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在即,但上仙的事情何等重要,宋煒吩咐宋炎在最短的時間內尋來了開龍城內的二十餘名畫師。畫師們一聽說能替上將軍做事本就踴躍,又不知哪一個兵士嘴巴不牢,將畫像的來曆說了出去。頓時間就炸了鍋,一時間哪管你什麽同行之誼,畫家風範,都恨不能將與自己爭奪名額的家夥打殘了丟出去才好。


    這可是仙畫,作為畫師有生之年能一睹仙人畫風那可是了不得,若是能從畫中學得一兩手,日後還愁自己的畫賣不出去麽?


    這可難為了宋煒,別看這些畫師們平時手不提四兩,到這個時候哪個不是拳頭虎虎生風,撕打的咬牙切齒。宋煒都在想,幹脆讓這些人去守城得了,說不定還能立下奇功。


    無奈之下,宋煒隻得拿出將軍威風,令將士們將這些殺紅了眼的“文人”們按住,以抓鬮的方式快刀斬亂麻的挑選出十名幸運兒。


    十名幸運兒進得內室,見了仙畫,又是一陣膜拜,甚至有一老者觀摩了半晌哆嗦著宣稱他曾於年幼時見過一副古畫與此畫畫風類似,乃失傳了至少上千年的古風,今日得見,此生足矣。


    宋煒不得不強行按下這些畫師們的躁動,令他們一個時辰內每人臨摹十副,完成不了的立刻打出門外,終身不得提筆。


    如此這般,前後花了一個多時辰,百餘幅蕭林畫像新鮮出爐。隨即宋煒命李響帶隊共百餘人,每三人一組攜帶上好藥石,從北門魚貫而出,一路尋去。


    至於唐玹,甚是淡定,等宋煒事情安排妥當再次出現在城牆上的時候,唐玹依舊如畫中謫仙般靜立高處,俯瞰雨後的山河夜景。


    宋煒見其看的出神,不敢出聲打攪,靜立於後。


    “敢問將軍遠方那山叫什麽名號,夜色深沉看不真切,但僅是遠觀其形已是巍峨秀俊。”唐玹抬手遙指一處,讚而問道。


    宋煒頗為尷尬,不久前還是暴雨傾盆,一夜無月,他朝著唐玹所指方向盡目看去,哪又能看到多遠的地方。但好在唐玹所指的方向地勢並不複雜,要說有山,那隻有望雲山。


    “老朽慚愧,目不能及,但上仙所指之處當為望雲山。此山曆史悠久,地勢險峻,從遠處看隱約如一龍首探天,故名望雲。山上少有人跡,倒是長了些許稀罕藥材。”


    “望雲,名字取的蠻有韻味。”


    宋煒又道。“望雲山頂有一仙家古跡,為一道門,凡人不可用,傳說仙以此穿梭大陸,瞬間可達與之相連的另一處道門所在。”


    這倒是讓唐玹頗有些訝異。“道門,空間轉移?空間的力量竟然可以以人力固定下來成為長存的蟲洞?”


    唐玹的這番話逐字分開宋煒都明白,但放在一起卻變的什麽都不明白了。空間轉移尚且還能盲人摸象,估計和穿梭大陸差不多一個意思,蟲洞是個啥?蟲子打的洞和仙有什麽關係?


    眨巴了幾下老眼睛,宋煒隻得道。“唐玹上仙若有興趣可待戰後上山一觀,不過古跡已經曆千年風雨,也不知還能不能用。”


    “興趣還是有的,不過倒也不急,此大陸值得探索的地方很多,不必拘泥於一時一地。”唐玹多看了一眼望雲山,轉而目光投向別處。


    “唐玹上仙所言甚是有理,單我創龍國就有名山古跡無數,待上仙得空,可賞遊四方,屆時老朽可為向導。”宋煒言語真誠,若能帶著仙在創龍國內四處這麽一轉,各國的探子們肯定會將消息帶回去,到那時,國難將消弭於無形。


    唐玹知其對國一片赤誠,雖聽出了言中狐假虎威的用意但也不惱,隻是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是日月交替之際,自李先鋒歸來過了有兩個時辰了。”


    宋煒吩咐衛士取來漏刻,神情肅穆。“上仙觀察入微,正是寅時。”


    看向城樓另一端,從北門歸來的趙牧將軍正在緊張有序的指揮著將士們,此時正將前幾日便熬好的豬油、牛油等膩滑之物沿著城牆外沿均勻細密的倒撒下去。


    油脂的味道不甚好聞,傳到近處,唐玹不由皺了皺眉。宋煒見了,忙做解釋。“上仙有所不知,這是為了防範敵軍借坐騎攀爬而上,這油脂中混有膠樹汁液,這般傾倒下去,不消一刻鍾即可凝固。屆時整麵城牆油滑無比,無處著力。”


    唐玹環顧城牆左右,約三百米長短,其他地段皆有將士有條不紊的準備防事,用於遠攻的投石器,弓矢等物已待時而動,用於近處防禦的長矛,盾牌也準備妥當。雖然其中不時混雜著鐵鍬,扁擔,甚至有愛國的大戶人家將自家門上的橫匾拆了下去以作軍器。


    當真是一個鄉勇團。唐玹也注意到,以自己為中,左右五十米內無軍士來往,畢竟在他們眼中自己是仙,一來在上仙所在之處搗鼓這些凡人器物未免不敬,二來又有誰敢輕易打攪上仙。


    “大戰將近,將軍不必理會我,隻管去組織戰事,我呆在這裏便好。”唐玹道。


    宋煒又何嚐不想如此,雖說現在有了上仙撐腰,但該做的防禦措施還是得做不是,聽得此言忙拱手告退。


    宋煒一走,整段百米城牆範圍內再無旁人,偶有將士偷看一眼唐玹,也是不敢靠近。


    唐玹負手而立,極目遠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色朦朧處,雲深山水間。暴雨過後,望雲山上的樹木灌叢,花鳥魚蟲們顯的尤為青翠精神,一陣風拂過,樹葉唰唰作響,灑下些許雨水,灌木叢中不時傳出蟲叫蛙鳴之聲。


    一處本是幽靜的小樹叢中突兀的傳來一陣人聲,驚的蟲蛙們立刻閉上了嘴。“丫頭,你走太快,爺爺老了,跟不上你。”


    接著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爺爺,是你太慢了。雨後寅時正是采集夜靈草的好時候,等到卯時藥效可就差了。”


    聞聲尋人,隻見一約莫十六七歲正值碧玉年華的女孩如脫兔般在林間穿梭。俏皮馬尾辮,尋常農家衣,肩上背一小藥簍,褲管卷至膝下,露出半截碧藕般的腿肚子,兩隻嫩生生的小腳踩著一雙白布鞋;隻見她左右騰挪,雙足蹬踏交錯,在環境複雜的山林間竟如入無人之境,腳下如長了眼般避開一處處暗溝泥窪,一路奔來竟是連鞋上都沒帶有半點泥漬。


    “爺爺,你快一些,很快就到山頂了。”女孩疾走如飛之下,還不時往回張望。


    “哎,小娃兒就是性子急。”少女身後約百米處,一白發長須的老者緊緊跟隨,其衣著打扮如尋常百姓,但麵色紅潤少有皺紋,行走間沉穩有力,嘴裏喊著跑不快,卻有閑工夫不時嘬上一口銜在嘴角的煙槍。


    “咦!”少女奔跑雀躍間目光掃及一矮叢,腳背鉤住一老樹虯根,身子靈巧的一轉折,身子反轉過來後另一隻腳輕點地麵,身形已是定住。


    “爺爺,快來看,這是什麽藥菇?”說著少女探手欲捉。


    老者雖身處遠地,但目光如炬,略一掃視卻是麵露驚容。“丫頭莫動!”


    少女的手頓時停在半空,隻呼吸間,老者竟是已經到了身前,百米距離轉瞬既至,身法速度令人歎為觀止。


    “爺爺這是什麽菇種,怎麽如此神異?”少女目不轉睛的盯著,隻見這藥菇一會黑霧繚繞如至邪;一會白光湧燦似聖物,一時間又黑白交融,異光連連,少女隻覺得整個心神都被勾住了。


    “不可聞,不可看!丫頭閉目凝神!”老者大手一擋,遮住少女視線,另一隻手袖擺一揮,好生生長在那裏的奇菇已是消失無蹤。


    少女平日備受嬌寵,扒開老者的手,再一看哪還有什麽藥菇,頓時撇嘴。“爺爺太壞了,見著好東西就把藏起來。”


    老者一捋長須,不以為意。“丫頭你懂什麽,這東西就憑你,別說采摘,就是看得久一些便讓你心神失守,永立於此。”


    少女吐吐舌頭。“爺爺盡嚇唬人。”


    老者瞪了一眼,少女乖巧的閉上了嘴巴。“落藍知道錯啦。”說罷拉著老者的手晃來晃去,撒起嬌來。


    “這東西即便是我,這許多年來也隻聞其名,少見其形。今日出現於此,怕有古怪,丫頭且跟在我身後。”


    這個叫落藍的女孩哦了一聲,乖乖的跟在老者身後亦步亦趨的上山。


    一路上去,卻也未見其他不尋常處,雨後山林甚是青翠,不知覺間一老一少已是漸漸加快了步伐。


    望雲山,形如龍首,擅藏藥草,其中以夜靈草最為嬌貴,隻生長在山頂龍眉骨處,吞吐日月精華,吸收雨露靈氣;采摘此草須得把握時辰,寅時正是日夜交替之際,其神韻最聚,且陰陽調和,是上佳的溫養藥物。


    一步踏上,一老一少已經站在望雲山頂,當真雲霧繚繞,如身臨仙境。


    但兩人神色卻是與此景甚是不合,皆麵有異色。


    “爺爺你也聞到了麽?”落藍問道。


    老者沉吟點頭。“爺爺還沒有老的嗅不到這一絲血腥。”


    “望雲山從無野獸出沒,也少有人蹤,怎麽會有血腥味,還是在山頂。”落藍不免疑道。


    老者不言,目光落在遠處一巨門狀古跡。經過一夜暴雨的洗刷,衝去了累積的塵埃,露出了古跡本來的模樣。其形甚大,高約十米,寬五米;其色略青,古樸端莊;門身上或鐫或鏤著許多遠古鳥獸,凡人不知其名。


    “這道門似與往日不同了。”落藍循著老者目光看去,不覺訝然。


    老者皺眉道。“似一夜之間又朽老了許多。”


    兩人不再言語,一步步走上前去,待到走近道門處,腳下皆止。


    “爺爺你看!”落藍驚道,手指之處,草叢之間正斜躺著一人,鮮血染紅了渾身衣物。


    落藍本想立即上前,但被老者一瞪,隻得乖乖的跟在身後。


    走到傷者近前,見爺爺不做聲,落藍這才小心翼翼的蹲下查看。傷者是一青年男子,服飾古怪,材質特殊,但麵容清秀,不似惡人。落藍不懼血汙,仔細的解開其上身衣物,一看之下頗為驚心。


    咽喉、左胸、腹部,人身三大要害之處各有一血洞直透後背,其身上鮮血正由此而來,摸其脈搏,已如遊絲;再探呼吸,更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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