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寢殿,陳設簡易又不失品格,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


    有淡淡熏香暗繞。


    顧瑾之坐在太後麵前的小錦杌上,幫太後輕輕揉按掌心。她的手勁不輕不重的,太後周身漸漸暖融融的。


    內殿裏沒有其他人。


    太後卻久久不曾開口,她似乎有難言之隱。


    顧瑾之也不覺得怪異,安靜替太後按著,等待太後開口。


    她這份沉靜,倒是非常適合內|宮生活。內宮的女子,狠要在心裏,柔要在外頭。像顧瑾之這樣,凡事不現形色,很不錯。


    太後的心,這才好受了些。


    她終於道:“瑾之,哀家早先提過,你若能治好了哀家,哀家自有重賞。”


    顧瑾之笑了笑,輕聲道:“太後福壽安康,就是瑾之最大的賞賜了……”


    她心裏卻在嘀咕,她的賞隻怕有了變故。當初太後是說,治好了太後,封顧瑾之做郡主。


    說得很明確,太後不可能忘了的。


    如今,她隻說,“有重賞”。


    有重賞,就是個很模糊的概念。


    怎樣個重法,沒有具體的衡量,標準隻在個人心中。


    “好孩子!”太後聽了顧瑾之的話,笑了起來,“嘴真甜,哀家就喜歡聽你說話。這幾日哀家總想,要是離了你,哀家這心裏隻怕空落落的……”


    “瑾之也舍不得太後。”顧瑾之道,手裏的揉按不停。


    太後又是一笑。


    “……哀家也跟皇上說了,分外舍不得你。皇上就說,六宮中,祖製應設貴妃二人,如今正缺一人。皇帝登基不過四年,先是薨了皇後,而後沒過一年,又是哀家重病。六宮就隻有從前太子府帶過來的老人,沒有添佳麗,也冷清得很。”哀家笑著道,語氣裏很榮耀,“哀家就向皇上進言,一品貴妃既空著,不如選了瑾之……”


    顧瑾之聽了,手裏用勁倏然大了一下。


    不過一下,她又恢複了正常,用力均勻替太後揉按。


    太後心裏就思量:她這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願意的話,一進宮就是一品貴妃,這是極大的光宗耀祖機會。能做到一品貴妃,除非誕下皇子,或者出身功臣之家。


    顧瑾之治好了太後,一下子就平步青雲,她若是願意,怎麽也不高興高興?反正沉靜似水?


    她若是不願意,那就更加沉靜得駭人了。


    反正太後猜不透顧瑾之的心思。


    “瑾之,哀家同你說話呢?”太後笑著提醒她。


    顧瑾之也輕輕笑了笑:“太後,瑾之能進宮來給太後治病,一是祖父舉薦大膽,讓小小幼童入宮門;二是陛下信任,不拘一格降人才。否則,瑾之再也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給太後盡孝。太後娘娘倘若要謝瑾之,瑾之是無福承受的!”


    這就是不願意的。


    太後微訝。


    不願意,要是旁的小姑娘,早急了。


    太後平日觀察顧瑾之,心裏早已預料她不願意。


    “傻孩子,給你什麽,你就受著,什麽承受不起?”太後嗬嗬笑起來,她隻當顧瑾之謙虛,“貴妃之位空虛已久,哀家也盼著有人進來,給皇上開枝散葉,也盼著有個知冷知熱的兒媳婦,給哀家作伴。”


    皇帝是金口玉言說過的,沒有更改的道理。


    顧瑾之哪怕不願意,也隻得入宮的。


    太後娘娘雖然心疼她,卻也不敢為了她,違逆皇帝的天威,隻能在顧瑾之麵前,極力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能進宮做一品貴妃,這是潑天的恩情,顧家也一下子躋身顯赫權貴。


    等她再誕下皇子,皇上大概就會封賞她的父兄,從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是大部分夢寐以求的吧?


    哪怕顧瑾之不願意,顧家其他人,定是十二分的喜歡。


    顧瑾之眼角有了抹若有若無的笑。太後難道以為,皇帝讓顧瑾之進宮,是看上了顧瑾之?


    她倒不這樣天真。


    “瑾之尚未及笄呢,太後!”顧瑾之笑著道,“我家裏有好幾個年紀大些,又生的豔麗懂事的堂姐。太後,您幫著向陛下進言,不如令選了我的堂姐吧?太後娘娘也說要感謝瑾之的……”


    既然是感謝她,就依了她的心願吧。


    後麵這話,她沒有說出來。


    太後卻是錯愕。太後是真沒想到,顧瑾之敢如此頂撞,甚是有些強勢,讓太後收回成命。


    顧瑾之是真的不知道天家的威嚴嗎?


    太後一時間躊躇,不知該接什麽。


    就在氣氛有些僵持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成姑姑的聲音:“太後,南昌王和廬陽王,來看太後了……”


    太後心裏一喜,忙站起來,隻差快步奔出去。


    可走了兩步,她又疑惑:昨日不是就讓皇帝遣了他們回去,怎麽今日還是進宮了?


    是皇帝挽留他們,還是他們執意不肯走?


    要是真的念著兒時兄弟情,違背皇帝的心意,就真的太傻了!


    太後的心漸漸涼下去,她的腳步緩了下來,有點軟。


    顧瑾之忙上前,攙扶了她。


    太後就緊緊攥住了顧瑾之的手。


    兩人一共從內殿出來。


    皇帝也在,親自帶著廬陽王和南昌王給來太後請安。


    正在正殿的中央,一個穿著茄色灰狐皮袍子、外罩了掐金挖雲海龍皮褂子、束著玄色腰封的,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幼子仲鈞嗎?


    太後眼睛有些濕。


    她不想讓自己哭出來,就緊緊攥住了顧瑾之的手。


    顧瑾之也回握,用了握住了太後的手。太後就感覺有力氣從掌心傳來,她的心倏然安定了不少。


    看到太後出來,廬陽王大叫:“母後,母後!”


    說著,就要撲向太後,像個五六歲的孩子。


    旁邊的南昌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低聲在他耳邊說:“先給母後請安,別不懂規矩。”


    廬陽王就嘟嘴,有些失落。


    太後笑著,衝他們兄弟笑了笑。


    她先給皇帝行了君臣之禮,才坐到了鸞位上。


    皇帝和兩位王爺,行了家禮。


    “不是讓你們回藩地去?”太後板起臉孔,眉目嚴肅,“如今,哀家的話也是不中用的?”


    南昌王仲林連忙跪下來,給太後磕頭:“母後鳳體有恙,兒臣不能日夜服侍,已是不孝。豈敢母後未愈就擅自離開的?”


    太後臉色更沉:“咱們是母子,可生在帝王之家。藩王不得久居京師,這是規矩。為了母子小情,不顧大義,這是何道理!”


    她說得聲色俱厲,可顧瑾之在她身邊,看到她的手一直在抖。


    她的心,大概也是很疼的。


    這些話,都是說給皇帝聽的。


    皇帝就笑著,上前一步道:“母後息怒,您身子要緊。是朕留了二弟和六弟的。原本他們是要昨日回去,可朕念著他們一片孝心,怎麽不見見母後?就特意招了他們進宮。都是朕的不是,母後若是生氣,就罵朕吧。”


    太後聽著,臉色立馬就轉好了。


    她笑了道:“倒是哀家病糊塗了,錯怪了他們兄弟。仲林,快起身,讓母後瞧瞧你。”


    南昌王這才從地上起來。


    整個過程中,廬陽王都傻傻的,沒有跟著跪下,而是盯著太後身邊的顧瑾之,使勁打量。


    南昌王爬起來,正要說幾句吉祥的話,廬陽王突然大聲道:“小七,小七!”


    他認出了顧瑾之。


    顧瑾之抬眸,就看到了一張白皙俊朗的臉。他的無關,精致得似完美的雕塑,隻是眉宇間,不見顧瑾之熟悉的那股子冷峻和算計,而是多了份純淨和憨厚。


    皇帝在場,大聲煊赫就失了君臣禮儀。


    可是廬陽王還是喊了。


    他一喊,又直指顧瑾之,大家的目光就全部落在顧瑾之身上。


    皇帝目光微轉。


    “小七!”廬陽王猶不自知,大喜著要上前,然後還拉南昌王看,“二哥,是小七!”


    太後見他這樣,去了廬陽這三年,越發傻氣了,心裏疼痛不已。


    這是她捧在心尖養大的兒子……


    可到底,天不隨人願啊。


    “六弟,你認識瑾之?”皇帝笑著開口問。


    太後也露出一副慈愛不解的模樣,看著廬陽王。


    廬陽王連連點頭,而後又搖頭:“我認識小七!我到京城來的時候,見過小七。母後,母後,我要小七!”


    好似看到了很好的玩具,想要收在懷裏。


    小孩子都是這樣,看到什麽,就喜歡什麽,就想占為己有。


    太後臉色神色微動。


    廬陽王已經不顧皇帝和太後,上前就拉了顧瑾之的手,真怕她再跑了:“小七,你跟我玩!”


    皇帝瞧著,眸光微閃,眼底就有了幾分笑意。


    他對廬陽王道:“六弟,你若是喜歡小七,皇兄把她賜給你,可好?”


    廬陽王不懂“賜給”是什麽意思,隻當是想千蘭一樣,日夜服侍他,連聲說好。


    “母後,瑾之這次立了大功,朕這兩日都在琢磨,如何感謝她。”皇帝笑著,“不如封了她做了廬陽王妃吧?”


    太後愕然。


    而後,她心裏倏然明白了什麽。


    太後在心裏失笑:病了這麽久,她還真的不顧世事,居然以為皇帝上看上了顧瑾之,才想納她做妃……


    隻是,為什麽要賜給仲鈞?


    太後心口又是一悶。


    站在一旁的南昌王,臉色也變化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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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等親們的打賞。


    肯定不會進宮的啦……因、因為15同學不會寫宮鬥戲o(╯□╰)o(多麽痛的領悟啊淚)。早起看書的親們,滿意的話,就粉紅票支持下喲。粉紅票多多,15的動力就多多啊。泣求粉紅票!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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