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凱旋


    顧瑾之當晚就歇在顧家。


    晚些時候,宋盼兒也問顧瑾之:“王爺等會兒過來用晚膳嗎?”


    朱仲鈞現在不像從前了。他從前整日圍著顧瑾之轉。


    “他應該不用。”顧瑾之道,“他出城了,今夜不回來……”


    宋盼兒頓時緊張。


    她沒有當著眾人問朱仲鈞去了哪裏,笑笑掩飾過去。


    晚膳後,宋盼兒和顧瑾之母女倆歇下,她才問顧瑾之:“王爺可是又去找那些餘孽了?”


    宋盼兒怕朱仲鈞不甘心,又去找那些餘孽報仇。


    上次朱仲鈞受傷,顧瑾之告訴宋盼兒,朱仲鈞是去找綁架顧瑾之的餘孽了,遭受伏擊。宋盼兒有過懷疑,最終還是相信了女兒的說辭。


    如今朱仲鈞出城,宋盼兒立馬聯想到了上次的事情。


    “不是。”顧瑾之笑起來,“娘,王爺現在又不傻。他明知對方有了防備,豈會輕易出手?他是怕路上有事,提前去打點好。等我們啟程的時候,能保一路順風。”


    這是怕路上有事,傷了顧瑾之。


    宋盼兒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女婿這麽有心,她是挺高興的。


    可轉念一想,過不了幾日,自己唯一的閨女就要離京,心裏一陣刺痛。


    她輕輕拉了顧瑾之的手,在顧瑾之手背輕輕摩挲,半晌歎了口氣。


    顧瑾之也沉默無言。


    這份難舍之情,她也有。所以,語言是蒼白的,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分開的痛,她和母親都要承受。


    顧瑾之反握住了母親的手。


    母女倆沉默起來。


    過了片刻,顧瑾之先打破了沉默。她對宋盼兒道:“娘,我到了廬州安定下來,定會時常給您寫信……”


    宋盼兒嗯了一聲。


    這話顧瑾之已經說過好幾遍了。


    除了這句,似乎旁的話更不足以安慰宋盼兒。


    宋盼兒也沒有點破,任由顧瑾之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娘,二表哥這些日子念書刻苦麽?”顧瑾之轉移話題,不想再提令人傷感的離別。


    宋盼兒就笑了笑,道:“他從小念書就不用蠻力。過年的時候,他跟著我們去老宅拜年。你三哥帶著他到處逛逛,他就和你三哥混熟了。上元節還跟你三哥出去玩了一夜。”


    “這是好事。”顧瑾之道,“二表哥隻怕是十拿九穩,才敢這麽玩。應該能中進士。”


    “誰知道呢?”宋盼兒道,“打小他就主意多,愛玩。你還記得那時候他總逛廟會,買了好些玩意兒麽?”


    顧瑾之當然記得。


    宋言昭自幼念書上就不及大表哥用心。


    可他一帆風順,走到了今日,反而是大表哥名落孫山。


    要是擱在後世,宋言昭應該屬於學霸類型的。隨便看看書,都能超越大部分的人。


    顧瑾之想起前世的朱仲鈞,他學東西也很快,成績好。而顧瑾之除了學醫天賦,其他方麵皆平平……


    “……他現在仍是愛玩。”顧瑾之笑道。


    宋盼兒也笑。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宋言昭,顧瑾之就想起顧琇之和顧煊之。


    “琇哥兒今年也要去考秀才吧?”顧瑾之問宋盼兒,“煊哥兒呢,尤先生怎麽說?”


    尤先生是家裏替煊哥兒和琇哥兒請的坐堂先生。後來琇哥兒去了嵩山書院念書,尤先生就隻教煊哥兒一個人。


    顧瑾之聽宋盼兒和顧延臻的意思,是想把煊哥兒一路的求學都交給尤先生,不準備送煊哥兒出去念書的。


    “煊哥兒才多大啊?”宋盼兒笑道,“他還有多等幾年。琇哥兒……”提到琇哥兒,宋盼兒語氣頓時就冷了七八分,“他的事,他自己做主。你爹替他打算著,哪裏輪得到**心?”


    顧瑾之自悔失言,惹了母親不高興,就不敢再多提琇哥兒。


    她微微沉默了下,想著接什麽話,才能彌補幾分。


    宋盼兒卻先開口,道:“瑾姐兒,你是不是想,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洪姨娘也送到了莊子上,娘還這麽不喜歡琇哥兒,沒有度量?”


    顧瑾之忙道:“沒有啊,娘,我並未這麽想……”


    她沒有說完,宋盼兒又笑了,打斷了顧瑾之的話,道:“哪怕到我死,我都不會喜歡琇哥兒和洪蓮。你還年輕,不知道這種滋味。”


    “是我不好,我不該說起琇哥兒,惹娘不高興。”顧瑾之道,“我也不喜歡琇哥兒。娘不喜歡的人,我都不喜歡。”


    宋盼兒笑。


    她這次的笑容,開懷了不少。


    雖然她知道顧瑾之說的是假話。


    琇哥兒和煊哥兒一樣,愛粘著顧瑾之。顧瑾之可能不喜歡洪蓮,卻對琇哥兒沒有惡感,這點宋盼兒知道。


    她也沒想把自己的喜惡強加在孩子身上。她隻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訴顧瑾之。作為她的女兒,顧瑾之應該知道她的真實感受。


    顧瑾之沒有勸宋盼兒想開些,也沒有說都過去這麽久之類的廢話,隻是立馬表態娘討厭的,她也討厭,讓宋盼兒心裏暖暖的。


    女兒果然最貼心。


    顧瑾之的反應,宋盼兒很滿意。


    越是這樣,宋盼兒就越舍不得顧瑾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就到了子時。


    錯過了覺頭,宋盼兒睡不著了。


    顧瑾之卻越發沒精神。她的語速漸漸緩慢,好似在強撐著。


    宋盼兒不再言語。


    顧瑾之的呼吸很快就均勻起來,她睡熟了。


    宋盼兒不禁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


    她小時候的模樣,宋盼兒漸漸忘卻了,被她現在的模樣取代。


    幾個孩子裏,宋盼兒替顧瑾之操心是最多的。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那時候總擔心她是個傻子。


    不知不覺,都嫁了人。


    宋盼兒眼眶微紅。


    她一夜沒睡。


    第二天,顧瑾之早早起床。


    母親還在睡,她沒有驚動母親,輕手輕腳下了床,去淨房洗漱。


    等顧瑾之洗漱好了,宋盼兒也醒了。


    “娘,上午沒事,我出去走走。”顧瑾之對母親道,“去給薑昕和秦叔叔道個別。”


    宋盼兒昨晚沒睡好,沒精打采的,隨口道:“去吧……”


    顧瑾之道是。


    用了早膳,顧瑾之就帶著侍衛和司箋出門了。


    她先去了薑家。


    薑家在粉牆、修葺屋頂,外院有點亂。


    看這樣子,薑侯爺快要到京城了。


    聽說顧瑾之來了,薑夫人和薑昕都來迎接她。


    顧瑾之笑著給薑夫人行禮。


    薑夫人還了禮,把顧瑾之往裏頭迎,跟她解釋:“再過幾日,我們家侯爺就要到京城了,家裏這幾日都忙得緊……”


    “我沒打擾您吧?”顧瑾之忙問。


    “哪裏話?”薑夫人道,“到處亂糟糟的,我還怕您嫌棄呢。公主聽說您來了,讓您到她跟前說話。”


    顧瑾之點頭。


    薑夫人就直接把顧瑾之請到了明慧大長公主的院子。


    “……二十日就要離京,已經定了。”顧瑾之對明慧大長公主道,“以後不能常給您請安了。不過萬幸,您氣色好,也用不著我。”


    明慧公主笑,拉了顧瑾之的手,道:“有你給我作伴,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這麽些年,沒人比你們更貼心的了,我可是一刻也離不得你。可規矩就是這樣,咱們也沒法兒。我隻怕總記掛你。”


    “我也記掛您。”顧瑾之道。


    和明慧大長公主說了一會兒客氣話,家裏管事的媽媽不時進來稟事,顧瑾之知道她們忙,就道:“我等會兒還要去趟秦太醫家,跟他告個別。我和薑昕說幾句體己話……”


    “去吧去吧。”明慧大長公主也沒有虛留顧瑾之。


    薑昕就起身,和顧瑾之一起離開,往薑昕的院子去了。


    路上,好幾株迎春花樹已經嫩黃怒放。庭院的牆壁皆是剛剛粉刷過的,處處透著生機勃勃,讓人心生希冀。


    顧瑾之問薑昕:“你爹什麽時候到京?”


    “初十收到信,說已經過了安徽。”薑昕道,“左不過這幾日吧。”


    顧瑾之笑。


    “你父親很厲害。”顧瑾之道。


    “嗯。”薑昕也笑,很是驕傲。


    顧瑾之和她說了會兒話,就起身告辭,去了秦申四那邊。


    她親自和秦申四作辭。


    秦申四拿了好些藥材送她。


    顧瑾之沒有客套,都叫司箋搬到了馬車上。


    她還在秦申四家裏吃了頓飯。


    顧瑾之第一次在秦申四家裏吃飯。


    秦太太是個特別溫和又寬和的女人,她讓顧瑾之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一頓飯吃得很舒服。


    午膳後,顧瑾之瞧著時辰尚早,就去了趟老宅,和大伯、大伯母也作辭。


    等她從老宅回來,已經快黃昏。


    她在顧家大門口,正好遇上了回城的朱仲鈞。


    朱仲鈞一臉的高興。


    他把事情安排好了五成。


    晚上歇息的時候,顧瑾之把元平侯薑梁即將凱旋到京的事,說給了朱仲鈞聽。


    “孫柯也該回來了。”朱仲鈞笑道。


    孫柯是朱仲鈞推薦的侍衛。


    顧瑾之也笑。


    薑梁凱旋回朝,是件大喜事。


    朱仲鈞卻沉默想了想。


    顧瑾之見他表情突然嚴肅,就問他:“怎麽了?”


    “有些事要改變。”朱仲鈞道,“薑梁回京是大事,他功不可沒,肯定要賞賜他的。皇帝既要恩賞他,也有更加防備他。京裏不可能沒事的。”


    顧瑾之蹙了蹙眉。


    朱仲鈞的政治**度是非常高的。


    到了第二天,他們就聽聞,錦衣衛指揮同知張道坤死在詔獄裏。


    他入獄小半年了,譚宥肯定早想弄死他的,他卻活到了現在。如今剛剛聽聞薑梁要回朝,張道坤就死了。


    這些,都是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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