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鶯闖進辦公室時,還是午休時間,而姚季恒簡單吃了工作餐,早已聚精會神看一份企劃案。聽見響聲,他從一堆文件裏抬頭。


    jenny惴惴不安地說:“姚先生,這位嶽小姐一定要見你……”


    姚季恒自然了解嶽鶯脾氣,硬要進來話,jenny是奈何不了她。他讓jenny下去,轉而麵對嶽鶯:“你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


    姚季恒繼續低頭看文件,“我很忙,如果還是為他事,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聯係了醫生,去不去是我事,你不用再來找我了。”


    嶽鶯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神態轉瞬冷若冰霜:“我沒指望說服你現就去看他,但是我有點東西給你看。”


    她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抽出一撂照片,直接放他麵前文件上。於是他視線正對上了一張燈光下握手照片。


    姚季恒怔了半晌,眼睛離開照片,抬頭問:“你找人跟蹤她?”


    “我隻是好奇你這麽想結婚是一個什麽樣人,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麽?看來你未婚妻不僅僅是出差外,好像還和初戀情人深夜談心。”


    姚季恒頓了一下,說:“該知道我早已堂堂正正知道,這樣事情你不要再做了。”


    嶽鶯笑得諷刺而不甘:“你知道?那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姚季恒認真地說:“嶽鶯,我再和你說一遍,我和她是真要結婚。”


    嶽鶯怔了一下,卻笑了:“那我期待著你婚禮。”


    她目達到,不再留戀,轉身即走。


    姚季恒靜靜坐著,一動也不動,似是出神,又像是陷入了沉思。隔了一會兒,他空茫視線才漸漸有了焦點,可是頭一低又對上了那張照片。他伸手把照片翻過來,一片空白背麵朝著自己,眼睛桌麵四處一望,隨手拿來一個空文件夾,把這厚厚一撂照片統統塞進去,拉開抽屜,一氣嗬成把文件夾放進去,後呼啦一聲關上抽屜。


    然而,下一瞬,他又打開抽屜,拿出那個文件夾,一時不知道該放哪兒——不看不是,藏起來不安,怎樣都不對。於是,他隻能這樣拿手裏。


    頓了頓,他終於做出決定。他把照片拿出來,然後一張張反麵朝外放進碎紙機裏。


    碎紙機嗡嗡聲停下來後,他立即撥打趙世傑私人電話。電話卻不通。他轉而打內線電話從助理那裏得到世通趙董聯係電話,然後謝絕助理好意,再次自己撥通電話。


    趙世傑公事用手機自然也是要先助理手裏頭接聽過濾,那頭助理接到到電話,起初以為這頭也是助理,待聽到他自報上來電姓名,呆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即說:“姚先生,您稍等——”


    這回他運氣極好,大約半分鍾,電話被匆匆轉呈給了趙世傑。


    趙世傑狐疑而不失親近地喊了一聲:“世侄?”


    姚季恒笑答:“是我,趙伯伯,我打電話就是告訴您董事會已經正式通過了追加投資。”


    雖然一早就心裏有底,聽到實打實好消息,趙世傑自是越發高興,聲音如沐春風:“你讓秘書通知一聲就行了,哪兒還要你自己特意來跟我說啊。”


    “有些事情秘書說不清楚,你們收購案進行到哪一步了?”


    趙世傑有點懵了,腦子轉了轉,笑眯眯地說:“這個萋萋啊,就是心眼太實誠了,我雖然叮囑過這個案子很重要,但是世侄又不是外人,哪兒還有什麽機密啊!她是不是沒跟你說清楚這回去深圳目?其實她這回去深圳就是實地探風,等他們回來,我們擬定一份財務評估報告,再正式簽合同。世侄,你看這樣如何?”


    姚季恒自然沒有任何意見,實際上他注意力已經不合同上了。


    結束通話後,他仍一臉若有所思,jenny再次走進來送文件。


    他忽然問:“jenny,女孩都會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嗎?”


    jenny愣了愣,一時摸不著這句沒頭沒尾話該如何回答。


    姚季恒終於反應過來,很卻又笑了:“我隨便問問,你把我下午三點後行程改改,有待批文件馬上全部送來,三點我要出發去機場,幫我訂一張去深圳機票,能夠趕上班次,越越好,明天早上回來。”


    “那酒店呢?”


    “這個不用,”他對上jenny疑惑視線,才補一句,“我自己來。”


    實際上jenny提醒了他。等到jenny一頭霧水去訂機票後,他又打內線讓助理查清世通此次深圳之行下榻何處。


    萋萋這一天過得並不輕鬆,意外出現競爭對手令此次深圳之行蒙上了一層陰影。其實,她昨晚酒店見到餘鋒一行人時,公司高層也同時得到了這遲來商業機密。無論這回是不是賣方故意做出幌子好趁機抬價,他們必買決心到底是被看出來了。


    形勢嚴峻,劉副總再也沒有了吃喝玩樂心情,一大早酒店召開了緊急會議,上午和廠方談判。結果並不理想,有了底氣,人家悠悠然打太極,擺出不是非賣不可且賣誰也不一定態度,身兼重任劉副總怒極,麵上仍舊言笑晏晏。下午又是開會,板上釘釘事橫生變故打得一行人措手不及,氣氛緊張,一時並無良好對策。


    萋萋負責公司財務,這場收購財務是重中之重,當然落不到輕鬆,雖然她這個財務總監原本是溫以澤用錢砸出來——父親入股成為董事會成員之一,女兒一步高升躍為財務副總監。如今,她已無法說清楚當時麵對那一切心情,有難堪,有屈辱,有憤怒。那樣境地,她想過甩手不幹狠狠反打那個自作主張男人一巴掌,讓他知道他順便施舍給她那點“關照”是多麽令人厭惡,然而終她卻留下來了。誠然,一走了之是好,逃避也是解決問題方法之一,可是她不要那樣懦弱,她要用事實證明給那些給她打上標簽人看什麽叫“實至名歸”,什麽叫“是我始終是我”。


    所以,三十歲之前,她也順階而上,真正成了溫總監。


    萋萋看來,這次收購戰終無非就是錢多少。好比一件貨物,原主想要一次性折算成實際收益,當然有人會盯上,對於正有此需要人來說,隻要稍加利用這件貨物創造價值遠遠大於一次性購買時付出。雖然不明目競爭者出現了,賣方高調擺出誰出得起價誰拿回家,可是也要看那件貨物現本身到底值多少。都是做生意,錙銖必較,賣方想高賣,買方想低買,誰都想多賺,誰也不肯吃虧。


    決定收購時,公司內部已有粗略估值,萋萋還得寫出一份詳細財務評估報告。對待工作,她一向是心力,這麽些年除了工作,她也不知道生活中還有什麽是非得去努力不可。下午會議後,她帶領幾個會計師繼續會議室內為報告奮鬥。中途檢點廠方提供資料,她發現缺了一份重要數據,立即打電話聯係廠方財務。那邊財務總監不,一個財務經理接了她電話,隻說廠區處於近郊,離他們所市區酒店有點遠,現下班了可能不方便送資料。


    萋萋聽那意思就是推諉,這也是理所當然,這雙方議價緊要關頭,太過熱情,未免掉價,馬上說自己這邊過去拿。她也想再實地看看那邊生產線,時間緊迫,於是決定自己過去一趟。


    到達廠區時,華燈初上,對方一個財務專員接待了她,遞交資料後得知她這麽晚還想去廠房,一臉怪異。大約是一時無法理解,辦公室白領大多不喜去廠房,而她作為財務總監確也無需親自去汙染和噪音重重工廠察看。


    萋萋沒有多做解釋,她喜歡實事求是,光是數據太空洞。


    工人還工作,她進入這間廠房一派熱火朝天氣象,幾百名工人有條不紊做著手頭事。萋萋昨日和劉副總一行人已經看過一遍,知道現是忙季,工人施行三班倒。昨天人多,廠房又是機器轟鳴,很多細節沒留意到,這回便慢慢看了起來。


    走到廠房中間時,忽然一聲巨響,頭頂電燈應聲而滅,整間廠房陷入一片漆黑,機器驟然停止,但發動機轟鳴餘音還。屋內也溢出聲聲尖叫,擾攘聲一片。萋萋頭一次遇見這樣事情,純然陌生和黑暗環境裏,下意識心裏一緊,一隻手臂卻被人緊緊抓住。是那個帶她來財務專員,那個財務同行也是女性,看起來是畢業不多久,麵對比自己小也比自己柔弱年輕姑娘,她鎮定下來,安慰道:“沒事,就是停電了……”


    話音未落,漆黑一片裏,不知哪兒傳來噝噝聲,然後有火星一閃,人群越發慌亂,一窩蜂開始跑路。萋萋被人推擠著朝前移動,很多人拿出了手機照明,手機屏幕光閃來閃去,根本分不清四下裏方位,頭腦開始一片混亂,僅剩那點清晰意識想到機器驟然斷電後危險,那點火星轉眼就成為滔天大火。


    擴音喇叭響起,重複著叫大家鎮定,可是這時候根本沒人去聽,巨大恐懼掩蓋了一切。萋萋不熟悉環境,分不清哪裏是出口,隻是跟著身前人方向。然而身後人也奔湧而來,她幾乎是腳步不穩地被人推著走,一路跌跌撞撞如瞎子探路。終於見到夜光時,身後轟然一響,她似乎聞到了濃烈火星味,還不待反應過來,被身後人重重一撞,趔趄了一下,而前麵有身體擋著又反彈回來。她極力想要穩住身體,可是身後多人湧來,她被重力推得連連踉蹌,前麵人驟去後,頓失依靠,撲倒地。


    一個高大身影推開人群從天而來,大手提起她身體,一下子攔腰打橫抱起她。


    她身體騰空而起時下意識伸手緊緊抓住他,直到躺一個安穩舒適懷抱裏,仰著頭抬眼看見漆黑天幕上,有星星一閃一閃。


    深重孤獨懼怕裏,那點星光成了美亮夜色。星光燦爛,閃耀眼底,照亮夜空,滿天星星似乎都亮了。


    她眼淚忽然流下來。


    因為倒地那一瞬間恐懼和無依無靠,卻也不純然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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