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家沒有馬,隻有一頭小毛驢,二柱坐在車轅上正歡快的甩鞭花。


    宋朝本身是曆代中原最缺少馬匹的王朝。燕雲十六州被石敬塘賣給了遼國的契丹人,西北又被李元昊分裂了出去,所以宋朝先天不足,缺少適合的養馬場,除了朝廷軍方有少量和西夏人交易來的馬匹外,民間好馬極其稀缺,一匹好馬賣到了兩三百貫,非大富大貴之家用不起。當初許清的父親“醉駕”的那匹馬,也隻是川滇那邊產的裂馬。自從那匹“寶馬”出了那起嚴重的“交通事故”後,早以不敢留下來了。後來還是為了方便許清的母親出門看病,才轉買了一頭溫順的小毛驢。


    許家在東京城的東南角,從許家出門後,一路沿著大街向北走,細雨初晴,路邊的樹木翠****流,街上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於耳;四月的東風掀動著人們薄薄的春衫,整個東京城顯得那樣生氣勃勃。


    許清心裏也不禁欣欣然起來,這就是張澤端筆下的東京汴梁啊,一付鮮活的清明上河圖就展現在自己眼前,隻有身臨其境,用一千多年後的目光去打量這一切,你才會發現這是一件多麽奇妙的事情。


    “少爺少爺!汴河到了,哇!河水漲了好多呢,少爺,你都好久好久沒帶小顏河邊放風箏了,明天我們來好不好?”從一出門,小顏這個樂天派便處於興奮當中,嘴裏難得停下來。


    “早上一個煎餅都吃不完,藍嬸做的煎餅很難吃嗎?瞧你這小樣兒,還放風箏呢,小心被風箏帶到天上去!”瞧著小顏擠在自己身邊一付嬌憨的模樣,許清忍不住用手指在她額頭輕輕彈一下。


    “少爺騙人,上次少爺不是帶人家來過,不一樣沒飛到天上去嘛!那時候小顏比現在還輕呢,再說了到時候少爺拉著小顏不就行了。”


    憨厚的二柱在車前聽了嗬嗬直樂,鞭花挽得更響了,小毛驢搖頭晃腦的往橋上奮路蹄而去。


    看來以前的許清性格應該還是挺隨和的,把這小丫頭給慣壞了,不過感覺也不錯,要是這小丫頭在整天在自己麵前戰戰兢兢的,許清覺得自己反而會不適應。


    迎麵而來的一條六七丈寬內城河,東西貫穿整個東京城,河中百舸爭流,檣櫓如林,碼頭邊擠滿了搬運貨物的人流,一派繁忙的景象;東京城共有四大河流穿城而過,分別是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條河道在東京城附近構成了龐大的水利網,使京城的水運交通空前地發展起來,形成了“天下之樞”的有利地位,也極大地滿足了東京城的物質供應。太祖趙匡胤曾風趣地將汴河、蔡河、五丈河比喻成為“京都三帶”。眼前這條就是東京最重要的漕運河道汴河了。


    過了汴河不遠,車子往東一拐,再過幾個街口後,便到了一座高大的城門前,城門比較擁擠,進出的人流和車馬如同一條沸騰的河流,大門兩邊站著兩隊禁軍,範陽帽、紅纓槍,紅色軍裝生動而不失威武,許清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二柱已跳下車去,挽緊了小毛驢的韁繩,隨著人流慢慢牽著走出的城門洞,前麵豁然開朗,許清回頭向城樓上望去,隻見城門正方刻著“新宋門”三個大字。新宋門再往北一不遠就是新曹門,這是東京城東麵最重要的兩座門,每日從這兩座城門進出的行人車馬不計其數。在這裏你可以看出,大宋,此刻正處在一個繁華的時代。


    出城後再走十來裏,便到了許家的田莊。說是田莊,實際上現在小村裏隻有四五戶人家還在為許家耕種,小村大概有幾十來戶人家,依山環水,環境倒是很優美,許家餘下的二十來畝水田都是附近最好的上田,旁邊有一條小河流過,取水灌溉比較容易;畢竟當初不得以賣地補貼家用,肯定不舍先賣那些好地。小顏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車剛停穩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少爺少爺,我去方大爺家要網兜,河裏好多魚的,我撈回去,在家裏的荷花缸裏養著。”話沒說完小顏便風一般飄進一戶人家的院落,小院落由幾間土坯房組成,院子的竹籬笆上正盛開著一些牽牛花。紫色的花房上還沾著一些晶瑩的小水珠,到是很久沒看見牽牛花,許清忍不住走過去仔細看了一下。牽牛花在前世那些高樓大廈的城市裏一般是看不見的,這種花應該屬於鄉村,它閑逸淡雅,自然地散發出一種野趣。記得小時候在農村,家裏的圍牆上也長滿這牽牛花,現在突然再次看到這種花朵,不禁讓許清想起前世小時候的許多事來,少年時故鄉的風物,雖然已相隔久遠,但總是最難忘記的。


    “晨光隻開一刻鍾,但比千年鬆,並無甚不同。”想到過去的小時候的種種事情,加上現在這種跨越千年的身份轉換,這首清新雋永詩句不禁從許清口中脫口而出。


    “少爺,方大爺他家人都在田裏忙呢,我們也快點吧,小單說現在河可多魚了。”許清沒來得及有太多的感慨,便看見小顏手裏拿著一根五六尺長的竹竿,從院子裏再次衝了出來,竹竿一頭有個小網兜,剛看見許清嚷嚷道。她後麵還跟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其中一個還抱著一個小陶罐,大概是小顏準備用來裝魚的,見了許清到也不怎麽怕生。


    “等二柱把毛驢拴好咱們就去。”許清隨口答道。


    從村口出去,繞一片小竹林,看到一片開闊的緩坡,下麵就許清家的田地了,田裏禾苗已經插,一片綠意盎然,水邊蛙聲響成了一片。一路上小顏嘰嘰喳喳,說東說西,一會問許清會不會編花環,一會又問許清喜歡吃什麽魚,似乎隻要是自家少爺喜歡吃,等下就要重點撈回去養。許清也拿這小丫頭沒辦法,開玩笑說自己最喜歡吃鯨魚,讓她撈條回去,呃,鯨魚是什麽魚?對於小顏好奇的問題,許清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年頭估計人們還視鯨魚為怪物呢,隻好隨手采了些新開的野花,亂編個花環套在她頭,打發了這隻嘴巴停不下來的百靈鳥。


    “東家來了!”方大爺一家都是許家的佃農,共種了許家六畝田地,看見許清到來急忙從田間跑上來打招呼。方大爺五十來歲,看著身體還很硬朗。還沒等許清回答,小顏和方大爺打完招呼便帶方家倆個小孩子往河邊跑去了。


    許清隻好在後麵對著她們喊道:“小心點,別掉河裏去了,不然掉了下去就算平時你吃得再少,也浮不起來。”


    “沒事的,河水不深,水流也不急,小單爹娘都在田邊看著呢。”方大爺在旁邊說道。


    許清點了點頭,和二柱還有方大爺在草坡上坐了下來,便隨意的和方大爺聊聊起來:“莊稼長勢還成吧?我看著禾苗挺壯的。”


    “還成,長勢挺好,咱們家田靠著河,不是大旱的年景收成都還過得去。”見東家問起,方大爺笑嗬嗬的答道。


    “一畝地能收多少?”


    “一般能收三石左右。咱們家這田是附近收成最好的了,其它的一般都隻能收兩石多一點。”見平時隻知道背書的許清問起這些,方大爺到不覺得奇怪。


    許清四麵看了看,看到自己坐著這片近百畝的草坡荒著,便拾起一根可枯枝挖了一下,草皮下的泥土還是挺肥沃的。便問道:“這片草坡是誰家的?”


    見少爺問起,二柱在旁邊搶著答道:“下麵一百多畝田地加上這片坡地還有竹林原來都是咱們家的,這片坡種不了莊稼,沒人要,所以原來隻好把水田賣掉了。”


    許清想想,這種坡地種稻穀或者麥子肯定是不行,別的呢?玉米、花生……得,這些作物北宋應該都還沒有,哥倫布還要幾百年才出生呢。現在自家經濟狀況並不好,而這麽大片的土地又荒蕪著,著實可惜,想了許久,許清突然記起小時候在農村老家有人種過的山藥。山藥可是咱們本土的作物,營養價值高,還可以入藥,不正適合這種較幹旱的坡地種植嘛,,相對於一千多年後,現在種植的作物種類實在是太單一了,現在民間種植的農作物主要是稻和麥兩種,其它的經濟作物基本上沒有,這應該是個來錢的路子,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到沒過什麽改變全人類的偉大理想,但搞點創收,讓自己口袋裏多點銀子,那也多一份安全不是,想到這許清心裏不禁一樂,轉頭問二柱:“城裏有山藥賣吧?多少錢一斤?”


    “山藥在藥鋪裏常見,在市麵上比較少,大概七八文錢一斤吧!”二柱想了想回答道。


    隻是許清初來乍到,對一文錢的概念模糊不清,於是又道:“那現在一鬥米多少錢?”


    “現在鬥米七十文!”這個方大爺清楚,於是很快回答許清,隻是他不知道許清又問山藥又問米有什麽意思。


    許清自己默算了一下,按宋製,一鬥等於12斤,一斤16兩,如果運算成後世的公斤製的話,那麽一鬥米相當於8公斤左右。如此算來現在的一文錢就相當於後世5毛錢左右。


    “這麽說如今市麵上一斤山藥和一斤米價格基本上持平,好!方大爺,你看能不能找人把這片草坡開出來,咱們就用來種山藥,”


    “這能行嗎?”方大爺對許清這奇怪的想法深表懷疑。


    “山藥不是都要到山裏挖才有的嗎?少爺,沒見過別人種山藥啊?”這是二柱在慷慨發言。


    “笨!就是沒人種過咱們種才有得賺嘛!呃,這樣吧,貪多嚼不爛,方大爺,咱們先開出幾畝來試種看看,現在抓緊的話,季節上應該還是勉強跟得上的。”看著方大爺不吭聲不表態,許清自然清楚他們心中的顧慮,於是接著說著:“要不大爺你們隻管開工,種好下你們隻管照料著,到時候多少工錢我來付,這樣最後是賺是賠就不關你們的事。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那行,既然東家這麽說,那老漢我明天就找人一起打地先開出來,正好現在地裏也不算忙,大夥都能抽出時間,至於到時候怎麽種還得看東家的。”


    “好,沒問題。二柱,這兩天你就去市麵看看能買到多少生的山藥。咱們買來要做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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