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幾顆黑色的琉璃珠子從他們的懷裏滾了出來,在馬車廂的地板上彈了兩下,迅速炸成粉末,然後化為黑煙騰起,消散在虛空之中。


    而黑色琉璃珠子碎裂的同時,這幾人身上那股安軋犖山、崔乾佑等人的氣息也跟著消失無蹤。


    “被騙了!”


    “是幽州的胡人死士!”


    一名城衛軍的將軍一躍而入,落在馬車,仔細檢查了一遍,隨後扭頭望向王衝,臉色難看道。


    每個都護府中,其實多多少少都會豢養一些死士。


    這些人數量不多,最初的時候,是為了在戰局僵持,某種特別重要的關頭,拿人命去拚,為大軍打開缺口,打破僵局,或者抵擋敵人的進攻,從而為大軍獲勝製造機會。


    隻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性質慢慢變化,也不再局限於對外戰爭,某些時候也會參與內部的爭端。


    這些人死的時候,一點畏懼都沒有,顯然是此中的精銳。


    王衝騎著戰馬,聽到這句話,神色顯然冰冷了許多。


    “走!”


    來不及多說,王衝調轉馬頭,帶領著眾人迅速向著其他方向走去。


    接下來,各個方向,不斷的傳來了消息:


    “報!西城懷遠鋪子捕獲‘安軋犖山’,是一名胡人所扮!”


    “報!南城安樂街,發現一名偽裝成安軋犖山的胡人!”


    “報!新昌青龍寺捕獲成功,但是假的!”


    ……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不斷傳來,盡管“安軋犖山”的蹤跡幾乎遍布城池,但是最後的結果幾乎全部都是假的,王衝精神力發現的那些十幾個安軋犖山,不斷的被揭穿,但卻始終沒能找到真的安軋犖山。


    自從離開花萼相輝樓,離開皇宮大門之後,安軋犖山就好像泥牛入海般,沒入了整個京師,消失的無影無蹤。


    城衛軍,城防軍,還有滿城的地痞混混,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真身!


    ……


    而此時此刻,當王衝帶領十餘萬的大軍,滿城搜捕安軋犖山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皇城的北麵,玄武門外,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正在黑暗中疾速行走。


    自從太宗時候,玄武門生變,幾位太宗皇帝的兄長橫死在玄武門外,這處北邊的城門就差不多徹底荒廢,因為皇室的禁忌,這裏也成了一處禁地,平常很少有人會來這裏。


    某種程度上,這裏甚至算得上是荒涼,到處是橫生的樹木,和京師其他地方的繁華、富庶形成了鮮明對比。


    更重要的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幾乎沒有人會來這裏。


    夜色寂靜!


    那人遠離燈光,隱藏在夜色和暗影之中,高一腳低一腳的往前走去,沒有引起任何的人的注意。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人臉頰奇瘦,顴骨突出,而且極為高瘦,雖然看似不緊不慢的走著,步伐也不大,但其實快愈奔馬,奇快無比。


    “王衝,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你實力極高,這京師是你的地盤又如何?我安軋犖山依然可以從容進,從容出!誰也阻攔不住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陰暗的樹林中突進,感覺左右無人,那人得意一笑,嘴裏喃喃自語,說出來的話卻令人震驚不已。


    安軋犖山?!


    這人體形和安軋犖山相差了十萬八千裏,恐怕當麵,也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安軋犖山,但他卻自稱是“安軋犖山”?!


    “分派了近二十個分身出去,還有他們給的保護屏障,王衝,你想找到我?哈哈哈,簡直是天方夜譚!”


    “等我們離開京師,有了那位的幫助,你就再也威脅不了我們了!”


    ……


    那人回望了一眼南麵燈火輝煌的地方,大笑一聲,得意無比。


    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那一位急急忙忙離開皇宮,最後在京師裏有如無頭蒼蠅一般四周尋找自己的樣子。


    “差不多了!”


    一路往前,看著離北麵的城牆不遠,四周也無人追蹤,更不曾吸引任何人的吸引,那人突然停了下來,警惕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後嗤的一聲,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


    下一刻,就仿佛變魔術一般,那人的身軀迅速“縮水”,變小,變矮,變胖。


    原本平滑、結實,特意凹進去的腹部,也突然之間如同吹漲的氣球一般,膨脹起來,變得圓鼓鼓的,一層層的肥肉也跟著吹彈開來,當臉上緊繃的皮肉也跟著滑下的時候,刹那間,另一個截然不同,胖乎乎的身影出現在了夜色之中。


    仔細看去,不是安軋犖山,又是何人?!


    王衝如果此時在這裏,看到這一幕,必定會震驚不已,因為這一胖一瘦,一矮一高,完全相反的兩種形象,竟然全部都是安軋犖山。


    “啪!”


    得意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肚皮上,安軋犖山臉上頓時流露出一股戲耍獵物的神色。


    在整個幽州地界,人人都知道安軋犖山是張守珪麾下最胖的“捉奴將”,有著“安胖子”、“安墩兒”的綽號。


    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其實“安胖子”從來都不是什麽胖子。


    隻要他願意,包括被張守珪抓作“捉奴將”的時候,他都隨時可以恢複成最開始那個在大草原上,左右開弓,疾速馳騁,在馬腹下靈活似猿,隨意穿梭,讓無數兒郎敬佩的突厥健兒。


    隻不過,出於一種生存之道,也為了不引起張守珪的注意,以及其他的人注意,安軋犖山才一直保持著這個體型。


    最重要的是,如果說一開始隻是生存之道,那麽到了後來,安軋犖山就已經慢慢發現,僅僅隻是保持這個形象,就會無形中讓許多人輕視自己,對自己放鬆警惕,甚至把“後背”對著自己。


    而如果再配合著,來點裝癡扮傻,像小醜一樣討好他們的話,那你所有的對手都會“空門大開”,很輕易的就能算計他們,將他們輕易擊殺。


    在安東都護府中,安軋犖山正是憑借著這種手段,一步步擊敗自己的競爭對手,最後成為了張守珪的“義子”。


    甚至到了最後,安軋犖山甚至憑此算計、掀翻了張守珪這位泰山北鬥般,跺一跺腳,整個神州都要抖上三抖的帝國猛將,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那種感覺簡直令他著迷!


    到了現在,安軋犖山早就不想再恢複那個“突厥健兒”的樣子,他已經深深的喜歡上了“安胖子”的這個形象!


    當所有人嘲笑他胖,嘲笑他滑稽可笑,並且被他逗笑的時候,殊不知道,內心深處,被嘲笑的一直是他們!


    “算算時間,崔乾佑和高尚他們應該已經差不多到了,現在就隻剩下我一個了。”


    安軋犖山望了一眼天空,心中暗暗道。


    五個人目標太大,實在太容易被人注意了,所以一出皇宮,安軋犖山就將幾人打散,他朝著東麵而去,吸引他們的注意,並且帶領著王衝麾下的那些兵馬,在城中轉了一圈。


    ——如果不這樣,很難吸引王衝布滿京城的那些間諜、耳目!


    至於崔乾佑和高尚他們……


    王衝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們,隻要自己出現,他們分散開來,反而很快就能逃跑。


    “……那個混蛋,肯定早就控製了城門的所有守衛,東門、南門、西門,不管我前往哪個城門,肯定都會落入他的羅網之中。倒是這北門,常年不開,早已鎖死,而且北門沒有通往城外的道路,根本沒有人想到這裏,這裏反而是我最大的機會!”


    望著遠處高聳的京師城牆,安軋犖山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京師雖有四大城門之說,但其實嚴格來說隻有三個,北麵的城門從來都沒有人進出,一個犯諱,畢竟君王坐北麵南,沒有人可以高居於君王之上,還有一個就是因為百年前太宗時期的“玄武門之變”了。


    當時和太宗皇帝奪位的那位皇太子,帶著幾名皇子,想要悄悄的從皇宮北麵,東北角人跡罕至的玄武門潛入,以殺太宗皇帝一個措手不及,哪裏料到內部有奸細,反被埋伏,直接被射殺當場。


    幾位皇子全部喋血!


    自那以後,皇宮東北的玄武門和整個京師的北城門就被徹底堵死。


    不過安軋犖山卻毫不在意!


    有備無患!


    王衝真的單純以為他會從東門、南門和西門三個地方離開嗎?


    沒有萬全的準備,他會輕易的進入京師?


    “砰!”


    正在得意的時候,突然之間,在就安軋犖山的懷中,一聲炸響傳來,就在安軋犖山的脖子部位,一枚青銅吊墜突然一亮,發出一陣炸響,緊隨其後,青銅吊墜之中,爆發出蒙蒙的光華,光華之中隱隱顯露王衝和密密麻麻城防軍、城衛軍的樣子。


    就在影像之中,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安軋犖山”被王衝一劍斬殺,撲倒在血液裏。


    “該死的,這已經是第十三個了,好快!”


    安軋犖山渾身一顫,眼中明顯流露出一絲驚懼,臉上所有的得意和笑容也瞬間消失的無蹤無蹤。


    王衝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快得多!


    原本以為,近二十個分身,至少可以讓他忙活一陣,為自己爭取半個時辰的時間,但是沒有想到,就這麽一會兒,死了十三個,隻剩下五六個了。


    這讓安軋犖山心中陣陣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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