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神此次行動最終目標是青雲門,隻要擊垮正道,覆滅蒼生輕而易舉。萬劍一同樣也知道這點,因此昨日開始,他便命青雲門弟子前來河陽城,告知河陽城百姓越過青雲山脈,往北邊去,但終究有些人心存僥幸,舍不得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業,沒有行動。猶豫中,失去了最後逃生之機。


    葉鋒搖搖頭,不論是人,亦或是妖,貪念都是無法避免的劣根。


    獸妖的破壞力驚人,僅僅一炷香的功夫,整個河陽城就毀了,入目所望,滿目瘡痍,蒼涼遍生。葉鋒在河陽城上空遨遊,想要看看雲煙、雲錦一家走沒走。


    當年他初入誅仙,那個小姑娘給了他一份善意,而今曆經滄桑,雖對世人絕望,但該報答的,還是要報答。


    尋了一會兒,也沒找到,大概昨日就離開了吧。


    這般想著,葉鋒落在河陽城中,街道上,獸妖肆虐,殘暴地誅殺每一個看到的人類。葉鋒行若無人、無妖,一片淡定從容。先前那獸妖先鋒猛禽瞧見葉鋒,黑黢黢的人臉,露出了兩顆三尺來長的青色獠牙,自天上俯衝而下,黑色的唾液帶有強烈的腐蝕性,滴落下來,空中便立即彌漫起一股強烈的濃酸氣味,地麵滋滋作響。


    葉鋒看也沒看,拂袖一揮,青色玄芒一閃,一個太極圖案出現,明耀奪目,朝那獸妖猛禽直拍過去,砰的一聲巨響,獸妖猛禽爆炸開來,變成了一團火球。


    大街上,原本正要朝葉鋒衝殺的獸妖,全都一呆,禁不住後退,好像明白眼前這個人絕不好惹。


    正在這時,啪啪啪的掌聲響起:“太極玄清道,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


    轟隆聲響中,城門突然被撞開,一隻巨大的猛獸懶洋洋的出現,赫然便是荒原十大凶獸之一的饕餮,饕餮身旁,站著一個身著華麗絲綢衣衫的少年。


    他左手舉著一支鮮豔大紅傘,右手拿著一個酒壺,這少年和饕餮,緩緩走進了河陽城。


    少年微眯著眼,輕笑著上下打量葉鋒,輕讚道:“隨手便能將太極玄清道演化到這般境界,想必閣下便是逍遙門主了,果真了不起。我看另一個稱呼或許更適合閣下。”


    葉鋒微笑道:“哦,不知獸神有何高見?”


    少年輕笑的說:“嚐聞,逍遙門主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能。或許葉先生,更應該叫‘三無門主’才是。”稍稍一頓,少年又道,“閣下前來,可是要阻止我?”


    葉鋒搖搖頭,道:“我為什麽要阻止你?既是世人犯下的錯,便應由世人埋單。”說話間,心思一動,又是一笑,“不過也說不準,未來的事,誰知道?”


    “我覆滅青雲,不過是眨眼之間,這也算未來?”


    “那你現在可滅了青雲?”


    少年微微一怔,旋即爽朗笑道:“不錯,這的確應該算是未來,我本來很想跟你交手的。”


    “哦。”


    少年惋惜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十年之前,你便打得雲易嵐滿地找牙,名動天下,力壓天下三大正道領袖,被譽為‘天下第一人’。就算今日我滅了青雲正道,隻要你不死,天下蒼生心裏總有個盼頭,覺得隻要你還在,或許就還有一線希望,我不想給他們希望。”


    葉鋒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你的確應該殺了我。”


    那少年爽朗笑道:“不過現在我改變想法,就算要殺你,也是未來的事。”


    “那你現在想做什麽?”


    “現在我隻想請葉兄喝兩杯酒,本來該是三杯的,不過知交難得,所以,這最後一杯留在葉兄忍不住出手,我要殺葉兄時再喝,不知葉兄肯否賞麵?”


    “欣然之至。”


    俊朗甚至有些妖異的少年輕輕揮手,兩隻酒杯懸浮在他身前,抬手輕輕將酒杯倒滿,兩個酒杯便化作了一線,朝葉鋒射了過去,來到葉鋒身前,又突然停住。


    淡淡的玄芒擴散出去,連綿的雨水被那玄芒所阻,距離七寸位置,便如遇到了一層無形氣牆,順著氣牆朝四下滑落,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半圓,到了下麵,又成了雨水圓柱。


    葉鋒接過第一杯,少年舉起酒壺,對飲而盡,跟著是第二杯。


    “我還有些小事要處理,就不奉陪了。”少年輕輕笑了下,腳尖一點,人已出現在饕餮頭頂,饕餮立即發動,狂奔而出,好似一道閃電。


    大戰,終來。


    葉鋒站在雨水中,眉頭皺起,心頭煩躁更甚。突然之間,一聲驚呼從遠處傳了過來,葉鋒心中一驚,立即施展身法,瞬間出現在聲音處。


    “小蟲子,小蟲子!你醒醒,你醒醒啊。”是雲煙的聲音,地上躺著一具十三四歲,正豆蔻年華的年輕身體,胸口滿是鮮血,一隻魚人獸妖充滿戾氣地咆哮,雙手一張,抓住了雲煙,就要將她撕裂。


    砰!


    那魚人獸妖,下半身是人,臉卻還是魚,沒有眼瞼,臉上光溜溜的,還長著魚鰓,這刻腦袋突然炸開。


    “沒事了。”葉鋒夾在雲煙和魚人獸妖之間。


    “葉……葉大哥!”雲煙一怔,旋即狂喜,喜極而泣,拉著葉鋒的手,叫道,“葉大哥,你快救救小蟲子,請你救救小蟲子!”


    “好,你別急。”


    葉鋒溫言安慰,心中卻驚悚意識到:自己若真心要找她們,又有何難?但為何偏偏沒找到?他絕不承認自己沒有盡心,可眼前的事實卻肆無忌憚地嘲諷他。


    嗡!


    玄芒四射,葉鋒在周遭布下結界,防止獸妖破壞,跟著咬破舌尖,一滴精血射了出去,自小蟲子眉心而入,立即遊走全身,將她五髒六腑再生完全。


    跟著,葉鋒又動用起收魂奇術,四下陰風頓時大作,鬼氣滔天。


    雲煙嚇得臉色一白,不由打了個冷噤,卻也知道葉鋒正在施法救人,強忍了下來。


    陰神出竅!


    在猙獰咆哮的眾鬼中,很快就找到了小蟲子的魂魄,驅散其他鬼魂,塞進小蟲子的身體,再動用定魂術法中的融合術法,將三魂七魄與身體融合。


    “葉哥哥,快逃,你快逃!不要管我們,你本事大,肯定能逃走的!”小蟲子醒來,疑惑看了看雲煙,很詫異自己還沒死,待瞧見葉鋒,抓住他的手就叫了起來。


    葉鋒怔怔呆住,瞧著小蟲子。


    轟。


    心底深處,某個堅硬的地方,突然被打破,陽光撒了進來,小白沒有說錯,入了魔的,不僅僅隻是張小凡,他入魔更深,卻一直壓抑,而不自知。


    葉鋒瞧著小蟲子,兩行熱淚流了下來,終於肆無忌憚地哭了出來。


    所有的過往,所有的黑暗,在這光明的一瞬——


    土崩瓦解,煙消雲散;


    萬裏長空,清風明月。


    此心光明,亦複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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