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冬月,顧瑾之除了照顧薑昕的病,就是去藥鋪陪老爺子。


    她還和老爺子說了薑昕的病症。


    她未提薑昕色盲,隻說薑昕因為情誌不通而導致身子急劇惡化,病態添重,又把自己開的藥方,說給老爺子聽。


    老爺子也沒問什麽情誌上的事,隻覺得皂角刺那位藥很貼切攸當,想得很絕妙,就讓她記錄下來,將來可以傳給後人。


    顧瑾之點點頭,認認真真寫了份醫案,交給大哥保存。


    大哥則沒什麽心思在學藝上。


    他總想回去看大嫂。


    可是大伯不準他進門。


    大嫂臨盆那天,是大伯母請大哥回去的。大伯知道後,數落了大伯母一頓,說大伯母是慈母多敗兒。


    而後,就不準大哥再回去了。


    大哥整日想妻子又想孩子,有點難熬了。


    他甚至攛掇顧瑾之去幫他求情。


    “我不敢。”顧瑾之大笑。


    不過,她還是派人把大哥想家的事,告訴了大伯母。


    大伯母知曉兒子的心思之後,等大伯上朝,就派了機靈的小廝過來請大哥回家。


    整個冬月,大哥偷偷摸摸回家不下五次。


    大嫂產後身子恢複得不錯。


    怋姐兒長得也好。


    大哥的心,這才慢慢靜下來。


    冬月底,休養了一個月的薑昕,終於好了起來。


    她的鼻梁重新長好了,臉上起的膿瘡尚未化膿,消了之後也沒留下什麽痕跡,眉毛也長得濃密了。


    若不是一頭青絲,因為脫落重新生長,變成了小小的絨毛,她似乎忘了那場差點要了她命的重病。


    好在是冬天,她可以帶著帽子,不影響她出門的心情。


    等她的病好好了,眉毛也長全了,她到顧家來做客。


    她母親薑夫人陪著。


    顧瑾之又和朱仲鈞去了藥鋪。


    宋盼兒忍住好奇,不往薑昕眼睛上瞧。


    “瑾姐兒去了藥鋪……”宋盼兒對薑家母女道,然後又怕人家覺得顧瑾之總往外跑沒規矩,就解釋道,“皇上和太後娘娘也同意過的。”


    薑夫人原本也不敢多想。


    顧瑾之救好了薑昕,她自然就是個經常外出的,否則怎麽治病救人?


    所有對宋盼兒的解釋,薑夫人笑了起來,道:“七小姐醫術真好,隻怕咱們的秦太醫也不及她幾分。”


    秦申四仍是屬於公主府的太醫,所有薑夫人都喜歡稱他為“咱們家”的太醫。既親切又好聽。


    “這個不敢當的。”宋盼兒謙虛道,“秦太醫見多識廣,是我們家姐兒比不了的……她還是個孩子。”


    這麽厲害的孩子!


    薑夫人免不了又要誇一頓。


    宋盼兒哈哈笑,吩咐小丫鬟,去二門上說一聲,讓外頭派個小子,去藥鋪請了七小姐回來。


    就說薑夫人和薑二小姐來了。


    薑昕一直沉默聽著。


    宋盼兒就又問她好點了沒有。


    “已經都好了。”薑昕到道,“顧瑾之的醫術好。”


    薑夫人就咳了咳。


    “怎麽這樣不懂禮數?”薑夫人笑著說薑昕。她覺得薑昕這樣直接叫人家的姓名,有點失禮。


    薑昕笑了笑,道:“娘,我沒有不懂禮數,是顧瑾之這樣要求的。她說,直接叫全名更準確,才是尊重別人。”


    宋盼兒就哈哈笑,對薑夫人道:“這話我信,像我家姐兒的性格。孩子們之間親密,隨便她們怎麽稱呼。不算什麽的……”


    薑夫人就是怕宋盼兒不悅。


    見宋盼兒這麽說了,她就笑笑,不再多言。


    她更相信是薑昕的主意,薑昕的性格怪得狠,顧瑾之隻是為了治病而迎合她。


    薑夫人也知道,顧家從延陵府來,就問了問宋盼兒關於延陵府的明慧大長公主之事。


    “原本我是要跟過去服侍公主的。”薑夫人道,“不過,她老人家不願意,讓我留在京裏照顧侯爺和孩子們。去年也說要上京來走走的,而後公主有點小疾,又耽誤了。也不知道她和駙馬在延陵過得如何……”


    薑夫人叫自己的婆婆,從來都是尊稱公主。


    這大概是公主家裏的規矩。


    宋盼兒沒有多想什麽,笑著道:“若說延陵府,我自是偏愛幾分,那是我娘家。不僅僅山清水秀,四季宜人,而且民風淳樸。一年四季皆有好玩的時節,不像京裏,難得出趟門。”


    然後又和薑夫人說起延陵府的風土人情。


    不僅僅薑夫人聽住了,連薑昕也眼神發亮。


    她們說了半晌的話,顧瑾之才回來。


    看到薑昕精神抖擻,大夫本能的顧瑾之很高興。


    “我娘說,如今也已經大好,應該上門給你道個謝。”薑昕一本正經說道,然後起身,給顧瑾之行了禮,說,“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薑夫人笑。


    宋盼兒忙叫顧瑾之扶起來。


    顧瑾之就沒有還禮,輕輕扶了她,道:“不必客氣。”


    然後又對薑夫人和薑昕道,“是秦太醫來請我的,也算是我和他的情分。真不用再客氣了。”


    宋盼兒笑道:“的確如此。我家瑾姐兒從小就怪,不願意和女孩子多來往。如今有了個小姊妹,我喜歡還來不及呢……”


    薑昕就含笑看著顧瑾之,目光裏有點期盼。


    顧瑾之既不好讓薑昕掃興,又不好剝了母親的麵子,隻得叫了聲昕妹妹。


    薑昕笑起來。


    她眼睛細長細長的,一笑起來就眯著眼睛,像隻狡猾的狐狸,卻又心甘情願喊了顧瑾之一聲姐姐。


    “以後你們就姐妹相稱了,別再連名帶姓叫彼此。”薑夫人趁熱打鐵道。


    “還是隨她們吧。”宋盼兒笑著道,“別難為她們,隻要她們高興就好。”


    硬生生塞了個小姐們給顧瑾之。


    顧瑾之哭笑不得。


    她覺得今日的母親特別熱情。


    宋盼兒又留薑夫人吃飯。


    薑夫人原本沒打算在顧家吃飯的。如今見宋盼兒熱情,薑昕又願意和顧瑾之說話,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似乎說不完,就答應了。


    “太打擾了。”薑夫人道。


    吃了飯,宋盼兒又叫了個女瞽目先生來說書。


    顧瑾之就和薑昕去了園子裏玩。


    薑昕要顧瑾之帶著她到處看看。


    “雖然看不見顏色,可是大概的模樣還是能看見的。”薑昕道,“倒也知道形狀各異的東西。”


    顧瑾之說好。


    顧家有專門的梅園,此刻已經開遍了梅花。


    顧瑾之和薑昕,各自穿了鶴氅,捧了暖手爐,往外院的梅園裏逛去。


    薑昕看不見顏色,隻能瞧見一株株或婀娜或筆挺的梅樹,姿態嫵媚風流,款款流淌著清香。


    “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豔來……”薑昕感歎道,“梅花的顏色應該不濃吧?”


    顧瑾之則笑:“你自己做的詩?”


    薑昕回頭,錯愕看了她一眼,然後露出一個鄙視的眼神:“這麽有名的唐詩,你都不知道!蠢材啊。”


    顧瑾之笑起來:“術業有專攻。我讀了那麽多藥書,你望塵莫及,會幾句唐詩了不起嗎?”


    “好吧,你更厲害。”薑昕道。


    兩人心情都很好。


    薑昕把手爐交給隨行的丫鬟,每到一棵樹,她就要折下一株梅花,然後問顧瑾之是什麽顏色的。


    “我要每種顏色摘一樣。”薑昕道。


    “對你而言,還不都是一樣的?”顧瑾之笑。


    薑昕不以為意,道:“你真刻薄。”


    “是你先開始的,你說我不會唐詩……”


    “那……你真小氣,記仇。”薑昕笑嘻嘻道。


    顧瑾之也笑。


    然後她每樣的梅花都摘了一枝,交給薑昕拿著。


    薑昕就順便背一首關於梅花的詩詞給顧瑾之聽。


    什麽“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什麽“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什麽“高標逸韻君知否,正是層冰積雪時”等等……


    顧瑾之瞧著她說得有趣,張口就來,笑道:“我也知道一首: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是不是?”


    這是課本上學過的。


    小時候背過的課本,就一直印在腦子裏。


    “很是很是。”薑昕大笑。


    兩人在院子裏逛了半天,直到手懂得都僵了。


    薑昕捧了滿手的梅枝,回去給薑夫人瞧。


    她一枝枝說:“這是白色的,這是粉紅的,這也是粉紅的……這個是黃色的……”


    薑夫人瞪圓了眼睛。


    宋盼兒也微訝。


    薑昕笑著說:“顧瑾之告訴我的,我就記了下來。娘,我記性一直很好,您都忘了嗎?”


    薑夫人眼睛有點濕。


    她不著痕跡摸了摸眼角,然後清了清嗓子,笑著道:“可不是呢?你打小就記性過人。”


    薑昕又問宋盼兒:“……這些我能帶回去嗎?”


    “拿著吧,拿著吧。”宋盼兒連忙道。


    略微再坐了坐,薑夫人和薑昕起身告辭。


    她們邀請顧瑾之和宋盼兒改日去薑家做客。


    宋盼兒就說得空一定去。


    然後和顧瑾之,一路將她們母女送到了垂花門口。


    宋盼兒道:“那位二小姐,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是的。”顧瑾之笑道,“她還打趣我……”


    宋盼兒就問怎麽打趣的。


    顧瑾之一一告訴她。


    母女倆說說笑笑回了上房。


    ——*——*——


    一覺起來,才發現睡過了頭……下午還有一更,時間在17點,會準時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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