


    “不是……不是你被處分了麽?那我去問問王教授……”馮見雄下意識地說道,隨後又覺得這句話有些別扭,連忙對虞美琴道歉,“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美琴姐你理解我的,我不是希望你背這個處分。既然你沒有被處分,其實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別解釋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怎麽會希望我挨處分呢。”虞美琴神態寧靜地反過來安慰了馮見雄一句,讓馮見雄也從急於解釋中放鬆下來。


    大家都是一起集訓了好幾個月的好哥們兒,彼此對對方的心態已經很了解了,有些話,自然沒必要說完。


    “我知道你信我。”馮見雄訕然尬笑了一下,“那我們一起去找王教授,或者陳處長,問問清楚這事兒後來具體怎麽處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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