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作詞:劉思銘


    作曲:劉誌宏


    編曲:洪敬堯


    我是該一個人


    為了愛受苦


    也是罪有應得


    曾經可以對你殘忍


    你總會夢醒


    那不值得


    往事在夜裏沉


    相愛的完整


    原來不在平衡


    隻為愛讓你別無選擇


    隻要還有可能


    再困難也忍


    你早該走了


    我早該懂了


    我想著你心痛到瘋狂


    深夜燃燒著**


    懂了自己悲傷


    相愛的真相是地老天荒


    愛終於走了


    我終於醒了


    麵對了我愛你的真相


    徹底傷你到絕望


    一生不能補償


    你愛的過往和我心中渴望


    [相愛的完整,原來不在平衡,隻為愛讓你別無選擇,隻要還有可能。]


    陽光從上衣的口袋中把一本藍色的,方方整整的本子拿出來,擺到暖暖麵前的。


    是一本護照。


    “我想把這本護照送回阿姆斯特丹。”


    暖暖側頭問他:“你想好了?”


    陽光說:“那天,你還在病房裏睡覺吧!我看到汪亦寒在門口站了很久。我想我當初的那個主意可真是餿主意!我們的一些太過刻意,並不能阻止真正的感情!”


    暖暖就這樣看著陽光說,他的語調是輕緩的,好像經過一陣深思熟慮之後,把自己最終的決定全盤托出。


    “不能阻止你的,也不能阻止我的。”陽光看著她。


    暖暖對他說:“可是,你說我們把感情出賣給了魔鬼,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報應?”


    陽光淺淺地一笑:“或許是!但或許也不是。”收起手上的護照,“暖暖,在我心裏最冷的時候,起碼你的同病相憐給了我一些安慰,我們總不能這樣就假裝著一直同病相憐下去。”


    “你回頭,也許是一個豔陽天,我回頭,還是萬丈深淵。”暖暖低下頭,輕輕地說。


    “如果你們去國外,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也是可以的。”


    “不!”暖暖驚恐地抬起頭來,“那樣太荒唐了!”拚命搖頭。


    陽光卻苦笑。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荒唐的。看透了就是看透了,為什麽不誠實地活一次?暖暖,你比我可憐,你是從天堂跌到了地獄,而我——”陽光搖搖頭,“原本就在地獄裏。”


    “我記得念高中的時候,有一次看到你拿著火腿腸喂小貓。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就不像表麵上那樣的冷漠。你鎖著太多的心事了——”眼神黯淡,“和我爸爸一樣。”


    暖暖手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拿起來聽,是方竹。


    “在哪裏呢?”


    “和陽光在醫院門口的生煎店裏。”


    “好,你等等我,馬上過來。”


    “竹子?”


    “一定等我,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方竹說好掛機。


    暖暖對陽光說:“竹子一會過來。”


    陽光站起身來:“那我先走了。暖暖,我訂了下周六的機票回去。”


    “那麽快?”暖暖一訝。


    “暖暖,其實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改變的是表相,並不是本質。我還是要回歸本質。”陽光伸出雙手。


    暖暖也站起來。


    就著他伸出的手,互相擁抱了一下。


    “你爸爸一定會沒有事的。”


    “嗯!”很肯定地點點頭。


    “這些天,讓我相通很多事情。暖暖,那晚我沒有加班,我沒有去醫院安慰你,我在家裏看了一夜的《春光乍泄》,後來看到你身後的汪亦寒,我想了很久的往事,也終於想通了。”


    暖暖的眼裏,蘊出淚來。


    “不要學黎耀輝,就那樣拋棄了何寶榮。”


    陽光點頭:“我會把他的護照還給他的。”


    親親吻在暖暖的額頭。


    就此告別。


    在生煎店門口,和方竹擦肩而過,含笑道別。


    方竹怔怔看著陽光的背影消失在夜幕裏。


    “他下周六回荷蘭。”暖暖對麵向走來的方竹說,“我又被丟下來要一個人麵對艱難困苦了。”


    方竹看著暖暖。


    “他決定回去再找回他了?”


    暖暖訝異地望著方竹。


    方竹坐到暖暖的對麵,輕輕笑了:“不要那麽驚訝。你知道的關於陽光的事情,我在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竹子?”


    “所以,當那天你跟他一起出現在我和楊筱光麵前告訴我們你們準備談戀愛的時候,我一下子驚得站起來。”


    暖暖默不作聲,她知道方竹要對她說很多話,而方竹也就繼續說下去了。


    “有一次我和你說我向陽光表白的事情,其實還隱了下半段。陽光的心門不容易打開,當我越來越接近他的時候,他對我說了很多事情。高考之前,他說他終於可以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我想你也知道,你是和他的愛人一起去荷蘭的。”


    暖暖點頭。


    “而荷蘭,允許同性戀結婚。”


    暖暖再點頭。


    “那晚,陽光給我電話叫我去他公寓接你到我家的時候,我在陽光家裏還是看到那張他和他站在風車下拍的照片,當當正正擺在客廳的窗台上。


    “我怎麽能忽視,這樣情況下的陽光,會和你談戀愛?”


    “你沒有揭穿我們?”暖暖問方竹。


    方竹卻對著暖暖笑:“傻丫頭,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十多年了,你有什麽事情我不知道?好的壞的,你和亦寒的一切一切你都告訴我和楊筱光。我們之間有秘密嗎?有的也就是那部分不能說出口的。


    “我沒有揭穿你們,是因為我猜到你和亦寒一定出了什麽狀況。我不明白這狀況,但是我知道這狀況已經比哥哥的去世更擊垮你了。”


    暖暖伏到桌子上,又控製不了自己的眼淚。


    方竹繼續說:“這些都不是我要和你說的重點。我要說的是——其實四月八號的時候,亦寒回來過!”


    亦寒回來過?!


    這短短五個字讓暖暖直起身來,愣愣地盯住方竹。


    “那晚,就是你和我們說已經要跟陽光談戀愛的第二天,亦寒就找到了我臨時租的房子。那天你去陽光給你介紹的那家單位麵試,所以你並沒有碰到他。他問我你到底怎麽了,說你和他說你有了新的男朋友,不想在繼續和他的姐弟戀了。他的樣子很苦惱,也很憔悴。”


    方竹頓了頓,不管暖暖越來越驚駭悲傷。


    “他等了你很久,你沒有回來。就逼著我帶他去找你,所以我帶他去了陽光的公寓。你真的是和陽光一起回了公寓,然後在窗台上,我看到你拿起那張陽光和他愛人的照片,你們說了一會話,我不知道你們說了什麽。我正要帶亦寒上去找你的時候,他,不,是我們看到你和陽光抱在一起。”


    “那個時候,我對陽光說,或者我們彼此救贖就好一些。我們要堅定地維持這個假像,直到所有人包括我們都以為這是真的。”暖暖說。


    “亦寒一個人在樓下站了很久,我叫他走,他不肯走。後來下雨了,我連拖帶拉把他拽走了。第二天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就回國了,到了機場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叫我什麽都不要跟你說。


    你讓他敗得很冤枉,他說不知道怎麽會這樣,你又躲著他不肯給他理由。”


    方竹一口氣說完所有所知道的。


    暖暖用手握住口鼻,閉著眼睛,默默地流淚。


    “我也想知道理由。”方竹最後說出了這句話,“為什麽一切事情會這樣急轉直下?我們都不明白。”


    暖暖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紅著眼睛看著方竹。


    一個字一個字說著,把心底的沉痛說了出來。


    “因為,我和他**了!”


    方竹驚得微微嗔開口,失手打翻手邊陽光遺留下來的湯碟,手忙腳亂拿出餐巾紙擦拭,一旁的服務員也過來幫忙。


    桌子上的殘跡擦拭幹淨之後,暖暖也擦幹淨自己眼角的淚。


    “我爸爸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和汪亦寒是同父異母的姐弟。而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至此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方竹隻能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包,隻能呆呆望著麵前的悲傷到無以自拔的老友,隻能這樣坐著,什麽都說不出來。


    這震撼,比當年知道陽光是同性戀來的更大更沉重,更讓人絕望。


    這段美好的青梅竹馬,是她從小看到大的美好感情,忽而就這樣裂成碎片,飄到地獄的最深處。


    “亦寒,他——不知道?”


    暖暖搖搖頭。


    “應該是不知道。”


    方竹坐到暖暖的身邊的位子去,摟住暖暖的肩膀。


    “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們?那麽痛苦的事情一個人去承擔。”聲音也是發著顫,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好。


    暖暖把頭沒進方竹的肩上。


    “這樣的話,我怎麽說得出口?我隻能一再一再跟自己說,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們倒退回去倒退回去!陽光提出和我戀愛的建議就好像是這個時刻唯一可以讓我抓住的稻草,我也不想放開。”


    “暖暖,那現在該怎麽辦?”方竹也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追問下來問出的結果是這個樣子的,也隻能束手無策。


    哭夠了,也找不回答案。


    方竹想,她以為她說出一切能解決問題,可是在事實麵前,隻能那麽脆弱無力。


    根本無法解決問題。


    暖暖還是堅持回了醫院。


    方竹要陪她,被她婉拒了。


    “竹子,有些問題我隻能自己麵對,雖然我有很好的朋友,可是還是要我一個人去麵對。”


    方竹望著暖暖轉而堅定的臉龐。


    發生了很多事情,可暖暖並沒有一垮到底。


    她們真的都長大了,都要麵對自己的世界,好的壞的,必須麵對。


    賀蘋、亦寒和江護士長都站在走廊上。


    暖暖一驚,跑過去。


    “爸爸怎麽了?”


    “胡主任給你爸爸檢查呢!不要緊張。”江護士長說。


    三個人都看到暖暖紅而腫的眼睛。


    “你——”亦寒開口,隨即默口,隻望著她。


    暖暖隻管看病房內的父親。


    他還平和地躺在病**,任由胡智勇和護士們替自己檢查身體。


    賀蘋卻奇異地望了一下亦寒,說:“有些話,還是我來說吧!”


    “阿姨!”亦寒叫了一聲,再望一眼暖暖,“我很感謝你!”


    賀蘋對亦寒說:“你自己都想通了,剛才怎麽說?傷害隻有一次,兩者相比取其輕。你爸爸老是不開竅,我來解決這個問題。”對亦寒點一點頭,“阿姨很高興你的坦白,比你爸爸坦白多了。”


    說完過來執起暖暖的手。


    “女兒,媽有話要和你好好說。”


    再轉向江護士長。


    “小江,有沒有安靜的地方讓我們母女好好談談?”


    江護士長說:“林醫生的辦公室吧!我帶你們去。”


    林沐風的辦公室,是單人的。他病了很多天,但是辦公室依然有人打掃,還是整潔幹淨。


    這間辦公室是暖暖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地方,她也在這辦公室搬過兩張椅子跳橡皮筋,也用這間辦公室的老撥盤電話給遠在他鄉的母親打電話。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但是顯然賀蘋比她更加熟悉。


    在江護士長走了之後,她拉開了林沐風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一個相架來。


    這相架有點老舊,四邊都有些拖色。


    上麵夾著三張照片。


    賀蘋摸著這相架:“沒有想到他還放在這裏。”


    暖暖過來看。


    相架上的第一張照片是她自己、亦寒和林沐風三人在亦寒出國前的合影。林沐風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她和亦寒站在他的身後。他所看不到的時候,他身後的亦寒正要握住暖暖的手,而暖暖在閃避,隻讓他握住了手指。


    第二張照片,是穿婚紗的賀蘋?


    暖暖看了看媽媽,她已經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身子放軟在沙發裏,等她。


    隻有穿婚紗的賀蘋,隻有她一個人,並沒有新郎。


    那照片上的賀蘋笑得有些僵硬,還有些淒慘。


    不見得多麽幸福。


    第三張照片,是自己和亦寒?


    都戴著紅領巾,穿著白襯衫和黑色的長褲的黑白照片,背景是某公園。


    仔細看,不像。她和亦寒並沒有拍過黑白合照。


    顯然賀蘋是看出了暖暖對第三張照片的疑惑。


    “那是我和你爸爸!”


    “啊!”暖暖低呼。


    賀蘋站起來,拉著暖暖一起坐到沙發上,暖暖的手裏還拿著相架。


    隻聽到賀蘋說:“來,暖暖,媽媽給你說個故事。”


    賀蘋的仍舊美麗非凡的眼睛好像透過了歲月的滄桑,把那些塵封的往事,一件一件擺到台麵上。


    於是暖暖聽到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個上海女孩,生於知識分子家庭,從小嬌生慣養。在文革裏,她的父母也被批鬥了,讓她燦爛的少年蒙上陰影,她一直想從這樣的陰影裏掙紮出來。


    可是鄰居的男孩比她更慘,一夜之間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他們家收養了這個男孩,男孩是懂得感恩的,在女孩的父母都被關押到牛棚的時候,他便擔當起照顧女孩的責任。


    女孩曾經問他:“為什麽現在不能念書了?為什麽要上山下鄉大串聯?為什麽爸爸媽媽都是好人又要被拉上台批鬥?”


    男孩隻跟女孩說:“不要問那麽多為什麽,不要說那麽多話,不要老是喋喋不休質問別人質問社會!”


    女孩便冷笑:“那麽就應該認命?”


    不認命也要認命。


    男孩去了黑龍江cha隊落戶的第二年,女孩也不得不被上下一片紅的大號召下,帶著滿心的心不甘情不願去了雲南。


    女孩的心裏還是帶著那麽多為什麽,她偷偷帶了英文書,夜裏就躲在被窩下看那些英文。她的心是彷徨、幼稚而又在這樣的時代裏錘煉出一種莫名的向往來。


    她想大洋彼岸或許有她夢想的自由的,可以問“為什麽”的國度。


    但是要遊去彼岸,先要遊回上海。


    知青回城的名額有限,女孩爭取了一年沒有爭取到,又爭取一年,還是沒有爭取到。


    在cha隊的那些年裏,她的眼裏她的耳中見到聽到的事情多了,感覺也犀利了。還帶上了義無反顧的豁出去博一下的勇氣。


    於是,在某個深夜裏,她扣開了負責知青回城工作的某大隊長家的房門,兩腿一伸,做了最大的犧牲。


    她終於再次回到了上海,帶著一書包的英文書,還有一身的狼狽不堪。


    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孩也回來了。


    回到這個千瘡百孔,好不容易複蘇起來的恩人的家裏,麵對的是昔日搭救過自己的老人的跪地一拜。


    她冷冷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求著昔日在自己家藏身的男孩,做她肚子裏父不祥的孩子的父親。


    她冷冷地說:“爸,我已經夠丟人了,你還要我再丟人嗎?”


    沒有想到男孩說:“明天我就和小蘋去民政局開證書。”


    她說:“我用不著你那樣可憐我!”


    男孩不響,隨她怎樣說,第二天還是揪著她去開了結婚證書。


    賀蘋溫柔地撫摩著暖暖的頭發。


    暖暖咬住嘴唇,在母親的懷裏沉默。


    心中已經翻江倒海,翻過幾遍,忽喜忽悲,抓不住任何依kao。


    “我想沐風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報恩。生下你的時候,我根本不想看你。沒有想到你那個時候小小的,被沐風一抱,竟然張著沒有牙齒的嘴,笑了起來。沐風看得很喜歡,他說他的心都被你給笑暖了,便給你取了名字叫‘暖暖’。”


    生下暖暖的賀蘋並沒有放棄自己最初的夢想,甚至是執拗的,彷佛覺得隻有離開這個國家,才能洗幹淨自己身上滿身的肮髒。


    所以她無暇顧及其他,隻是找著一切能出國的機會。


    某一天,她收到了從黑龍江寄來的給林沐風的信,看到那幅喪報。


    她對林沐風說:“你還欠一個女人的情債。”


    林沐風沉默著。


    她繼續說:“沐風,我走,你去還她的情。我帶暖暖一起走,你好好照顧你自己的兒子。”


    林沐風說:“我覺得我一直是一個失敗者,不負責任,也擔當不了任何責任。”


    她說:“都是這個時代的錯。沐風,我早就學會不怨天尤人,未來要自己爭取。”她的眼裏充滿灼灼的向往,誰都阻止不了。


    林沐風說:“你把暖暖留下來吧!你這個做媽的未必能好好照顧她。”


    林暖暖被留了下來,賀蘋其實真的不甘願真帶著暖暖走,林沐風願意好好照顧他這個名義上的女兒。


    “媽,你吃準了爸爸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對嗎?”暖暖問。


    賀蘋默然了一陣。


    “這就是上海男人,不是嗎?於潔如可以給他更多精神上的幸福,我不能!沐風說過和我在一起太累了。”


    暖暖也默然。


    太多太多的往事要消耗在今夜裏。


    而唯一最大的驚撼是——她和亦寒,並不是親姐弟。


    “林沐風不如他的兒子。”賀蘋又說。


    暖暖望著母親,她的臉上也疲憊,但是帶著欣慰的笑。


    “林沐風永遠不敢把自己的愛或不愛說出來。他也不如我幹脆,不是嗎?”笑著看向女兒。


    “其實,汪亦寒是我辦出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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