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大相,這小子什麽意思?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難道他還有什麽手段不成?”


    龍欽巴回過頭來,看著身邊的大欽若讚。


    和孫六嶽的一場大場,讓龍欽巴罡氣消耗極大,身上的鎧甲也滿是刀痕,許多地方甚至直接被砍裂了,露出了裏麵模糊的血肉。


    不過即便如此,龍欽巴還始終保持著旺盛的戰意。


    大欽若讚沉默不語,一旁的火樹歸藏也微微皺起了眉頭。換作是以前,他對於王衝雖然不至於不屑一顧,但也就是稍微能多看一眼的那樣,也僅僅隻是一眼。


    但是現在不同,王衝的那些戰鬥光環甚至能夠大幅的影響到他的“大日佛陀”,而且如果王衝說的是真的,這場戰爭他覺得自己能贏,那麽就算火樹歸藏也無法保持淡定了。


    他雖然不在意王衝一個人的實力,但卻不能不在意一場戰爭的勝敗。畢竟,做為將軍他的使命並不是戰勝對手,而是獲得勝利。


    “大欽若讚,你覺得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火樹歸藏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火樹歸藏居然開口問向了一旁的大欽若讚。


    “大人,難道你們真的以為他還能贏?”


    龍欽巴叫道,一臉難以接受。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大欽若讚深蹙著眉頭,一臉的沉思:


    “這小子的能力你也見過了,他雖然說的話不至於句句是真,但也絕不至於句句是假。而且,都已經到了這種田地,他完全沒有使用這種小手段的必要……”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這段時間,派十撥人馬,輪流隨時盯著唐人。另外,營地之中用火油設置營火,所有死角都要照得通透。巡邏隊進出,包括蒙舍詔的人靠近,一律使用暗號,絕對不能給他們絲毫的可乘之機。”


    王衝帶領唐人偽裝成蒙舍詔人襲擊烏斯藏的事還剛剛過去不久,大欽若讚可不想這個時候出現任何紕漏。如果再讓王衝踹營成功,多搶到一些水,每多延遲一天,烏斯藏帝國的戰略就會多一分失敗的機率。


    王忠嗣已經離開大唐京師,現在的情況和開始時完全不同,現在的大欽若讚比閣羅鳳還要著急。


    “是,屬下遵令。”


    大欽若讚的聲音一落,幾名烏斯藏的傳令兵迅速得令而去。


    ……


    “大將軍,我們現在怎麽辦?”


    另一側,距離烏斯藏人極遠的一間營帳裏,誰也沒有想到,兩道人影正聚在一起。一位是蒙舍詔的國主,一位是蒙舍詔的大將軍。


    這個時候,就連太子鳳都被排斥在外,得緣一見,更別說其他人了。


    “今天這一戰,唐人的戰鬥力陛下也已經見到了。如果硬攻、強攻隻怕損失慘重,即便成功了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得不償失,大欽若讚已經毀掉了他們的水源,在這一點上我和大欽若讚的看法是一致的,休戰三日,雖然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但這個時間卻不能不等。”


    營帳裏傳來段葛全的聲音。


    這位蒙舍詔唯一的大將軍一直隱於幕後,寡言少語。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的顯露出來,這一場戰鬥真正的指揮其實是段葛全,而不是閣羅鳳。


    “關鍵還是那個王家的幼子啊,如果不是他,我們早就勝利了。”


    閣羅鳳道。


    現在隻要想起那個小子,想起那個王家子,閣羅鳳就如芒在背,甚至食不下咽。單論實力,對於閣羅鳳這種強者來說,王衝這種級別的武者那完全就是螻蟻一般,連給他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換了其他地方,閣羅鳳輕易就能將他捏死。


    但是偏偏,王衝最長的不是武力,而是在戰場中最重要的兵法。而且,兩軍交戰,壁壘分明,王衝站在山頂,周圍銅牆鐵壁,不知道多少高手在為他護駕,就連王嚴和鮮於仲通都在其中。


    所以,不管是烏斯藏和蒙舍詔多想殺他,哪怕聰明睿智如大欽若讚,對他也絲毫沒有辦法。


    ——想要斬首對方的主帥,沒有那麽容易的。


    “放心,等到三天之後,最後一戰,安南都護軍全軍覆沒,那個王嚴的幼子自然也跑不掉。”


    段葛全淡淡道。


    “大將軍今天可是看出什麽東西?”


    閣羅鳳心中一動,連忙追問道。


    “雖然還沒有達到陛下想的那種地步,但也相去不遠了。”


    段葛全點點頭道:


    “那個王家雖然兵道的造詣匪夷所思,就連章仇兼瓊都無法與他相比。不過,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安南都護軍統帥,安南都護軍也不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在倉促間,能把安南都護軍的戰鬥力提升到這種地步,已經足夠讓人印象深刻了。”


    “隻不過,有些破綻是怎麽也彌補不了的。”


    段葛全淡淡道,眼中掠過一抹驚人光芒,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一切歸於沉寂。


    而營帳裏也恢複了寂靜。


    ……


    這一天注意不管是對於烏斯藏、蒙舍詔,還是大唐,都是一樣難熬的。當烏斯藏、蒙舍詔的統帥各自聚在一起商量對策的時候,山巒頂端,大唐的核心統帥們同樣聚集在一起。


    隻不過,這一次不隻是王衝、老鷹和陳叔孫,連同鮮於仲通、王嚴,以及孫六嶽在內,全部都在山頂聚在一起。


    六個人盤坐在地上,圍成一圈。


    中間是一個簡陋的沙盤,沙盤中央的山巒周圍,是密密麻麻的蒙烏聯軍分布圖。


    ——站在山頂上,居高臨下要製造一座這樣的粗糙沙盤實在太輕易不過了。


    “衝兒,不論如何,能達到這一步已經是出乎我們的預料了。不管是為父,還是鮮於大人,都不會怪你的。”


    王嚴第一個打破寂靜道。


    傷亡情況已經報出來了,這一戰,安南都護軍的損失不小,當初加上王嚴的援軍,再加上王衝的援軍,總計接近十萬的大軍,現在已經是隻有六萬多點了。


    而關鍵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水源。


    安南都護軍的水源被毀,當白嘩嘩的水源如同瀑布般流出去,就算再後知後覺的士兵都知道,他們此時此刻麵入的處境。


    “王大人說的不錯,無論如何什麽結果,什麽樣的結局,我們都是不會怪你的。”


    鮮於仲通也和聲安慰道,聲音中透著某種覺悟。


    安南都護軍早在洱海之畔的時候就已經戰敗了,能拖延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現在的西南大軍,內憂外患,已經如龍困淺水,陷入了絕境。


    而火樹歸藏、大欽若讚、閣羅鳳、段葛全的存在,也完全斷絕了他們的退路。


    等待安南都護軍的是什麽,已經不用多言了。


    “不錯,公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怪你的。至少,我們已經讓烏斯藏人和蒙舍詔人付出了代價。”


    孫六嶽盤坐在地上,同樣開口道。


    孫六嶽沉默寡語,一向不喜歡說話。能讓他說出這翻話來,很顯然,王家這位最小的幼公子真正獲得了他的尊敬和認可。


    “不!父親,都護大人,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不過,這一戰場還遠沒有到你們想的那種地步。至少,現在還沒有。”


    王衝的眼中掠過一抹雪亮的光芒,突然一臉認真道。


    “少爺,你不用安慰我們……”


    陳叔孫也忍不住開口道,一邊拍了拍王衝的肩膀。


    “陳叔,我沒有和你們在開玩笑。”


    王衝搖了搖頭,神情嚴肅無比:


    “我和大欽若讚說的那翻話,也並不是你們想的場麵話。”


    “嗡!”


    刹那間,整個山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著王衝,一個個都怔住了。


    “衝兒,你的意思?”


    王嚴皺起了眉頭。


    王衝這翻話,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有些不明白了。難道都到這一步了,還有反手的餘地不成?


    “公子的意思,難道我們現在還能打敗他們?”


    孫六嶽一臉訝異道。


    他雖然在兵法上沒有特別的造就,但是孰強孰弱,孰勝孰敗他還是看得出來的。現在的情況,水源已毀,大欽若讚他們隻要堅守不出,安南都護軍幾乎就必輸無疑。


    而且,大唐的軍隊利步戰,不利馬戰。如果舍棄這些山上的鋼鐵防禦,主動下山求戰,那就是自斷手腳,烏斯藏人甚至都不用三天,就能讓安南都護軍全軍覆沒。


    “六叔,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王衝搖了搖頭。


    “戰爭從來都不是純粹的軍隊之間的戰爭,而是政治上的延續。決定一場戰爭勝敗的,也絕不僅僅隻是戰場上的輸運,還有‘戰場之外’的輸贏。西南大唐和烏斯藏、蒙舍詔的戰場從來都不是隻有這一個地方,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一群人麵麵相覷,別說鮮於仲通了,就連王嚴這個做父親的都有些怔住了,完全不明白王衝說的是什麽。


    戰爭就是戰爭,對於他們這些純粹的軍人來說,戰爭從來都隻是簡簡單單的擊潰你麵前的對手,其他和什麽都無關。


    至於什麽“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這種論調連王嚴這個軍中老將、名將都從來沒有聽聞,更別說是別人了。


    一群人圍著王衝,欲言又止,想要插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論兵法造詣,恐怕這裏連王嚴、鮮於仲通在內,都不夠給王衝提鞋。雙方的造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皇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皇甫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皇甫奇並收藏人皇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