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一點點的回歸了自己的身體,而隨著意識的逐漸回歸,一種無法言說的劇痛也開始衝擊辛洛斯的腦海。就好像是整個人都被壓路機壓了幾十遍一樣,骨骼碎裂,肌肉拉傷,內髒移位。辛洛斯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無處不痛,無處不癢,而更糟糕的是,他甚至無法將自己的眼睛睜開。


    不管他如何努力,接近崩潰的身體也始終沒有任何應答。


    伯爵費勁了力氣,也隻是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比起靈魂在天界時的那種輕盈靈動,現在的身體就像一個無比沉重的包袱,壓得他無比的難受。


    “辛洛斯,是你回來了嗎?”


    耳邊傳來了一個模糊的女聲,聽起來有些耳熟,隻是一時半會之間,辛洛斯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伯爵試圖張開如被刀割一樣的喉嚨,卻隻能發出一陣嘶啞的呢喃。


    “剛剛那陣感覺沒有錯,身體也已經開始對外界有反應了。這樣看來,應該是已經回來了……總算沒白費我在這裏守了三天。”女人似乎鬆了一口氣,她好像在攪拌著什麽,一陣液體的攪動聲中,女人將一個勺子遞到了辛洛斯的唇前。


    可惜辛洛斯牙關緊扣,根本就塞不進去。清涼的液體順著伯爵的臉頰,流進了他的衣領之中。


    “照顧病人真是麻煩啊……算了,那兩個小丫頭剛剛睡下,也別去打擾她們了。哼哼哼,老娘吃了這麽大虧,這次就順便收回一點利息好了。”


    是誰?


    辛洛斯此時無法動彈,而糟糕至極的身體狀況也讓他很難發動魔法。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辛洛斯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太陽!”


    毫不猶豫的,辛洛斯啟動了剛剛獲得的化身。


    雖然說身體的狀況非常的糟糕,但是經由天使轉生之池修補過的靈魂卻相對完好。辛洛斯的靈魂一陣顫動,一個小小的碎片就分了出來。雖然因為世界的壓製,小小的碎片並不能和在天界時那樣,可以直接離開身體到處跑來跑去。但是現在卻也夠用了。


    小小的兔子縮在自己的主體之內,他抖動了一下長長的耳朵,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睛,向著體外望去這個所謂的化身的確是妙用無窮。從伊莉雅絲的語氣中就可以得知,他的能力絕對不止眼前表現出來的那麽點。但是……


    為什麽偏偏是隻兔子呢,要是和老哥一樣,是個帥氣的傀儡或者魔像,那該多好。


    白色的小兔子隱藏在本體之中。黑色的眼睛眨啊眨的,靜靜地窺視著外麵的情況。四周的環境有點熟悉。是了,是羅莎夫人的莊園。而此時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


    綠袍的魔女解下了自己的兜帽,她抬頭喝了一小口清澈的液體。女人俯下身來,撩開了散亂的秀發。潔白的臉上帶著絲絲緋紅,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女人閉上了自己異色的雙瞳,將自己的唇吻在了辛洛斯的唇上。


    小巧的粉舌無比笨拙而霸道的撬開了辛洛斯的牙關,將清澈的液體導入了他的口中。清澈的液體看起來清涼,但是其中卻滿是苦意。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就是在這片苦澀中,卻有著絲絲甜意。待到辛洛斯將這些清澈的液體全數喝下,女人才直起身來,就像是饜足了一樣,摸了摸自己紅潤的嘴角。


    “難怪那些該死的情侶都喜歡接吻……感覺還不錯。”


    女人這麽說著,異色的眼眸變得更加水潤。她再次喝下一口液體,美麗的臉龐向著辛洛斯靠來。


    喂,你幹什麽夏娜洛特!你這個女流氓!


    ……


    “爸爸乖,吃藥了~愛麗在裏麵加了蜂蜜糖,一點也不苦的哦。”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都吃藥怕苦。


    女兒不愧是老爹的貼身小棉襖,雖然渾身上下都被綁的跟個木乃伊一樣,但是伯爵的心中還是異常的開心。他勉強張開嘴,順從的咽下了那苦澀而清涼的液體。也不知道夏娜洛特這些藥到底是哪來的。效果竟然這麽好。


    “爸爸真乖。”


    看到爸爸這麽聽話,愛麗好像也非常的高興。女孩露出了軟軟的笑容,在老爹的臉上親了一口。


    有個女兒真是棒極了。


    感覺自己身心都被治愈了的辛洛斯,不無得意的望向了另外一張床上的病友美麗的蝴蝶夫人雖然沒有某位伯爵那樣,被元氣滿滿的黑龍公主打的渾身骨骼碎裂,但是那些龍獸也不是好對付的。夫人想要帶著他強行突圍的代價就是。此時她也隻能跟個木乃伊一樣,直挺挺躺在床上。


    不過比起關係異常和諧的父女倆,羅莎和克裏斯提娜的關係可就是糟糕透了。克裏斯提娜本來也想和愛麗一樣,給自己的老媽喂藥。但是結果……


    不提也罷。


    也許有的人生來就是冤家克裏斯提娜願意給自己的母親喂藥,其實已經是代表著她想要修複和母親的關係,而羅莎自然也有著同樣的想法。隻是長時間累積起來的隔閡,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消除的。


    希望時間能讓這對冤家母女意識到彼此的重要性吧。


    真可憐啊,有那樣的女兒,看我家愛麗多可愛。


    哼,那是因為你家愛麗還沒進入叛逆期。等她變成不良少女,就有你受的。


    愛麗這麽可愛聽話,怎麽可能會變成不良少女?啊,敗犬的哀鳴,為什麽總是如此悅耳?


    所謂人生四大鐵,大家也是一同上過戰場的人了,又同樣是為人父母,關係自然比起以前要好上許多。客套的話語,也從兩人的對話間消失。兩人都在對方麵前,展露出了自己真正的一麵。


    如果說以前兩人是因為利益而綁在一起、關係很不錯的盟友的話,那麽現在兩人卻已經變成了真正的朋友。


    準確的來說,是喜歡互相嘲笑對方的損友。說起來,這種光用眼神就能交流的技巧,也不是一般的朋友所能掌握的。


    兩個無良的大人之間不斷飛著的眼刀,就連遲鈍的愛麗也察覺到了。女孩的兩隻金色馬尾跳了跳,她歪了歪腦袋,疑惑的看著兩個奇怪的大人。


    女孩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個主意。


    “羅莎姐姐,別生爸爸的氣了好不好。”女孩眨著星星眼,微微晃動著羅莎抱著繃帶的小手。看到愛麗的模樣。羅莎也起了幾分戲弄她的心思。她故意移開了目光,不去看可憐兮兮的愛麗。


    喂,愛麗,為什麽一下就確認,是他的錯啊!


    愛麗看見羅莎不理她。好像非常生氣的樣子。女孩咬著手指掙紮了許久,終於從自己的小口袋裏拿出了一根珍藏著的棒棒糖:“羅莎姐姐,愛麗給你吃棒棒糖,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噗嗤。”


    羅莎實在受不住愛麗那委屈的模樣,一不小心就笑了出來。不過她到底沒有拒絕愛麗的棒棒糖,蝴蝶夫人略微張開嘴,含住了女孩小心翼翼遞過來的棒棒糖。隻是當含住棒棒糖的那一瞬間,羅莎的目光卻變得無比的凝重。


    這股魔力……辛洛斯,愛麗的這根棒棒糖是怎麽回事?


    你個混蛋,竟然騙愛麗的棒棒糖!


    不說就算了。


    羅莎挑了挑眉。對著辛洛斯翻了一個白眼。夫人叼著棒棒糖,吃力的翻過身,對著辛洛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後腦勺。


    比起渾身骨骼盡碎的辛洛斯,羅莎的傷勢的確要輕得多,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的傷勢不重。她可沒有一個女神外婆,受了這樣的重傷,正需要好好的靜養。


    辛洛斯看到羅莎沉沉睡去,也沒有了玩笑的心思。他閉上了眼睛,同樣準備好好的休息一下。而正在這時,緊閉著的房門卻被推開。夏娜洛特那懶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辛洛斯,本來想晚點跟你說。但是看起來,你的管家可能熬不過今天了。”


    ……


    克洛德已經死了,但是為了讓辛洛斯能夠安心靜養。所有人都主動隱瞞了這件事。


    辛洛斯此時的身體太過脆弱,實在受不了太大的打擊。相比起伯爵的安危,一個管家的生死實在是無關緊要哪怕他生前兢兢業業從未懈怠,哪怕他為了帶大小姐突出重圍,身負重傷。


    或許,更因為他是個希伯來人。


    辛洛斯屏退了所有閑雜人等。伯爵坐在輪椅上,看著眼前的屍體,輕歎了一聲。以往最重視儀態和外貌的管家,此刻卻狼狽的躺在了簡易的棺材中。和先前德斯蒙德戰死的那群士兵一起,被隨意的堆放在了一起。


    真是難以想象,眼前這具血肉模糊,要不是身上的管家服和梵卓家徽,甚至都無法辨認出來的屍體,竟然會是克洛德。


    倒不是說負責救人的夏娜洛特沒有盡力,而是他的傷勢實在太重,就算是夏娜洛特也無力回天就算是大魔女,也並不是擅長全係的魔法。


    安第爾這樣的變態,千年也就出了這麽一個。


    “抱歉,辛洛斯,他的傷……我現在將他的靈魂封在了他的屍體之內。有什麽想說的,就趁現在說吧。過了今天,他就會……”


    “謝謝,夏娜洛特。”


    多少也算是見慣了生離死別,身邊人的死去,已經無法帶給辛洛斯當初那樣強烈的刺激。他平靜的向著夏娜洛特道了聲謝,隨後說道:“在克洛德離開之前,就讓我作為朋友,最後送他一程吧。”


    辛洛斯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語氣卻並沒有太過劇烈的波動。夏娜洛特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有些感慨,這已經不是那個為了幾個士兵的死去,就難過的摔筆咆哮的男人。


    他更加成熟,也更加冷漠了。


    “好。”


    古老的咒語聲中,一陣陰風悄悄地從兩人的身後刮了進來,輕輕地搖動著兩人的衣角。但是辛洛斯卻完全不關心,他睜大了右眼,死死地盯住了眼前開始不斷顫動著的屍體神之複仇凝視的威力無比可怕,但是副作用也大的驚人。至少以夏娜洛特的角度來看,辛洛斯的左眼已經沒有希望了。視網膜和神經已經徹底被異域的邪火所燒毀,根本沒辦法恢複。


    在他養傷的這幾天裏,誰都不敢和他提起眼睛的事情。現在所有人都期望的是。等以後回到德斯蒙德,他那個無所不能的哥哥會有辦法。


    對此,辛洛斯本人反倒不太在意。


    陰風漸漸地停下,而眼前的屍體也停止了顫動。一個渾身散發著微弱白光的青年男子。從屍體上爬了起來。他看看眼前的兩人,又看了看身後的屍體,臉上滿是疑惑。片刻之後,他平靜的望著辛洛斯,好像明白了什麽。


    “老爺……我這是。死了嗎?”


    “是的,我的朋友。”伯爵微微垂下了眼簾,語氣中有些沉重,但還是說道:“如果有什麽未了的心願的話,就告訴我吧。隻要不是太困難,我都會替你完成。”


    畢竟他也曾經舍命救過愛麗和自己,平心而論,辛洛斯對希伯來人並沒有多少歧視。恰恰相反,對這個離開了故鄉無數年,但是卻始終團結在一起。試圖重返故鄉的民族,他的心中總是抱著最起碼的尊敬。


    千年的時光埋葬了無數的英雄豪傑,卻埋葬不了這個民族想要回家的心情。而正是這份尊敬,才構成了雙方合作的基礎。


    “我已經死了嗎……那大小姐……”


    “愛麗她很好。”


    “是這樣……”渾身散發著微光的青年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隨後對著辛洛斯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就沒什麽好遺憾的了……雖然無法親眼看到我族回歸聖地,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很高興能成為您的管家,我的老爺。”


    “要是可以的話,真想繼續留在您的身邊。”克洛德看著辛洛斯,卻好像透過了他,看到了什麽無比美妙的東西:“真是美麗的光芒。這種輝煌,難道就是神的旨意麽……如此的輕盈靈動,如此的完美……可惜,我並不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真可惜啊……不能再陪伴您繼續走下去了。”


    辛洛斯早就知道。自己的靈魂異於常人。而在天使轉生池中呆了一段時間,他的靈魂中更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些天使長的氣息。作為希伯來人,靈魂狀態的克洛德能看到辛洛斯靈魂處的異常也是正常。


    希伯來教雖然被十字教派定義為異教,但是兩者其實是同宗同源他們都是伊莉雅絲的信徒。


    “那麽,安息吧,我的朋友。”


    克洛德的離去讓辛洛斯有些傷感。但是這既然是他的選擇,那麽辛洛斯也不願意多說什麽。他勉強對著克洛德點了點頭,這才說道:“夏娜洛特,我們走吧……”


    “那個,你的願望其實就是留在人間對吧?”夏娜洛特一邊撕扯著小魚幹塞進嘴裏,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就算放棄了的資格,也希望繼續活下去……不,隻是想要看到自己心中的目標達成的那天,對吧?”


    “……夏娜洛特小姐,您有什麽辦法嗎?”


    “如果你願意成為不死人的話,那我倒能幫你一把……對了,辛洛斯,你不介意身上多個紋身吧?”


    ……


    麵容無比蒼白的青年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掩去了那可怖紅瞳中的死意。青年熟練的為自己穿好了燕尾服,帶上了雪白的手套。簡單幹練的服飾,更是使得青年看上去英氣勃發。


    青年再三確認了自己的衣著毫無問題之後,這才手捧著托盤,來到了一臉鬱悶,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的辛洛斯麵前。


    青年微笑著,拿起了托盤上的藥碗:“老爺,您該吃藥了。”


    辛洛斯看著眼前除了身上冷意更重,皮膚更加蒼白之外,似乎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的管家,默默地點了點頭。


    “還沒習慣新身體吧,不需要太勉強。”


    但是管家卻鄭重其事的單膝跪倒在了地上,慘白的臉上滿是嚴肅:“作為梵卓的管家,怎麽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隨便你吧。對了克洛德,幫我在藥裏加點蜂蜜糖。”


    “是的,老爺……還有,克洛德弗斯達斯已經死去,我現在的名字是克洛德托瑞多,請您謹記這一點。”


    辛洛斯看著自家管家特質裏多出來的那個特質,無奈的搖了搖頭。而伯爵原本應該失去光明的左眼,此時卻詭異的亮了起來。漆黑的眼眸中,一個黯淡的紫色六芒星正時隱時現。


    (未完待續。)


    ps:十三氏族中,有七個是屬於密黨的,即布魯赫族、岡格羅族、莫卡維族、諾菲勒族、托瑞多族、瑞默爾族以及密黨首領梵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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