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滯緩的空氣緩慢地流動著,顏伊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蜷縮在長椅上,唯一不同的是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關節越捏越緊,指甲完全變成了白色。


    走廊上風呼呼的吹著,第一次覺得五月的天氣這樣的冷,瑟瑟發抖,好像在冰窖裏一樣。


    不知道等了多久,隻覺得是一個世紀那麽長,急救室的門突然被打開,裏麵出來一個戴著白口罩的大夫。


    顏伊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緊緊抓住醫生的手:“醫生,我爸爸怎麽樣?”


    醫生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們盡力了……”然後慢慢地踱開。


    顏伊覺得自己像是被實心的鐵錘猛地砸中一樣,腦袋嗡嗡的響。整個世界都變得輕飄飄起來,血液不停地衝上頭頂,她的心像是在做過山車一樣,飛出去再飛出去。


    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抽離了一般,她站立的有些困難,不得不伸手靠著牆壁支撐一把,她不停的喘氣,喉嚨裏撕拉著,張開嘴,無聲的卡住,再沒有一點聲息。


    眼裏最後一絲火光熄滅,目光一直落在一個地方卻似乎沒有焦距,麵如死水,找不到一絲屬於活人的氣息。


    陸天一看著的身體在往下滑,趕緊眼明手快的上前從後麵扶住了她,想把她拽著,但是顏伊的身體軟得像一團泥巴,一直往地上掉。


    “顏伊,振作點。”耳邊傳來陸天一擔憂的呼喊,遙遠地好像來自天邊。


    失去了最親愛的父親,她如何振作?!淚水順著的臉頰落下來,身體終是到達了極限,大片的黑暗的包圍著她。


    她被老天一點點的逼到了絕境,還能殘忍一點嗎?


    夜已過去大半,天邊亮起的啟明星被雲翳遮掩,失去了光華,似乎天色有變。


    病房裏的燈光很昏暗,病床上的顏伊睜大著眼睛看著並不明朗的天花板,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整整一個晚上了。


    黎明前的黑暗真的會讓人無助,顏伊覺得自己就像一葉在大海上迷路的小舟,飄搖著迷茫著,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


    突然她從床上翻身起來,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她穿上鞋子輕聲走了出去。


    門外的風吹拂著她的身子,暮春的夜風分外寒涼。


    可是她卻渾然不覺,清瘦的身子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病號服,蒼白消瘦的麵容沒有一絲精神。


    夜風中,這個女人好像隨時會被刮跑一樣,單薄地像一葉紙片。


    住院部的頂樓,顏伊有些艱難的爬了上去。


    空曠的頂樓,二十八樓的高度,足以讓它俯瞰整個醫院。


    可是顏伊沒有這個心情,去觀望這個充滿了罪惡和謊言的地方。


    她隻是呆呆地抬頭望著晦暗不明天空,仍由寒風迎襲著她單薄清瘦的身子。


    夜風揚起了她的黑發,仿佛是張揚的怒龍,憤怒的嘶吼著,叫囂著,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悲憤而絕望。


    一步步來到天台的水泥欄杆,顏伊有些吃力地爬上去。


    天台上的夜風愈加肆意地呼嘯起來,顏伊站在狹窄的天台邊緣,慢慢張開手臂。


    站在二十八樓的高度,顏伊竟感到難以言語的快感。


    天邊,啟明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天色灰沉沉的,好像染上了水墨,暗淡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狂風大作,天邊烏雲翻滾。大片烏黑地讓人壓抑的雲翳好像撒入水中的濃墨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狂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砸在她的身上,單薄的病號服攜著長長的黑發在空中揚起,如同一麵旌旗。


    瘦弱的身體,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像風箏一樣飄向遠方。


    大雨傾盆,迷蒙了她的眼睛。


    霧氣氤氳的美麗黑眸模糊地看到了一個熟悉到朝她伸出了手。那麽溫暖的雙眸,那麽慈祥。


    “爸爸……”顏伊對著空中伸出了手。他慈愛的笑容、溫暖的手掌就在前麵,可她剛伸手卻就不見了。


    她的腳下是一片漆黑,仿佛一個巨大的黑洞,能吞噬一切美好的東西。


    隻要再往前一步,就是無盡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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