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賽的慘烈程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遠遠超過了淘汰賽中陳大成以及牟益成對戰方洪波那場比賽。


    看台上,沒有一個學生為牟益成這一記精彩的一擊歡呼喝彩,個個都安靜的看著躺在擂台上的陸山民。


    金融高專不少女學生都忍不住流下來眼淚。


    馬國棟坐在觀眾席上,布滿皺紋的雙手不住顫抖,喃喃自語,‘加油,山民’。


    東海大學看台區域,白靈眼眶濕潤,哽咽自語,“不要打了,山民哥,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所有人都認為比賽到此已經結束,那充滿暴力的一腳正中麵門,隔得較近看台的觀眾甚至能聽到砰的一聲。


    彭曦、牟東雲、曾雅倩、張麗、左丘、周芊芊,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盯著躺在擂台上的陸山民。


    張麗再也忍不住,含著淚對著擂台嘶喊,“不要打了”。說著抬腳準備衝上擂台。


    一旁的曾雅倩一把抓住張麗的手,眼裏含著淚,聲音顫抖:“他需要這場戰鬥”。


    張麗怒目而視,咆哮的吼道:“你離他遠點,你這樣的富家千金怎麽會在乎他的死活”。


    曾雅倩眼淚從眼角流出,雙手死死的扣住張麗的手,“他若死了,我陪他”。


    張麗怔怔的看著曾雅倩,兩個女人都是淚流滿麵。“他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曾雅倩轉過頭,溫柔的看著躺在擂台上的陸山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要什麽,也知道他要什麽,他需要這場戰鬥”。


    裁判檢查了一番陸山民的傷勢,確定沒有生命危險之後,開始讀數。


    “一、二、三、四、、、、、、、”。


    所有的人,包括東海大學以及其他學校的學生,隨著裁判的讀數,心裏都默默的喊著“起來,起來”。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怯弱的時候,每個人的內心都有著追求堅強的欲望。他們從陸山民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不具備的堅強。他們希望陸山民能站起來,就像他們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堅強的人一樣。


    馬國棟站起身來,滿臉憋得通紅,喃喃自語,“山民,起來!!山民,起來”!!


    擂台上,陸山民動了。


    他緩緩的抬起了頭。


    他雙手撐住了地。


    他的雙腿開始彎曲。


    他翻身撐地,雙膝跪地。


    他站起來了。


    掌聲,在場的所有學生都開始鼓掌。


    張麗鬆了一口氣。


    曾雅倩露出了一絲微笑。


    掌聲,經久不息的掌聲響徹整個球場。


    陸山民顫巍巍的站起,麵對全場雷鳴般的掌聲,陸山民艱難的露出一絲微笑。這場比賽打到現在,到底是為了什麽,理由已經變得不那麽重要,剛開始是為了王曉楠,後來也許是為了白靈,再後來也許是看不慣牟益成毫無人性的毆打方洪波。


    實際上,還有更多的理由。


    淘汰賽中,當他取得勝利的時候,他看到了那群小保安眼中的自信,同是沒上過大學的人,小保安們能從他的勝利中獲得人生的自信,這一戰,為的就是那群沒上過大學的底層保安。


    到現在他還記得剛到東海第一天,那個出租車司機滿眼鄙視神情,盡管張麗、陳坤和黃梅是大學生,在東海,仍然被人瞧不起,這一戰,為的就是那些被瞧不起的外地人。


    看到擂台下梨花帶雨的曾雅倩,他艱難的擠出一抹溫柔的微笑。與雅倩的三年之約,說好的要並肩而戰,直到現在,雅倩都是一個人孤軍奮戰,而自己一個男人卻幫不上任何忙,他很心痛,他需要一場戰鬥來證明自己,這一戰,也是為了一個女人。是雅倩而不是白靈。


    看了一圈看台,滿場雷鳴般的掌聲,這一戰,也為了眼前的掌聲。


    第三個回合結束的鈴聲響起。


    牟東雲和彭曦第一時間衝上擂台,把陸山民扶到了角落,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眉骨,嘴角都已破裂,整個臉部高高腫起,幾乎不成人形。


    曾雅倩和張麗也第一時間衝到擂台角落下。


    看見那張熟悉連被打得麵目全非,張麗忍不住哽咽。


    “山民,別打了,你不用證明什麽,我們不用去管別人怎麽看我們,隻要你好好的就好”。


    陸山民喘著粗氣,聲音沙啞,“麗姐,不打完,我會不心安的”。


    曾雅倩滿臉淚水,緊緊的抓住陸山民的手,聲音哽咽:“山民”。


    陸山民艱難的笑了笑,“雅倩,別哭,你笑起來更好看”。


    曾雅倩擦了把眼淚,勉強的擠出笑容,“疼嗎”?


    陸山民點了點頭,“疼,但這點疼都抗不過去,以後怎麽與你一起你並肩作戰呢。”


    曾雅倩一邊流淚一邊擠出笑容,“值得嗎”?


    陸山民艱難的笑了笑,“我答應過你的,山裏人不說謊”。


    曾雅倩哽咽的點了點頭,“嗯,我們並肩戰鬥”。


    “雅倩,等這場比賽打完,我有話要對你說,這句話我憋了好久”。


    曾雅倩滿臉淚水,同時也滿臉笑容,“嗯,,我,等著你”。


    彭曦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說道:“打得很好,經過前三個回合的激烈對戰,牟益成的體能已經消耗很多,他的力量和反應必然下降,你會找打機會的”。


    牟東雲也說道:“山民,最後兩個回合拚的就是毅力,你能行”。


    陸山民點了點頭,眼神淩冽,沙啞著聲音說道:“即便我敗,我也要讓他知道我拳頭的厲害”。


    樹蔭下,方遠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寧死不退,至死方休,這不正是當年的他嗎?相比起那些爾虞我詐的上層人士,陸山民這樣的人更能勾起他胸中的豪邁之情。多少年了,自從離開擂台,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都差點忘了作為一個男人該有的英勇豪邁。


    第四個回合的鈴聲響起,陸山民再次走到擂台中央。


    整個看台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一片安靜,安靜得台上的兩人能清晰聽見對方沉重的呼吸聲。


    這個時候,東海大學看台區域,一道聲音響起。


    葉梓萱站在人群中,揮舞著雙手,放聲大喊,“陸山民,加油”。


    陸山民尋聲望去,葉梓萱使勁兒的朝這邊揮手。


    陸山民笑了笑,“這丫頭,真的來了”。


    隨著裁判的一聲令下,比賽再次開始。


    三個回合的猛打猛攻,牟益成悠長的氣機也開始後繼無力,腳步的移動也緩慢了不少。但他仍然很亢奮,雙目充血,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


    陸山民發出一聲低喝,抬腳就是一個正踢。牟益成側身躲過,轉瞬就是一記直拳。陸山民冷笑一聲,抬手就是一個擺拳。


    砰砰兩聲,兩人各種一拳,各自後退一步。


    打到現在,隻要有以拳換拳的機會,陸山民絕對不去防守。


    牟益成的體能下降也很厲害,反應能力下降很多,想躲過陸山民以拳換拳的打法,遠遠沒有了之前那麽容易。


    牟益成也是滿臉是傷,他早已看出來,陸山民的力量和抗擊打能力都要強於他,這樣以拳換拳的打法對他很不利。


    比賽打到現在,雙方的體能消耗都接近極限,牟益成開始放緩進攻,不讓陸山民有以拳換拳的機會。


    陸山民雙眼緊緊的盯著牟益成,他也不敢貿然進攻,像牟益成這樣技術全麵的高手,一旦進攻就很容易被對方找到空檔。


    但牟益成耗得起,他耗不起,一旦耗到比賽結束,在點數上一定是牟益成得分更高。


    擂台下,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


    牟東雲眉頭緊皺,“現在該怎麽辦”?


    彭曦也是滿臉的緊張,“唯有進攻才有一絲機會,別無他法”。


    另一處,東海體育大學散打隊的教練楊成武,喃喃自語,“不進攻必敗,進攻有那麽一絲機會,但隻會敗得更快更慘”。


    金融高專看台後排,一直玩世不恭的周芊芊此刻也滿臉的緊張。


    “丘師兄,你說陸山民這是何必呢,太倔了吧,不就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業餘比賽嗎,犯得著這麽拚命嗎”?


    左丘手心也全是汗水,“他表麵看著像隻溫順的小綿羊,實際上內心裏住著一頭猛虎”。


    陸山民冷冷的看著牟益成,一如當初在山中狩獵,冷冷的看著獵物。


    牟益成咯咯冷笑,“來呀,你不是很想打倒我嗎?在熬下去,你輸定了,白靈就會成為我的玩物”。


    陸山民喘著粗氣,腦海總閃過無數的畫麵,羅誌軒羞憤跳樓,玫瑰酒吧鏖戰十幾個保安,黃梅被金胖子撕破衣服,陳大力要不到工錢時心灰意冷的樣子,張麗被王超嚇得瑟瑟發抖,還有小五那張慘白中帶著恐懼和不甘的樣子。


    陸山民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渾身肌肉爆起,汗水混著血水飛舞,瘋狂的衝向牟益成。


    砰,牟益成抬手擋住,被陸山民瘋狂的一擊打得後退兩步。


    陸山民猛烈的揮舞著拳頭,一直以來,他盡量平靜的去看待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盡量不主動去招惹任何人。他一直相信《論語》上的人生而平等,但現實完全不是這樣,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處處都是不平,處處都是無奈。


    砰,陸山民一往無前,汗水和著血水迷糊了雙眼,一記擺拳狠狠砸向牟益成,他要砸碎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自以為可以任意玩弄他人的混蛋。


    牟益成再退一步,嘴角翹起得意的微笑。


    陸山民毫不停歇,一記勾拳直奔牟益成下顎。


    彭曦暗叫糟糕, 對牟東雲說道:“山民被怒氣控製了,失去了理智,正中了牟益成的圈套”。


    牟東雲也一陣著急,對著擂台大喊,“臭小子,冷靜下來”。


    可惜,已經晚了。


    牟益成的步步引誘,陸山民步步進攻,使得門戶大開,空檔齊出。


    牟益成死死咬著牙關,硬抗著陸山民瘋狂的進攻,雙臂雙腿因防守被打得通紅。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隻要熬過這一波進攻,他就能輕易抓住空檔進行絕地反擊,陸山民的這一記勾拳就是他久等的機會。


    倉皇躲過,早已準備好的右臂順勢一撥,陸山民用力過猛,整個身體微微一斜,整個左半身完全暴露在牟益成的攻擊範圍。


    陸山民正準備揮動左臂防守,這個時候,一記蓄力已久的勾拳打中腋下,整條左臂一軟,一下失去了力量。


    沒有了左臂的護衛,左側臉頰完全暴露了出來。


    緊接著,不待陸山民反應過來,一記蓄力已久的大擺拳夾著風聲狠狠砸向左側臉頰。


    台下所有人一聲驚呼。


    “砰”,這一記重拳將陸山民砸得橫移出去兩步。


    瞬間,整個腦袋天旋地轉,意識一下子出現模糊,頭被打偏的以瞬間,他看到了牟東雲驚訝的張大嘴巴,看到了張麗是嘶喊,看到了曾雅倩滿臉的淚水。


    “砰”,不等他清醒過來,又是一記鐵錘般的大擺拳砸向右側臉頰,狠狠的打在太陽穴上。


    整個腦袋嗡的一聲。


    緊接著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什麽都聽不見。


    什麽都看不見。


    隻感覺整個身子像掉進無底的深淵,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墜,想伸手抓住東西,但什麽都抓不到。


    就這樣一直往下墜,周圍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寂靜,比馬嘴村的夜晚還要黑,還要靜,仿佛沒有了身體,隻殘留下一絲思維在黑夜中飄蕩。


    漸漸的聽到了很遠的地方傳來了很多人的喊聲。


    “陸山民”,


    這個名字好熟悉,但一時竟然想不起來是誰。


    這時,又傳來一道陰冷的聲音,‘我打死你’。


    心裏很納悶兒,這又是誰,他要打死誰?


    緊接著又聽到一串聲音。


    “一”、“二”、“三”、“四”、、、、、、、、。


    疼痛,感到了一絲疼痛,緊接著是火辣辣的疼痛,鑽心的疼痛。


    他想起來了,自己就是陸山民,那個陰冷的聲音是要打倒的對手,一連串的數字是裁判在讀秒。


    極力的睜開眼睛,四周的黑色中漸漸露出一抹光亮,漸漸的看到了天空,天空在不停的旋轉,讓他感到頭暈目眩。


    身邊響起嗚嗚的哭聲,那是麗姐的哭聲,還有雅倩的抽泣聲。


    數字聲音還在不停的響起。


    “五”、“六”、“七”、“八”、、、


    “啊、、”。


    陸山民一聲低吼,咬著牙緩緩的翻身半跪,汗水夾著血水沿著發尖不停的往下滴。


    全場再次響起了激烈的掌聲,所有的人都為陸山民的堅強所打動。


    不僅是曾雅倩、張麗、葉梓萱幾個女孩兒眼裏含著眼淚,就連很多其他學校的女生也眼眶微紅,正值青春年少,誰還沒有幾分熱血和激情。


    陸山民再次站在了擂台之上,耳邊充斥著漫天的掌聲。


    第四個回合結束。


    彭曦和牟東雲緊張的給陸山民進行傷口清洗和包紮,半桶水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牟東雲雙手顫抖,一張創口貼半天都沒有撕開。


    太慘了,他還從沒見過在擂台上能被打得這麽慘的情況,整個人被打得麵目全非。


    彭曦一把抓過牟東雲手裏的創口貼,滿頭大汗,“你他娘的是個娘們兒嗎”。


    張麗、曾雅倩站在擂台的角落下,葉梓萱在剛才陸山民被打倒的時候也跑了過來。


    張麗近乎乞求的哭道,“山民,求求你別打了”。


    葉梓萱也哭得梨花帶雨,“你比我家裏的納尼小豬豬還傻,打不過還傻傻的衝上去挨打”。


    曾雅倩緊緊的抓住陸山民的一隻手,滿臉淚痕,渾身發抖,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


    陸山民竭力的擠出一絲微笑,緊緊的握住曾雅倩的手,“謝謝”。


    陸山民的一聲謝謝,讓曾雅倩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傾瀉、出來。


    她知道陸山民是謝謝她對他的理解和支持,但是她更寧願像張麗一樣放聲大哭勸他不要打。


    她不想這麽理解他,她想告訴他,她也是一個女人,忍著心痛,壓抑著情感,理性的去支持他真的好辛苦。


    看台上,左丘渾身不自覺的顫抖,他不是擔心陸山民,而是激動,激動得情不自禁的發抖。


    “看到沒有,前排那個七十歲的經濟學家,他渾身在顫抖。”


    “看到沒有,組委會的全體成員都站了起來”。


    “看到沒有,擂台下那幾個哭得稀裏嘩啦的女孩兒”。


    “還有,聽到沒有,這全場震耳欲聾的掌聲”。


    周芊芊拍了拍激動不已的左丘,“丘師兄、”


    “這就是他的魅力,他總能激起周圍人的激情,不管結局如何,雖敗猶榮”。


    左丘激動的看著周芊芊,“這樣的人放到古代,這就是帝王之資”。


    左丘深吸一口氣,看向遠方,眼中充滿堅毅的目光。


    “從今以後,誰他娘的說他是一個無知的山野村民,我跟他急”。


    牟東雲看著陸山民渾身的傷,一陣心痛。


    “山民,要不算了,贏不了了”。


    陸山民笑了笑,含混不清的說道:“山裏人從來不會輕易放棄”。


    牟東雲焦頭爛額,“可是,又有什麽意義呢”。


    彭曦瞪了一眼牟東雲,“你懂個球,這是男人的血性,比賽可以敗,精神不能垮”。


    彭曦拍了拍陸山民肩膀,“加油,聽聽這滿場的掌聲,不管結局如何,你已經勝了”。


    牟東雲眼眶微紅,“你他娘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是我的學生,死活當然不關你的事”。


    陸山民心裏湧起一股溫暖,孤身一人來到東海,到如今有這麽多人關心他,支持他,這場比賽打得值。


    在全場的目光和掌聲中,陸山民緩緩起身,眼中再次露出堅毅的目光。


    他再次站在了擂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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