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十年等一回


    馬和紗好奇地看著電腦屏幕,弱弱地問:“可是……這不是一個曆史係的教授麽?應該學界地位很德高望重吧?你是學法律的啊,怎麽能看得出她專著裏的錯誤呢?你指給我看我也不懂啊!”


    馬和紗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生於高考“新手村難度”的西北邊疆省份,又是藝術生,所以一直覺得自己的文化課不咋滴。


    和馮見雄認識一年以來,也遇到過馮見雄在她麵前談起學術問題的情況,但她每次都是抱著隻聽不發表意見的態度,能聽懂最好,聽不懂也隻能怪自己笨。


    然而,這一次馮見雄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紗紗,不要妄自菲薄!我說這個錯誤幼稚園的小朋友都聽得懂,那就真的聽得懂。”馮見雄摟著馬和紗的肩膀,另一隻手在屏幕上指指點點,似乎非要分享這個收獲不可,不分享就不舒服斯基。


    “看到這個名字了麽,‘常開申’,認得麽?”


    “不……不認得,對不起我好無知,這個常開申應該是個名人吧,我居然不知道……”馬和紗的聲音有些微微的哭腔,臉色更是漲紅得像是滴血,顯然害羞羞恥到了極點。


    “剛才雄哥說這個錯誤幼稚園的小朋友都能聽得懂,看來這個常開申是個很有名的曆史名人吧?我居然不知道?那豈不是比小學生都不如了?馬和紗呀馬和紗,回去一定要多抽時間讀點人文類的書,提升一下自己的姿勢水平!”她在心中暗暗自責著。


    然而,馮見雄的下一句話,就把馬和紗從自責中拖了出來。那反差喜感的功力,比周星星的“千王之王黃師虎”也不差了。


    “不認得就對了!因為這個名字翻譯錯了!”馮見雄解釋道,“這個常開申就是蔣校長,是這位青華大學的王大教授,從某些英文著作的韋氏拚音音譯回來的時候,翻譯錯了!


    你看,王教授的這本專著,是2008年10月出版的——也就是剛剛一個多月前。書名叫《華露國界東段學術史研究:華夏、露西亞、西方學者視野中的華露國界東段問題》。


    看不懂?沒事兒,我給你說人話概括一下——它主要就是從三方曆代學者的文獻中,研究我國曆史上那些賣國條約賣掉的國土,究竟是分別由哪朝哪代、哪些責任人,分哪些批次、哪些條約賣掉的。


    蔣校長曾經也是華夏元首,當然也跟史泰林簽過不少條約,也是有可能有賣國責任的嘛,所以書裏戲份比較多。隻可惜,這麽重量級的曆史人物,居然在書裏麵的第三部分,名字都被翻譯錯了……”


    馬和紗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嘴提問:“那個……隻是在第三部分裏翻譯錯了嗎?為什麽同一本書裏,前麵沒錯偏偏最後錯了?作者難道不知道這是同一個人嗎?”


    馮見雄耐心地解釋:“因為第一部分本來就是研究那些前代國人的文獻,本來就是漢語,當然不需要翻譯。第二部分研究的是露西亞學者的文獻,是俄語。第三部分才是研究英美的前代學者對這個問題的記載,所以裏麵的人名才用到了韋氏拚音。把韋氏拚音中發類似於‘jiangjieshi’這三個音的對應音標,用漢語拚音的拚法直接硬拚,就拚成‘常開申’了。”


    馬和紗這個外行人,聽完這些前因後果,也覺得震驚不已。


    那可是青華大學啊!華夏第一學府啊!那裏的學術權威、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退一步說,書裏第三部分的那些曆史條約名字,可都沒有翻譯錯誤啊!錯的僅僅是常開申這個名字。


    那豈不是說明,這個青華的大教授,一個專門研究近現代本國史的磚家,連某個條約是誰簽的都搞不清楚?


    《華露友好同盟條約》,條約名可是翻譯得一字不差,連露方的元首名字都沒錯,約瑟夫.維薩裏奧諾維奇同誌,偏偏反而是華方的錯了。


    “這種屍位素餐的人,是該曝光!簡直敗壞了國內的學術風氣嗎!雄哥,你準備怎麽幹?”馬和紗想著想著,自己都覺得有些義憤填膺。


    “還能怎麽幹,先寫博客文章罵唄,想辦法炒熱,應該很快就有回應了。”


    馮見雄那個博客賬號,可是一直有細水長流發一些發人深省的關於口才辯術、法學風險、法理探討的博文的。經過這些年的養號,他的博客關注數已經漸漸漲到了將近300萬,在學術圈子裏可謂是大v了。


    換句話說,眼下宋紅兵這種野路子陰謀論經濟學家,粉絲數都遠不如他了。著名文化人高大鬆老師,也略遜於他。


    如今,用這種賬號噴人,還是那麽有話題度、能迎合全社會對學閥、磚家叫獸反感的共鳴性噴擊,效果肯定是想都不用想。


    馮見雄估計,這個話題炒熱之後,連帶著他本人的博客被關注度,都能再飛速上升一個台階。


    當然,他也知道,另一個時空那個揭露常開申問題的揭發者本人並沒有火起來,但那肯定是運營不當,或者被人和諧了。


    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本來揭露抨擊這事兒的人,本身名聲不夠,粉絲不足,用的也是網上的化名。壓根就是出於學術傾軋的目的抹黑別人,沒想過自己在這個領域踩人上位。


    這也是學術界很常見的事情,因為如果揭發對方的人也是被體製和職稱體係壓著的,就不好做太過分的揭蓋子事件。


    否則的話,這麽值得一噴的話題,讓博客粉絲數翻倍都是應該的。


    而這些顧慮,馮見雄顯然是不存在的。


    他都不是搞曆史研究的,甚至不管什麽專業,他這輩子都沒打算當教授當學閥,得罪的文人再多,他也不怕。


    最後,學術對噴這種事情,時效性也很重要——在另一個世界,常開申事件的嘴炮,是一兩年後才爆發出來的,當時這本書早就


    同樣的素材和機遇,到了馮見雄手上,自然能迸發出十倍的戰鬥力和影響力。


    ……


    “……jiangjieshi變成了常開申,費正清變成了費爾班德,林同濟變成了林tc……如此種種錯誤,豈不是太不珍惜青華大學的招牌和學術名聲了?這樣低級的錯誤,難道不足以讓我們反思國內頂級學府如今的科研學風之浮躁麽?


    今時今日之所見,讓我不禁想起了整整十年前拿起著名的學術事件:北大王明明教授,在翻譯吉登斯的《民族——國家與暴力》時,公然引用‘著名哲學家門修斯的名言:普天之下隻有一個太陽,居於民眾之上的也隻有一個帝王’。從門修斯到常開申,國內文史學界究竟還要走多少彎路。”


    馮見雄在博客上洋洋灑灑噴了一大篇,最後豹尾收官。


    當然,他在文章一開頭,就強調了自己隻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古道熱腸之人,自己並不是研究曆史的,在法學領域也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學生”。(請用郭的綱的語氣念這幾個字)


    之所以仗義執言,也無非是錯誤太低級,人人看到了都看得懂,都有資格提出。


    文章最末,當然還要署名和寫地點,不著行跡地強調一下他是在武昌的旅途中寫下這篇文章的。還捏造了一番他之所以機緣巧合看到這個學術專著的來龍去脈,以示他不是蓄謀已久搞事情。


    至於他文章裏提到的“門修斯”事件,其實也是當年學界的一個笑話,發生在98年。


    書裏所謂“著名哲學家門修斯的名言:普天之下隻有一個太陽,居於民眾之上的也隻有一個帝王”,其實就是《孟子》:天無二日,民無二王。


    隻是北大王明明教授在把英國學者從古漢語翻譯成英文的著作,再二次翻譯回來的時候,“有眼不識孟子”,才鬧出的笑話。


    今時今日重提,馮見雄倒不是想再把前一個王教授也拖出來鞭屍,隻是文章的排賦比興,節奏氣勢的需要。


    做好一條節奏狗,也是門很深的學問。


    寫完這篇博客,夜色就已經深了。他跟馬和紗吃了點宵夜,各自回房去睡。


    第二天一早,馮見雄起床洗漱完就直奔電腦前,看看被圍觀的效果。


    作為兩三百萬粉的大v,一篇文章放一夜,評論數已經攢夠了好幾百條。


    “我靠,青華大學居然這麽垃圾!那種小學生一樣的坑貨怎麽當上叫獸的?按這個標準雄哥肯定能當教授了吧?”


    “雄哥去說不定直接就院士了。嗬嗬,現在的學術界多髒,誰還不知道啊~”


    這些評論顯然是那些鬱鬱不得誌的網噴說的,不足為鑒。馮見雄讓他們逮到了發泄的機會,當然會不遺餘力。


    其他一些中肯的、討論性的評論也不少,隻是熱度沒那麽高,沒太多人回複。網上的對噴就是這樣的,四平八穩的話別人覺得他裝,而且沒有引戰釣魚的潛力,多半也就沉了。


    馮見雄仔仔細細地看完,但是沒找到任何幫正主說話,甚至是打擦邊球委婉解釋的人。


    看來,他要正麵懟的大魚,還不知道出事了呢。


    這也沒辦法,博客時代跟後來的手機微博傳播度畢竟不能比,因為這玩意兒隻能“關注”和“評論”,要想轉發卻很麻煩。(全文轉載注明出處當然可以)


    所以,幾何級數的爆炸傳播是不可能的。


    馮見雄想了想,給徐明打了個電話:“小明,幫我做個事兒。”


    徐明的聲音聽起來很腎虛:“雄哥,你吩咐。”


    馮見雄直截了當地吩咐:“找個n站名聲比較好的up主,但是也要粉絲比較多、粉絲裏憤青噴子大嘴巴比例高的那種,幫我轉幾個東西,帶帶節奏炒作一下。”


    徐明一聽,滿口答應:“這事兒簡單,交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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