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死諫


    “天音姐,辛苦你了。我也知道劉炎剛被趕走,n站事情肯定多,但我也沒辦法,官司,國辯,都得親自操心。”


    馮見雄抱著一分歉然,跟周天音和煦地道謝。


    20多天沒見,周天音顯得更加憔悴清瘦了一些,不過依然不減美貌。


    麵對馮見雄的善意,她滿臉歡欣、言笑晏晏:“跟我還客氣什麽,你打贏了這麽多官司,我和義姬誰不為你高興。真是越來越本事了,青華教授博士隨便撕,武大名狀一拍一個準。


    再說,要不是這樣的鍛煉契機,憑我的本事,三年五載都不一定撈得到全局管這種公司的機會。”


    在上一次離別之前,她可是表白過了的。馮見雄可以借口忙,讓她冷靜一陣子,但她內心的執著,卻絲毫沒有放棄過。


    場麵微微有些尷尬,大夥兒,便坐下來隨口聊到了niico視頻網的近況。周天音也把清洗掉了哪些劉炎的殘黨,詳細匯報了一遍,一點都沒敢隱瞞,以示自己並非自作主張,每個決定都有充分的證據留檔、會議紀要。


    姐姐馮義姬這陣子也為馮見雄做了不少事,尤其是涉及niico過渡期的財務審計,都是她親自過問,著實挖出了好幾樁原創始人團隊關聯交易轉移公司現金流的黑幕,嚴懲了一小撮賊子。


    可見劉炎當初最多也是七分真心做事、三分留後手摟私房錢,轉移投資人的資金。


    或許是水至清則無魚,這世上本就沒有100%清廉的創業者吧。哪怕不是賈躍亭那種純粹的渣滓,而是真心做事的,適逢其會撈一點也是有的。


    不過馮義姬也隻能幫馮見雄追查到公司內部的肮髒,至於那些劉炎等人曾經用來關聯交易的空殼廣告公司、媒體運營公司,肯定是不可能承擔責任了——因為那些都是典型的項目型公司,某個項目運作完就注銷分賬了。馮義姬能做的,也隻是充分為弟弟搜集齊證據,對那些已經不存在的公司的責任人,進行個人商業欺詐起訴。


    ……


    在弟弟麵前顯擺完“功績”、訴說完辛苦,也充分表達了為他高興的心情。馮義姬自忖火候已經夠了,才語氣一轉,開始旁敲側擊地質問馮見雄:大過年的,把馬和紗往家裏領,是幾個意思?


    前天她見田海茉來家裏告別、說要回蘇州過年時,馮義姬可是興奮得不要不要的,心說那個獨霸著弟弟的“妒婦”終於走了。她為周天音鋪路的計劃終於得以實施。


    連田海茉住得這麽近、離家才不到200公裏,都要回家過年。這年節裏總不會有其他外地女生來礙眼了吧?


    誰知,馮義姬才這麽想,轉眼弟弟就把糾纏不清的馬和紗往家裏領了。


    馮見雄當然聽得出姐姐話裏的不滿,怕傷了馬和紗的麵子與自尊,連忙截過話頭解釋:“姐,紗紗她們不是……不過年的麽,她們過的是齋月。”


    順帶著就把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無須贅述。畢竟馮義姬讀書比較功利,不能變現的知識麵便不是很廣,都不知道齋月是個啥。


    馬和紗也連忙擺出一副謙卑的姿態,表態她不會礙事兒的。


    馮義姬略含深意地看了馬和紗一眼,馬和紗也充分用眼神交流,一副“雄哥有多少女人關我什麽事”的低眉順目。馮義姬這才放棄了抵觸。


    她解釋道:“咳咳,周叔還讓我們年夜飯去他們那兒呢,你現在帶了紗紗,可不要失了禮數,讓周叔笑話我們。大過年的,年夜飯都是跟家人一起,哪有跟同學校友過的。”


    馮見雄聞言,向周天音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他和姐姐沒有其他親戚可以走動,但周家卻是親戚不少的,怎麽會過年的時候如此淒涼。


    周天音連忙解釋:“是這樣的,我媽不是……出事了麽,今年我們家其他親戚也不好意思跟我們多走動,怕激起了我們的不好回憶,尷尬,所以年夜飯和年初一就不聚了,到時候單獨給各家親戚拜個年。”


    馮見雄暗忖,這確實是一個理由。今年剛剛家裏出了犯人在坐牢,如果過年的時候聚會太嗨了,確實有失禮數。要是全程板著個臉,又讓親戚也不高興,不如就不聚了。


    而馮見雄和馮義姬雖然隻是周家的朋友,但畢竟是親自操作經曆過慕容萍的案子的。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而那些已經連周家最醜的狀態都知根知底的人,就沒什麽好防備的了。


    換句話說,在馮見雄用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密謀幫慕容萍減刑之後,他其實已經是周家人最親密的朋友了。(當然他也是有原則的,他幫慕容萍減刑的底限是讓其重大立功、打擊更多貪-腐壞人)


    而馬和紗要是也出席這種年夜飯的聚會,無疑會讓周天音的父親麵子上過不去——咱家今年是犯罪之家,帶個外人來目測咱家的衰敗和內幕麽?


    “紗紗,是我沒想明白,明天年夜飯可能你得一個人吃了,不過我會給你準備好多好吃的。過完年初一咱再一起聚吧。”馮見雄當機立斷給馬和紗道了歉。


    “沒事,我本來都打算回校一個人過了,不是說了我們本來就不過春節麽。”馬和紗的姿態依然那麽低,眼神和語氣都是那麽純澈。


    連馮義姬看了,都要忍不住感慨一句:“我見猶憐,何況老賊?”


    反正馮家房子大,妹子們聚會的時候住上十個都沒問題。馮義姬見弟弟上道,也很熱情的親自安排,給馬和紗收拾了房間——馮家人還是很人道的,過年的時候家裏的女仆都解散了回家過年,所有家務隻能是姐弟倆親手解決。


    馬和紗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完全沒有做甩手客人的覺悟,吃完飯就搶著幫馮義姬洗碗。


    ……


    爆竹聲中一歲除。


    第二天,馮見雄和馮義姬就去了周家,跟周天音父母一起吃年夜飯。


    菜是周天音做的,因為隻有四個人,她隻做了八道菜——考慮到是年夜飯,品種太少實在說不過去,寧可多出來吃剩菜。


    年年有餘麽。


    周父是老一輩人的習慣,哪怕到了互聯網時代,過年依然會守著電視機看春晚。


    周天音和馮義姬、馮見雄則自己回房,喝點咖啡,提神守歲。


    “你媽在裏麵精神還好麽?心態有沒調整過來?”馮見雄看著周家過年時的寥落氛圍,內心也是有些感觸,發自內心地問道。


    “一星期前我還去探望過一次,看上去氣色還不錯,應該是想明白了。”周天音歎了口氣,像是不想多提這個事兒,她隨口就岔開話題,“對了,還要謝謝義姬呢,她也去看過一兩次。她在普華的工作還沒交接完,又要兼你在niico的審計,忙成那樣了,還操心我們家的事兒,勸了都不聽。”


    周天音說這番話時,內心對閨蜜的好意顯然是發自肺腑的。


    馮見雄聽了也有些心酸。


    姐姐在他麵前,從來都是很強勢的,所以絕對不會顯露出哪怕一絲虛弱和無力。以至於別的事情或許他是最先知道的,但姐姐咬牙吃苦硬扛的戲碼,卻反而都是周天音先知曉。


    馮義姬什麽都會和周天音說,但是那些有損姐姐大人威嚴的事情,卻不會和馮見雄說。


    馮見雄想到姐姐的逞強,難免心裏有氣,出於好意地譴責道:“早就讓你專心辭職調養身體等手術!瞞著我又多接活!我給你買腎,還挑配型,都花了50萬美金了——


    就是上次你做了全套體檢、基因篩查,我還拿了你的樣本,去墨西哥給你找腎源,不但要健康,還要盡量爭取排異小。你在普華才賺個屁錢,早點養好了後續少花點醫藥費,什麽都在了!”


    馮義姬聽得一陣氣結:她還不是這些年嚴管弟弟習慣了,所以忍受不了自己在弟弟麵前變成一個沒有話語權的廢人麽。


    所以盡管馮見雄的錢已經夠她一輩子榮華富貴了,當初在事業上立下的g她卻不願意隨便更改。


    這是她從小把馮見雄照顧大、所帶來的那份根深蒂固的尊嚴驅使。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手術還至少三四個月呢。離職交接完我好好調養還怕養不回來?再說藥我已經有按時在吃了。”馮義姬執拗地抗辯,但底氣卻沒有往昔那麽足了。


    她最近真的很累,兩邊的壓力都頂在肩上,咬牙不肯放鬆,她自己也知道身體貌似出了點問題。


    或許隻是那個調養單側腎髒的進口抑製劑的效果吧?讓她在調養修複那隻好腎時,另一隻本來就功能相對較差、準備換掉的腎,負擔更重了。


    有時候忙起來,一上午就要上十幾趟洗手間,偏偏顏色跟清水一樣,似乎腎髒根本什麽都沒過濾出來。


    她是知道好歹的,弟弟的指責雖然嚴厲,卻毫無疑問是因為愛。所以她反駁的時候比較心虛。


    周天音看在眼裏,難過在心裏,居中勸說:“小雄你也少說兩句,反正niico的年終審計已經完了,你放心我的話,後麵我給你監督著她絕對不讓她累著就是了。”


    “行,反正過去的也都過去了。從今天起下不為例——姐,你這身體也別熬夜了,早點睡吧,守什麽歲。你平時忙的時候都不許你過12點呢。”


    “哪有大年三十不守歲的!一天有什麽要緊!”馮義姬為了顯示自己才是這個家裏最後的拍板人,執拗地堅持著這個麵子的決策。


    馮見雄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


    一夥人閑聊著熬到後半夜,下樓去花園裏放了鞭炮,硝煙彌漫,好不煞風景。


    馮義姬覺得眼皮子直打架,卻也強行撐持著。回屋的時候,迷迷糊糊就倒在了**。


    周天音和她睡一張床,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第二天大家都睡了個懶覺。


    周天音醒來時,輕輕推了推馮義姬,卻也沒催她起床。


    年初一麽,睡晚一點也是應該的。


    然而馮義姬卻沒有反應。


    周天音洗漱完後才覺得氛圍不對,仔細一看發現馮義姬臉色很不正常,還在微微地呻吟,**喘息。


    “小雄!你快來看看!”周天音不敢自專,一腳踹進馮見雄的屋,把馮見雄從睡夢中揪起來。


    “怎……怎麽回事,喂,疼!”馮見雄被扯著耳朵,疼也給疼醒了。


    “疼你個屁!給老娘滾進去,看看你姐怎麽了!”周天音恨鐵不成鋼地扯著馮見雄的耳朵就往裏一甩,讓他徹底清醒清醒。


    馮見雄連忙嚴肅地觀察了一下,僅僅猶豫了幾秒鍾:“這種時候你還問我幹嗎,直接叫救護車啊!別急診了,要搶救!那樣才不用排隊!”


    “對對對,我不是怕虛驚一場,不說了都怪我。”周天音連忙反應過來,立刻打了電話,內心卻是深深的自責:


    怎麽平時那麽成熟穩重了,做事都有條有理,遇到突發事件還是小雄冷靜……


    ……


    二十分鍾後,馮義姬就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這時候也顧不得是私立醫院還是公立醫院了。


    馮見雄和周天音焦急地在外麵等待。


    一番措施之後,一個醫生從監護室裏出來:“誰是家屬?”


    “我是。”


    “我是。”


    馮見雄和周天音幾乎同時答應,周天音也是想都沒想。


    “她不是!她是我姐的同學!”馮見雄連忙解釋了一句。這時候可不是講交情的,也不是講血緣的。


    講的就是法律上的親戚關係。


    醫生才懶得計較周天音是不是真的親屬,看了眼馮見雄,就讓旁邊的護士把一個文件夾推過來。


    “那你簽字——中度尿毒症,腎衰型,簽了字就立刻透析搶救。不過她這個左腎惡化很嚴重呐,是不是用過什麽抑製類藥物?有條件的話,最好三個月內換腎。一次全透析最多也就撐兩三個月的。”


    “明白,謝謝醫生。我們已經聯係好換腎了。”


    “已經聯係好了?那怎麽不好好調養!有你們這麽不負責任的備術生活習慣的麽?!根本就是亂來!”


    “是是是,您教訓的是,都是我的錯。”


    這種情況下,馮見雄除了認罪,也沒別的選擇。


    應付這麽一個醫生,正是比法庭上噴贏多少牛逼律師都費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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