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騎著馬,領著人,大搖大擺的來到大門緊閉的獅子樓前。


    獅子樓是建康有名的酒樓,二層五開間三進深,青磚灰瓦,飛簷鬥拱,雕梁畫棟,雄偉壯觀。


    酒樓雖臨近秦淮河,但由一叢竹林隔開了,秦淮河上的燈光與喧嘩透過竹葉傳來,讓獅子樓前十分寧靜。


    樓內酒客觥籌交錯之際,投到紗窗上的人影,如無聲的木偶劇一般。


    “砰!”


    早有護衛上前將大門踹開,打破了獅子樓前的寧靜。獅子樓內的喧嘩也被這一腳之威震懾,一時失去了動靜。


    侍衛踹開後分開兩旁站立,靜候蘇幕遮下馬。


    蘇幕遮今日帶來的侍衛,小九之外,其他全部是尚小樓留下來的七十二樓春雨樓的人。


    尚小樓與蘇幕遮平時見麵便抬杠、鬥嘴,但作為蘇幕遮的至交好友,他自然不會在蘇幕遮危難之際置之不顧的。這些侍衛全是春雨樓個中高手,平日裏在建康酒坊打理尚小樓與蘇幕遮約定好的生意,待蘇幕遮用人之際,方助蘇幕遮一臂之力。


    這些高手也不是漢人,而是苗族人,時人稱之為武陵蠻。善使勾刀,一種匕大小,類似蘇幕遮前世爪子的武器,但勾刀刀身更長,彎似月牙,兩麵開刃,平時可作收割稻草。


    戰時,苗族人常近戰憑借此刀,錯身而過,一刀割人咽喉。


    蘇幕遮下馬,頭頂上的鴆鳥運日緩緩落在他的肩頭。


    獅子樓內的喧嘩已經再起,且更甚,無非是些叫罵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之類的話。


    蘇幕遮剛踏上台階,一隨從已經罵罵咧咧的走到門廳中央,見了門前苗族戰士的架勢,頓時嚇了一跳,膽顫的問蘇幕遮:“你要做什麽?獅子樓今夜被吳郡鄉侯包場了,飲酒請…請到別處去!”


    “包場?”


    蘇幕遮嗤笑,上下打量這隨從,見他一身青布短衣,沾了油漬,因飲酒有些淩亂,腰間挎著彎刀,手正因驚駭而緊緊握在刀把上。與東籬向他描述過的隨從一般無二。


    “我是來找齊樂陵的。”蘇幕遮踏前一步,伸出右手。


    “你是誰?”隨從覺察到了不對,作出防禦的姿勢,將刀橫在腰前。


    “朔北王!”


    蘇幕遮話落,身子忽地如風掠過隨從,廳內酒客眼睛一花,再眨眼時,蘇幕遮已經從容站定在隨從身後。


    蘇幕遮右手中有一把苗族勾刀,外刃正沾了一絲血跡。


    “有……地……”


    那隨從拔刀,卻覺渾身無力,轉身想要喊出聲來,喉嚨漏風讓他話語含糊不清,咽喉間更是陣陣涼,隻見鮮血疾射而出,血濺三尺之外,染紅了門上的窗紗。


    喧嘩一時的獅子樓再次被震住了。


    聽那仆從“噗通”一聲倒地,更無人敢借著酒瘋逞能準備斥責踹門之人以顯威風了。


    鴆鳥在蘇幕遮肩頭,出“邦邦“執拗聲音,聲音陰騭而幽深,如年邁的守夜人敲著羊皮鼓,在針落可聞的大廳內格外駭人。


    蘇幕遮手上有蠶絲手套,拿著勾刀輕輕地挑了挑鴆鳥嘴喙,讓它止聲。


    “我是來找齊樂陵麻煩的,不想死的都快滾!”蘇幕遮厲聲道。


    一層廳內被齊樂陵請來赴宴用餐的,多是一些小世家子弟或廟堂官吏,雖在建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在朔北王麵前份量還略顯不足。現在蘇幕遮大開殺戒殺戒,這些人自不敢撩撥虎須,聞言忙站起身,繞過蘇幕遮,踏過那隨從屍體,撤出獅子樓去了。


    見人要走,三五個青布短衣的隨從方才反應過來,抽刀在手。


    有仆從正要上樓去稟告,蘇幕遮右手勾刀飛擲而出,“咻”的一聲打在那仆從的膝蓋上,讓那仆從“哎呦”一聲由樓梯上滾落下來。


    王府財源緊張後,葉秋荻禁止蘇幕遮以銅錢做暗器了,找來找去,也隻有棋子兒順手。


    許是聽到了樓下動靜,有一青衣仆從在樓梯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見了大廳內的場景,吃了一驚,正要繼續仔細查看,被蘇幕遮目光掃了一眼,嚇的脖子一縮。


    樓板上頓時響起一陣腳步聲,匆匆去稟告去了。


    “一個不留!”


    蘇幕遮將目光收回來,吩咐一句,引著小九上了迎麵的樓梯。


    旁邊一仆從揮刀劈過來,被蘇幕遮側身一躲,青狐刀倒拔出鞘,一聲狐鳴,劃過咽喉,那仆從痛也來不及呼一聲,捂著喉嚨滿臉不甘的跌到在地。


    一刀震懾,無人敢上前,蘇幕遮從容上了二樓。


    樓下安靜,齊樂陵初不在意,隻派了一仆從下去查看,點了一曲《短歌行》,示意時了了繼續。


    “林中正且放寬了心。”


    齊樂陵踞坐在軟席上,舉起酒樽向左的林中正敬酒,指了指右手邊正襟危坐席案前,將三尺青鋒橫在膝蓋上,一高一矮的兩位劍客道:“這二位乃是太湖微雨劍劍派掌門的得意門生,深得劍之植先生真傳。”


    “他二人聯手,對於那瀟湘妃子絕不在話下,定能為林中正報得深仇大恨。”


    林中正苦澀的麵容扯出幾分喜意,舉起酒樽回敬齊樂陵,正要答話,房間的門被一把推了開來,一青衣短打的仆從滿臉慌張,站在門口指著樓下對齊樂陵道:“公子,快,快,有人殺上來了!”


    “砰!”


    齊樂陵將酒杯砸在案子上,道:“大膽奴才,詐唬些什麽,誰敢來我獅子樓放肆?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不,不是,公子,當真有人殺上來了!”那仆從指著走上樓梯來的蘇幕遮,見他刀尖上滴血,肩頭一黑神赤目的怪鳥,紅彤彤的眼神盯著他,愈的懼怕了,說話也不利索起來。


    齊樂陵見仆從神情不似作偽,頓時驚訝地站起身子來,眨眼示意那一高一矮的漢子出去看看。


    高漢子將劍提起,轉身正要走出去,正見一把刀劈在了那提刀要抵抗的青衣仆從身上,然後一腳將他踢了開去。


    小九出現在門口,收起手中刀,正環視屋子,忽見一高漢子拔劍,前刺一氣嗬成,向他麵門襲來。


    小九身子急忙後仰,腳在門檻上一蹬,借力向後移去。


    那劍尖貼著下頷,隨小九後退四尺餘,在他身子貼在對麵牆壁上後,刺勢方歇。


    但小九依舊清晰感受到一陣涼意由劍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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