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筱光在潘以倫到來之前,梳理了幾件事。 她的士氣在星期六被充盈,在星期天卻意外入了穀底。


    人生猝不及防的事,往往一矢中的。 幻象退散,請客觀麵對現實。


    第一,她是否具備了和潘以倫一走到底的勇氣?


    第二,她是否做好等待潘以倫成熟的準備?


    第三,她是否可以擺平自己的父母,並且承受潘家所承受的經濟壓力和精神壓力。


    第四,她是否能確定自己在即將到來的永無止境的潘以倫的緋聞中不被影響,百毒不侵?


    她的答案是在白紙上畫出淩亂的圈圈。


    這是一場混亂的戀愛,在她的生活規劃之外,所承受的也在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外。


    潘以倫和杜月月的過去是她所不知道的,他們的現在是被經濟公司熱炒的賣點,他們的將來,她也不能預料。


    她不過是平凡的一枚小透明人物,卷入錯綜複雜的演藝圈戀情的確是強她所難了。


    如果潘以倫不進演藝圈呢?


    楊筱光想了想,他的家庭負擔,他們的年齡差距,她父母的思想觀念,一重重柵欄要跨越。


    他也難。


    楊筱光坐在咖吧裏,要了一杯熱巧克力,對著蘇州河發足一個小時的呆。


    堅持,抑或放棄?


    她無法估量自己。


    直到熱巧克力涼了。 潘以倫也來了。 他看著她瞪著蘇州河麵上的駁船,駁船停著,她地表情也停著。


    他走過去,她才清醒,第一句話就是:“我還是要道歉。 ”


    潘以倫的手壓住她的手,輾轉在自己的手心裏。 兩個人的手心都是濕濕的,都緊張。 都彷徨,都不知前途該向何處。


    他說:“我自己都掌握不了我的前途。 ”


    楊筱光揉揉他地發。


    “你已經成功了三分之一。 你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她口裏輕輕歎了氣,“七年,很遙遠。 ”


    潘以倫地麵容和蘇州河一樣平靜,在夜色下,婉約而難測。


    楊筱光說:“我們認識才不到半年,經曆的一切卻很糟糕。 ”


    潘以倫問:“七年裏,你要穩定的工作。 要買房子,要結婚,還要生孩子。 ”


    楊筱光說:“這是一個正常人在正常年齡裏要做的正常事。 ”


    潘以倫說:“我沒有任何理由,讓你等七年,或許你對我的喜歡,都不足以讓你能想象這樣一個七年。 ”


    楊筱光看著他。


    這個男孩,她對他的喜歡,能夠達到何種程度?


    她自己都摸不透。 未曾經曆的感情。 似乎是很了解他地,但他壓抑著,她也一樣。 在現實麵前,都亦步亦趨。


    感情這樣複雜。


    他們之間,無法做到互相保護。 就是如此無奈。


    潘以倫的無奈,她不會知道。


    事實上。 潘以倫在赴她的約會前,與潘母懇談了三個小時。


    清晨,楊筱光在病房外的徘徊,潘家母子都是知道的。 他們都在房裏,聽到李春妮孩子氣的謊言。


    潘母說:“她的確是個好孩子,老實、本分,家世清白。 以倫,他們家和我們家,不一樣。 她的路和你以後地路,也不一樣。 ”


    潘以倫坐在母親的床邊。 他的表情從比賽之後。 就沒有放下。 合約生效,新的機會紛至遝來。 演出日程排到明年六月,預付款已經入帳。


    他走不掉了。


    梅麗麗將他的合同正式過手給新的經濟公司,新地經紀人同梅麗麗達成共識。


    “合適而有效的緋聞是提升人氣的優選辦法。 ”


    潘以倫拿著合同,他看到其中一條條款:合同期內,非公司安排,不得產生其他戀情。


    “你預借的二十萬已經打入你的賬戶。 ”


    這是他一直爭取的最終結果,結果牢牢握在手裏的時候,他反而看不到結果。


    潘以倫對母親說:“有些東西我能掌握的,我會去做,媽媽,我知道什麽最重要。 ”


    他也知道,他和楊筱光之間,那道鴻溝是什麽。


    這才可怕。


    爭取了很多,結果必然還需要麵對。


    潘母說:“你瞧,你們麵對困難根本都無能為力。 你這次贏還是kao了爸爸,爸爸是你的支柱,也是你的王牌。 以倫,你是好孩子,不想kao我們,可是你實力不夠,在這個社會上,我們無能為力地事情太多了。 你左不kao人右不kao人,可是最後還是要kao別人。 真正地麻煩,你們解決不了。 ”


    潘以倫看著病房走廊裏的燈一亮一暗,像比賽前舞台上地燈。 在於他,都是未卜的。


    “千萬別對女孩說,要她等你多少年。 年輕人,變數太多,你不能讓女孩等。 ”母親就伏在他的肩頭說這樣的話。 她很累了,經年的家庭負擔,還有病痛,讓她在疼痛裏比任何人都清醒,“那樣的女孩等不起,你,也給不起。 ”


    病房外的燈泡“啪”地一聲滅了,立刻又檢修工聞聲趕來。 隻一會,燈又亮了。


    母親交代的最後一句話是:“做男人,應該能擔當。 適時的擔當,比盲目的擔當更重要。 ”


    潘以倫眼前的楊筱光,仍然傻氣地笑著。


    她猶豫了多久?掙紮了多久?


    她本就是簡單的人,是他將她的生活造出那樣多的煩惱。


    潘以倫看著她說不出話。


    楊筱光嘻嘻一笑:“該說點什麽?”她說,“以倫,你的很多故事,我都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也被我給出賣了。 以倫,你贏了,可是你不快樂。 ”


    “嗚嗚”的船鳴由遠處傳來。


    半年的相處,她能了解自己多少?卻遠在自己的預料以外,或許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他什麽都沒有做,卻一點一點磨蝕了她天生的快樂。


    他說:“我本來做好了準備的,怎麽認真安排這一場感情。 我以為我可以萬能,似乎高看自己。 ”


    天色寸寸黯淡,楊筱光和潘以倫的臉也黯淡在暮色中。


    他們都有這樣的共識,這樣的共識,承認起來,並不容易。


    楊筱光的笑不由收了,鼻子一酸,眼睛立刻迷蒙。 她低下頭。


    “楊筱光,該說對不起的那個應該是我。 ”潘以倫的聲音沙了,“我讓你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我實在糟糕,不應該拖人下水。 ”


    楊筱光將杯子裏的巧克力喝完,巧克力涼了,成了苦澀的漿,黏稠的感覺滯留在嗓子眼。 幸好她還能說出話。


    “不過一瞬間,已經翻天覆地。 事情竟然這樣複雜。 ”她用手背支撐著額頭,額頭涼涼的,手背也涼涼的,互相溫暖不了,“為什麽會這樣?我們甚至不算真正開始,卻已經這樣了!”


    她站起來,抹了一把臉。


    “正太,很多話還是由我來說。 我們的時間是錯誤的,真的很倒黴。 可是你給我的快樂,是真實的,我對你的感覺,也是真實的。 ”


    她朝他鞠了一躬。


    “謝謝你教會我什麽叫**。 ”


    潘以倫也站起來,他走過來,輕輕擁抱她。 隻是輕輕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具備十足的資格,當他開始猶豫和彷徨,資格已經喪失一半。 另一半,在她的主動裏,也喪失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幹擾你的生活。 但是,我愛你。 ”


    楊筱光趴在他的肩頭,無聲地流了淚。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他比賽後籌劃他們的將來,可是人生無情雨,總比希望來得快。 他們都懦弱。


    她在他的懷抱裏,應是很近,忽而又很遠。 她與他,從來都是不明不暗,中間隔的東西太多,原來,現實這樣容易讓人折墮。


    楊筱光的心,揪成亂麻。


    她想,她是個氣球,被針一戳,就泄氣了。


    錯誤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原來根本也就會變成一場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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