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看著這個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安祿山,哪怕內心中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除去這個禍亂,這一刻,王衝心中也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震撼。


    安祿山傾慕大唐!


    安祿山熱愛大唐,想要成為唐人?!


    這怎麽可能!!


    這個一心想要摧毀神州,顛覆大唐,並且一手引來了異域入侵者,掀起無邊浩劫,使得整個陸地世界血流成河,生靈塗炭的罪魁禍首,竟然熱愛大唐,並且想要成為一個唐人。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命運真的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但是看著眼前那個雙目通紅,仿佛怒獸一般的安祿山,王衝突然說不出話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這種時候,安祿山自知必死,根本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隱瞞。


    而且王衝有一種感覺,安祿山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大冰原一片寂靜,隻有無盡的寒風在天地間呼號。


    “哈哈哈……”


    安祿山的大笑悲涼,憤懣,在天地間傳出很遠很遠:


    “張守珪說我背叛他,但真正被背叛的是我。當年,我聽聞他是安東的大都護,是大唐的蓋世英雄,我從軋犖山離開去找他,我也想效仿當年的‘契力何必’的舊事,為張守珪效力,為大唐立下不世功績。”


    “然而當我抵達幽州時,等待我的是什麽?是折磨,是**,我把張守珪當大英雄,他卻把我當畜生,封我做捉奴將來羞辱我,每日不停的譏嘲、折磨、嘲笑。”


    “但即便這樣,我依然抱有一絲希望。我不惜去抓自己的族人,天真的以為,隻要向張守珪證明我確實心向大唐,所有人就會接納我,但是……我收獲的是什麽?”


    安祿山瘋笑:


    “張守珪把我當做螻蟻,視我如無物,你出身將相世家,你我素未謀麵,無怨無仇,但就因為我是胡人,你帶人闖進酒樓,追殺我,一次又一次的針對我。”


    “張守珪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就連你們口中號稱千古一帝的聖皇也是如此,大唐號稱胡漢一體,但朝廷裏麵又有多少胡人大將,多少胡人宰相?”


    “從小到大,我所傾慕的那個大唐,那個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大唐隻是一個謊言,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我得不到我想要的那個大唐,那就把它徹底摧毀,再建一個真正兼容並蓄的大唐。”


    安祿山大笑著,整個人狀若瘋狂。


    王衝看著眼前的安祿山,眼中慢慢流露出一絲憐憫的神色。


    安祿山內心深處的這番獨白確實出乎他的預料,但是如果讓他成功了,還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他為了心中所謂的“大唐”,甚至連異域入侵者都願意引入,如果真的放心,讓他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整個世界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安祿山已經完全超過了“將”的範疇,屍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他將給整個世界帶來的禍亂。


    “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說的就是安祿山這種人!


    “安祿山……”


    王衝突然開口了,他的神色淡漠,聲音中沒有絲毫波瀾:


    “你說你要建立一個新的‘大唐’,一個海納百川的真正‘大唐’,我姑且認為你說的是真的,但你憑什麽認為你可以做到?”


    “憑什麽?”


    安祿山先是一怔,隨即大笑:


    “哈哈哈,就憑我做得比你們更好!我出身突厥,但我的幽州軍裏,崔乾佑是漢人,田乾真是漢人,田承嗣是漢人,高尚是漢人,趙堪是漢人……,我麾下的漢將比大唐的胡將加起來還要多,甚至就連我麾下的兵馬也有大量漢人,我對他們視如己出,你們誰可以像我一樣做到?”


    “你嗎?還是你們口中的聖皇,所謂的千古一帝?”


    安祿山望著對麵的王衝,冷聲笑道。


    都到了這一步,他就算敗,也敗得比其他人光彩。


    古往今來,胡漢一體,又有誰能做得比他好?


    王衝,所謂的異域王也不過是個思想狹隘之輩罷了,如果讓他成功建立那個理想帝國,“異域王”又算得了什麽?


    整個世界,論心胸,又有誰能比得過他?


    王衝搖了搖頭,看著安祿山慷慨激昂的樣子,隻是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話:


    “那現在……,崔乾佑、田承嗣、田乾真和高尚又在哪呢?”


    “嗡!”


    就像一道雷霆掠過,北風冰寒,安祿山臉上所有的得意、自負瞬間凍結,安祿山渾身僵直,喉頭滑動了一下,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口中所謂的心腹,一路輔助你的肱股之臣,在最後時刻,全部都被你拋棄,一個都沒有帶上,以你的能力,即便帶上一兩個人,應該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吧?”


    王衝冷笑,再慷慨的宣言和辯解,在真正事實麵前,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一個在危難關頭把所有人拋下,隻顧自己逃命的人,如何讓人相信他能做到他所宣稱的東西?你想建立一個理想的‘大唐’,兼容並蓄,對所有胡漢無差別,一視同仁,其實統統都隻不過是一個借口,是你滿足私欲的一個幌子。”


    “混蛋!”


    似乎被戳破了心底的秘密,安祿山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憤怒低吼道。


    下一刻,安祿山猛地一劍朝著王衝劈去:


    “你胡說八道!這不是真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騙得了其他人,騙得過自己嗎?安祿山,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你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拿命來吧!”


    王衝身軀一晃,輕輕鬆鬆閃過了安祿山的攻擊,同時他的手掌一伸,軒轅劍破空而出,遙指安祿山。


    “不!我是世界之子,是未來的神州之主,我絕不能死在這裏!王衝,我們之間的戰鬥絕不會就此停止!”


    安祿山咬牙切齒,嘶聲咆哮。


    “轟!”


    滾滾的黑氣從他體內破空而出,化為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朝著王衝猛地轟去。而安祿山身軀一縱,立即借機騰空而起,朝著西北方向逃去。


    “愚蠢!”


    一個聲音冰寒刺骨,若有若無,從風中傳來。


    下一刻,轟,一道劍氣恢弘萬丈,淩厲無比,猛然從安祿山前方劈落過來,那茫茫的風雪連同無盡的虛空,仿佛水浪般被一劍剖開,看起來駭人無比。


    而逆著劍氣的方向,隻見王衝長發飛揚,佇立虛空,如同幽靈般,似乎他早就站在那裏。


    安祿山想要在他麵前逃跑,簡直癡心妄想。


    “轟!”


    看到不知什麽時候,如鬼魅般出現在前方的王衝,安祿山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驚駭、畏懼的神色,來不及多想,他的身軀一折,立即惶惶朝著另一個方向飛速逃去。


    “回去!”


    王衝冰冷的聲音再次從空中傳來,聲音未落,又是一道駭人的拳勁鋪天蓋地,排山倒海,從安祿山逃跑的方向爆射而至。


    “啊!”


    安祿山驚呼一聲,身軀一折,連忙朝著另一個方向逃去。


    但是一連三次,不管安祿山朝哪個方向逃跑,王衝都早早在前方等著。


    一時之間,這方寸之地仿佛變成了一座囚牢,一座隻屬於他安祿山的囚牢。


    這讓安祿山心中不由產生了一絲絕望。


    “轟!”


    終於,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王衝劍氣迸發,燦若星河般猛然一劍,將安祿山從虛空中狠狠劈落。


    砰的一聲,安祿山身軀墜地,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無數飛雪和堅冰高高飛起,四散開來,甚至連整個大地都猛烈的顫抖起來。


    “啊!”


    安祿山的頭盔跌落在一旁,他猛地從地上站起,滿頭長發披散,有如厲鬼般淒厲無比:


    “我不服,我安祿山是世界之子,為什麽會輸給一個普通人!”


    “我花了這麽大心力,苦心經營,居然就如此毀於一旦,我不服啊!”


    安祿山佇立在雪地上,對天怒吼。


    “轟隆隆!”


    沒有絲毫征兆,似乎感應到安祿山的心聲,突然之間,狂風呼嘯,電閃雷鳴,就在安祿山的上空,滾滾烏雲匯聚而來,數以萬計的銀蛇粗大無比,如同巨斧般,一下又一下的劈落,連天空都仿佛被撕裂了。


    就在無盡的高空深處,一個巨大的雷雲漩渦再次成形,世界意誌再次降臨。


    隻不過這一次,似乎因為安祿山麵臨著生死的危險,那雷雲中聚集的世界意誌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龐大恐怖得多。


    安祿山看著天空,感受著雷雲中那磅礴的,毀天滅地的能量,猛地睜大了眼睛,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


    “哈哈哈,王衝看到了嗎?這個世界不願意讓我死!”


    安祿山突然大笑起來,目光從王衝身上飛速掠過,安祿山的精神力很快就集中到了天空雷雲中的世界意誌:


    “救我,快救我離開這裏,給我劈死他!”


    安祿山能感覺得出,這一次的世界意誌非同小可,已經足以給洞天境的強者造成巨大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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