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國反叛之事,京裏頓時傳遍了。


    這件事比秦微四下毒手害人惡劣得多,也比顧瑾之的小八卦更有噱頭。沒人再提他們。茶館酒樓,高門寒戶,話題全部轉移到了安南國的反叛桑。


    這引起了恐慌。


    稍微有點見識的,都知道出了這種事,是要打仗的。


    雖然安南國遠離京師,可戰爭讓安居樂業的百姓心裏發慌。有些商家甚至開始屯糧,這就為恐慌添了把柴火。


    顧宅那邊,宋盼兒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


    她並不是為了大伯擔心,而是感歎命運的神奇。大伯的事,似乎冥冥中有老天爺救了他一名,也似乎是老天爺刻意要收魏閣老,才讓大伯病了。


    將來,他們會不會也遇到無法躲避的災難?


    懷孕,讓她情緒容易失調。


    顧瑾之和顧延臻一整日不離開她,安慰著她,她才把這件事放了下去。


    成國公府那邊,二夫人也聽說了,連不跌跺腳:“要是大伯當初沒生病…….”


    要是大伯當初沒生病,這是顧家每個人心裏的設想。


    二夫人想,要是大伯當初沒生病,去了安南國,死在那裏,六姑娘進宮封賜下來的侯位和夫人,就是二房的。


    如此想著,二夫人跺腳叫恨,恨不能大伯早早去了,別攔著他們二房的前程。


    二老爺畢竟在外頭混過,見過些世麵。


    要是大伯當初沒生病,如今死在外頭,皇帝是再也不會看重顧家的,六姑娘坐到了德妃也能把打入冷宮,有什麽用?


    他倒也不再計較侯位封賜之類的。


    大老爺顧延韜則大喜,興奮對大夫人說:“……夏首輔痛失愛徒,一氣之下就病倒了。他年紀大了,估計今年之內就要致仕,這是之前皇帝隱約透給我的。如今他又病,就更加可能了。內閣裏,除了魏豐,另外兩個都是我這邊的。夏首輔一致仕,首輔之位,自然非我莫屬!”


    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一開始到沒有想到,自己生病,原來是老天爺的預兆,是預示他前程似錦。


    他在內室,把丫鬟都遣了,幾乎失態的手舞足蹈。


    大夫人卻神色懨懨的。


    朝中大事,她不如顧延韜通透,可俗話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當時顧延韜生病,既差點被秦微四所害,又失去了出使安南國立功的機會,全家人都當成一次劫難。


    結果,卻成了這次禍事的功臣。


    要不是上次生病,如今死在安南國的,就是大老爺。


    大老爺興奮極了,回頭發現大夫人臉色不對勁,就問她:“怎麽?”


    大夫人深歎了口氣,說:“要不是你上次生病,讓魏閣老取代你去了安南國,如今……將來你取代夏首輔,成了首輔,焉知不是禍所伏?我心裏七上八下的。”


    大老爺就不太高興,臉微落:“你從前那麽幹脆爽利一個人,如今倒也婆婆媽媽起來!老天爺就是算準了把首輔之位留給我,才讓魏豐死在安南國,讓我兵不血刃繼任首輔。明明是上蒼施恩的預兆,偏偏你想出這麽些晦氣事。”


    大夫人就不敢多言了。


    大老爺愛極了權勢,是不容他人說喪氣話的。


    “我哪有侯爺這樣的見識?”大夫人抿唇笑了,“侯爺說得極是。”


    侯位是新封的,大夫人叫不習慣,隻是讓家裏的下人們改了口。在下人麵前,她句句侯爺。


    當著顧延韜,卻隻是偶然開玩笑的時候說上一句半句。


    顧延韜卻非常喜歡聽,又是哈哈大笑。


    高興之餘,他也想起顧瑾之的話:“……當初隻有她跟我說過,南邊也許有禍事。我生病,是避開禍事,會因禍得福,還叫我找紫微真人算一卦。那孩子,醫術了得,也懂相麵嗎?”


    心裏對顧瑾之就有了些喜歡。


    而大夫人,把顧瑾之當恩人。


    她最清楚,要不是顧瑾之,顧家上下眾人,除了老爺子,沒人能發現秦微四的小動作。


    偏偏當時老爺子不在場。


    是顧瑾之救了大房滿家子人的命。


    “會不會相麵,兩說的。可這樣一語中的,又有幾個能?她難道不是你的福音?”大夫人笑著問。


    “的確是福音!”顧延韜又是哈哈大笑,“再過幾日就是中秋,聽說也是她的芳誕。你給她備一份厚禮,要重重謝她。”


    大夫人巴不得,連連道是。


    顧延韜在自家歡喜了一場,回到朝中,也同眾大臣一樣,陰霾著臉。


    年輕的皇帝未經過戰事,他心裏沒譜。


    他不知朝中武官大將,誰堪重任。


    元平侯薑梁是兵部尚書,朝中大部分的都指揮使,都是薑梁的門生。


    皇帝就把舉薦良將的事,交給了元平侯。


    京裏有些小恐慌。


    大部分人知道安南國遙天路遠,是不可能打到京師的,


    可氣氛到底壓抑。


    中秋節,又是顧瑾之的生辰。


    宋盼兒大一早起來,就要親手給顧瑾之做壽麵。


    她哪裏還有力氣揉麵?


    揉了幾下,就教給了祝媽媽,意思到了即可。


    然後,宋盼兒又親手將祝媽媽擀好的麵切了,放入鍋裏,自己添了作料,給顧瑾之和眾人做了份長壽麵。


    顧延臻吃了小半碗,送給顧瑾之一個小首飾匣子,就說要出去,今日和胡澤逾有約。


    宋盼兒又叫人給老爺子送去一碗。


    然後又裝了食盒,給大房那邊送。


    忙碌完了,才是他們娘們坐下來吃。


    “……今年遇到了事,咱們家又被大家看在眼裏,自然不好抽頭熱鬧。聽說昨日也是章和侯譚家老祖宗的壽誕,原先定下的戲和宴席都撤了,隻家裏眾人圍著吃了碗麵。有譚家在前頭,咱們也學樣。”宋盼兒叫人把麵端上來,又怕顧瑾之覺得委屈,細細跟她解釋,今年不同往年,真是國難當頭的時候,需要低調。


    然後又道,“這麵,是娘自己做的。”


    顧瑾之和煊哥兒、琇哥兒、朱仲鈞吃麵,連連讚好吃。


    不僅僅是生日過不成,連中秋節也免了。


    城裏那些擅長鑽營的商家,也關門閉戶,彩燈不買了,兔兒爺也不做了,處處透出肅穆。


    “明年若是太平好年景,娘給你辦個極好的生日宴。”宋盼兒許諾。


    顧瑾之吃麵,一頭的汗,連連道好。


    用雞湯煨的麵,添了香菇、冬筍、蝦米等提鮮,入口鮮香,顧瑾之和朱仲鈞等人一樣,吃得嘴巴不肯離碗,任由母親在一旁嘮叨。


    朱仲鈞一連吃了三碗,還叫添。


    顧瑾之忙笑著攔住了他:“回頭不消食,你又喊難受了。”


    朱仲鈞很久沒吃過這樣鮮美的麵條,他又是裝傻子的,自然放開了吃不忌諱。


    “煊哥兒也吃了三碗啊。”他指了顧煊之道,“方才,海棠姐姐不是又給他盛去了?”


    宋盼兒和顧瑾之都微訝,目光落在煊哥兒身上。


    她們一個隻顧和顧瑾之解釋生日宴簡單如斯的事,一個隻顧吃麵,到沒人留意到煊哥兒。


    煊哥兒就瞪了眼朱仲鈞,把頭往桌上埋,不和母親、姐姐對視。


    一旁的琇哥兒吃得正香,他在吃第三碗。生怕宋盼兒和顧瑾之也不給他吃了,他連忙使勁唆了幾口。


    一時間,弄得響聲有點大。


    大家都看他。


    屋子裏有點靜。


    宋盼兒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氣氛這才一送。


    海棠正好又替煊哥兒端了麵進來。煊哥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眼饞望著那麵。


    又把宋盼兒笑了一回。


    她笑得肚子有點疼。


    “他心裏沒數,你也沒數?”宋盼兒笑過之後,笑著罵海棠,“你都給他盛了第四碗了!”


    海棠訝然,道:“奴婢沒有啊。奴婢第一次給九少爺盛。”


    然後一旁的慕青道:“我也給九少爺盛了一次。”


    芍藥也給他盛了一次。


    原來他是每次叫不同的丫鬟盛。


    要不是朱仲鈞在一旁數著,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吃了幾碗。


    宋盼兒第一次知道,煊哥兒還有這樣機靈耍小聰明的一麵,一把將他摟在懷裏:“跟著你七姐念書,旁的沒有,倒把你的小聰明念出來了!”


    煊哥兒臉微紅。


    “這可不是我教他的。”顧瑾之也在一旁笑,“定是跟著王爺學的。”


    她指了朱仲鈞。


    朱仲鈞就無辜望著她們。


    他無辜的表情,很是單純,又把宋盼兒等人逗笑了一回。


    幾個人都吃撐了。


    大家怪來怪去,最後還是宋媽媽公道:“夫人做的麵好吃,也別怪他們偷著要多吃。一會兒該喊撐得難受了。”


    然後喊了小丫鬟,“去煮些山楂梨水,等會兒給王爺和少爺小姐們消食。”


    丫鬟忙去了。


    宋盼兒笑了一場,也吃了碗麵。


    而後,她總感覺有點不舒服。


    算了算日子,至少還有半個月才臨盤呢。


    估計是笑多了。


    宋媽媽和海棠扶著她回內室睡去。


    朱仲鈞就趁機小聲對顧瑾之道:“你們家的人,居然沒人嫌棄我是傻子。你這回投生到了好人家。”


    他說宋盼兒和顧延臻不市儈,為人真誠。


    顧瑾之何嚐不知道?


    宋盼兒喜歡朱仲鈞裝出來的傻,並不是因為他是王爺,而是他的那份嬌憨天真。


    到了下午,大房那邊叫人抬了八抬賀禮,給顧瑾之慶生。


    宋盼兒訝然,想起身親自去迎。


    結果肚子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宋媽媽忙和海棠將她扶到了**:“這是……這是快要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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