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陳舊的閣樓上,站著一個少年,眼睛看著窗外,沒有表情,凝神看著遠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風大了。


    吹揚起少年的頭發,衣袖擺蕩,漸漸有些心煩,歸晚從衣袖中取出一條銀色的絲帶,把頭發高高束起。眉頭微蹙,她看著遠方,耐著性子等待。


    忽然從東方飛來一隻雪白的鴿子,在舊閣樓的上方轉了好幾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扶欄邊,小小的鴿腦袋東轉西轉。歸晚走近,低喃了一聲:“終於來了。”抓住鴿子,伸手捏住鴿子腳上的環,從中抽出一張便條。仔細地看了上麵的內容,微微有點失望。


    抬起頭,略一沉吟,她轉身走入閣樓內。


    閣樓內比起破舊的外表要精致得多,裏麵有兩個房間,外麵的是一間簡單的書房,裏麵是臥室,歸晚踏進臥室,一個丫鬟坐在床邊。


    聽到聲響,玲瓏回過頭,用略帶失望的聲音說道:“他還沒有醒過來。”


    把眼光轉向床,上麵躺著的異族男子閉著眼,氣息平坦,睡得非常安穩的樣子。讓人以為他是在午睡,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似的。


    明明已經昏睡三天了,為什麽還沒醒來?想起兩天前,大夫信誓旦旦向她保證,今天一定會醒,現在都已經接近黃昏時分了,連一點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看著他安詳的睡顏,歸晚帶著諷刺地一笑,這個時候了,還能睡得如此香甜啊……


    三天前,她吞下了“蠱丸”,為了尋求解藥,她動用了丞相府的一切力量,甚至包括各地的探子,可是,三天來從各地收集來的信息竟是少之又少,望著床上昏睡不起的人,難道最後的希望還是在他身上嗎?


    輕歎口氣,她對著還在床邊坐著的丫鬟說:“玲瓏,你先回去吧。”三天以來,都是玲瓏在相府和這裏兩處奔波,一直傳遞消息,照顧病人,她也該累了吧。


    “小姐,相爺很擔心你。”玲瓏溫婉地提醒。


    她不明白,小姐為什麽要救這個不明來路的異族男子。小姐做事一向分寸得當,別人常說自己人如其名,玲瓏乖巧,其實真正做到八麵玲瓏的是小姐,她跟隨小姐多年,從沒見小姐做過有失分寸的事。這一回是怎麽了?


    明白她在擔心什麽,歸晚苦笑了一下,她何嚐想惹這一身的腥,但是性命攸關,她也是無可奈何啊。這事不能明說,如果告訴玲瓏,又要平白惹出風波。


    嘴角一勾,她笑得輕鬆,“不要擔心,玲瓏。”看到玲瓏因為她這句話安下心來的樣子,歸晚催她,“快走吧,回去告訴管家,我吩咐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一切都要秘密進行。”


    玲瓏回答了一聲是,整理一下衣裙,正要走出閣樓,歸晚忽然又叫住她:“玲瓏,在這裏的一切,不可以告訴夫君,知道嗎?”


    玲瓏露出不解,不過看到小姐不願意再多說什麽的樣子,依然很柔順地點了點頭,走出了閣樓。


    看到她離去,歸晚就著她剛才的位子坐下去,感到位子還有點微熱。順著床看去,他昏得非常沉,但是麵色比起三天前的夜晚要好很多。


    吃了六支百年人參,麵色當然好了。歸晚暗惱,她給他吃的是人參靈芝,他給她吃的是密毒。還真是天淵之別啊。


    正想站起身,忽然瞥到床上人的眼睛輕輕動了一下,歸晚身形一頓,複又坐下,盯著床上人看。心裏暗暗驚喜:他要醒了。


    耶曆感到左手刺骨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醒來,眼睛慢慢地睜開,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光暈中,有一個人坐著,是誰?


    是他,是那個晚上巷子裏俊美的少年。


    頭腦一陣眩暈,他感到四周都在搖晃,忽然一隻手扶住了自己,轉頭一看,少年在身邊,他問:“我睡了幾天了?”聲音沙啞得嚇人。


    “三天。”少年的聲音清脆好聽,跟他們弩族的勇士完全不同。感到嗓子眼像火燒一般難受。正想著,一碗熱湯已經端到麵前,他抬頭,對上她含笑的臉。


    伸手接過湯,心裏有點愧疚,自己給他下了毒,他卻這麽周到體貼。喝了一大口的湯,頓時覺得全身暖暖的,力氣也恢複了,這是人參湯吧。他們弩族人生了重症絕症才會用的珍貴人參,天朝卻遍地都是。


    看到他喝了一口湯之後就愣住了,歸晚催促:“不好喝嗎?”


    輕搖頭,一口氣喝完參湯,耶曆放下杯子,對著歸晚,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歸晚一怔,回道:“客氣什麽。”看到他一杯參湯下肚,精神好了很多,有些問題就可以問他了,有些事,她等了三天了。


    還沒等歸晚開口,耶曆忽然搶先問:“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不知道為什麽,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索格塔。”


    “什麽!”耶曆大叫出聲。


    見男子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大變,驚訝出聲,歸晚心中暗暗好笑。那一日聽到他喃喃“索格塔”,昏迷後也有時叫出這個詞,所以就想試試,想不到他反應如此之大。


    看到他用奇怪、驚疑,甚至是感歎的眼神盯著自己看,忍不住笑出來,“我和你開個玩笑,我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名字,我叫餘晚。”


    聽到他的回答,耶曆才釋然,原來是玩笑,但是那絲絲的失望為什麽會湧出來呢。


    這個人真的是挺有趣的,聽到假名字,他一臉震驚,臉色一連三變,真是奇怪,告訴他真名,他又好像有點失望,看來弩族人也挺單純的呢。如是想,歸晚問他:“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沉默了半晌,就在歸晚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把手握成拳,放到胸前,念了句弩語,回過頭,對著歸晚說:“我本來不在這裏把名字告訴任何人,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們弩族人是最重恩情的……”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下來,飛快地掃了歸晚一眼,“我叫耶曆。”


    “什麽!”這次換成歸晚驚訝地輕叫出聲。


    雖然隻是一聲很輕的叫,耶曆如雷電般的利眼已經望了過來,“怎麽?你聽過這個名字?”


    當然聽過,難怪他從牢獄中逃出來,難怪這三天的京城戒備會如此森嚴,難怪還聽說林將軍親自領兵捉拿逃犯,原來……原來他是弩族王子。


    自如地一笑,她麵不改色,“沒聽過,”看到他仍不是很相信的眼神,又補充道,“因為耶這個姓在天朝從沒聽到過的嘛。”


    稍稍放下點心,耶曆嚴厲的表情緩了下來,他不想因為名字暴露身份進而要殺人滅口。潛意識裏,他不願對這個少年揮刀。


    但是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吧,他居然能把他安全地藏了三天,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想到這,他又提起戒備心,忽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來福樓的後院。”歸晚看到耶曆一臉的不解,才想起他是弩族人,又補充道,“這裏是百華街,離那條巷子並不遠。”


    提到那條巷子,耶曆眉頭一皺,“怎麽會在這裏?”太不安全了,居然在京城的中心地區。


    “這裏才是最安全的,”看穿他心中所想,歸晚的聲音裏沒有起伏,像敘述家常,“理由有兩個,其一,這裏在你逃出來那天就搜查過了;其二,如果那天把你送到偏遠的郊外,隻怕你已經沒命了。”


    見耶曆點點頭表示同意,歸晚又接著說:“現在我已經救了你了,你也該把‘蠱丸’的解藥給我了吧。”等了足足三天,她的耐心都快用完了。


    為難地看著歸晚,耶曆沉思了片刻:“我不能給你解藥。”


    ……


    氣氛突然間冷了下來,兩人麵麵相覷,陷入沉默之中,各有各的心事,百轉回腸。


    耶曆想:不能給他解藥,他不像表麵看起來這麽柔弱,給了解藥,也許就不會幫助自己了,如果要離開京城,還需要他的幫忙,隻要能安全離開京城,以後再回報他的恩情。


    歸晚想:他不肯給解藥,肯定是想我幫他離開京城吧,真是得寸進尺,那就暫時忍讓吧,等得到了解藥,他就別想活著離開京城。


    想到這裏,耶曆真誠地說道:“餘小兄弟,隻要我能離開京城,在這之前,我一定會把解藥給你的,你不用擔心,隻要不吹動穀笛,蠱毒在肚子裏一輩子也不會發作。”


    歸晚也不生氣,依然笑語盈盈:“耶曆大哥也請放心,小弟自會想方設法,安全送你出城。”


    兩人相視一笑,就此達成“協議”。


    既然達成了不成文的協議,歸晚又解除了隨時毒發的隱患,一時間,心頭一塊大石放下,兩人在臥室裏,稱兄道弟,談天說地,也頗具樂趣。尤其是耶曆說的塞外風景和人文,讓歸晚見識不少。


    忽然間想起什麽,止不住好奇,歸晚問道:“耶曆大哥,這索格塔究竟是什麽意思?”


    耶曆正想開口,忽然看到歸晚盈盈笑顏,那一晚在巷子中的遇見他的情形又回到腦海中,他把眼前這美少年錯當成神靈,一時間竟啞口無言,回答不上來。


    看到他不回答,歸晚還以為觸犯到某些弩族人的禁忌了,說道:“剛才還要請你見諒,我少不更事,盜用弩族名字了。”


    想起剛才的事,耶曆擺了擺手,“沒事。”臉色沉靜,有點嚴肅,歸晚見了,也無話可接。


    又啞然一陣,耶曆顯出為難的表情,歸晚暗暗好奇,耶曆開口說道:“其實……你挺配這個名字。”說完,臉色更差,似乎自己在埋怨自己什麽。


    聞言,她一陣糊塗,正想問他什麽意思,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歸晚麵色一變,朝耶曆使了個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床底,耶曆明白意思,從床邊坐起,立刻鑽進床底。


    看到他鑽了進去,歸晚撫平床單,才從容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一開,和一雙漂亮的眼睛對個正著,看到他,歸晚不免也小小地吃了一驚,冰冷的表情,漂亮的眼眸,分明是三天前幫她付賬的俊朗少年。而且這一次碰麵,少年的身邊站著若幹的官兵,正在歸晚閃神的一小會兒,兩個士兵,小跑地靠近,對著門口的冷漠少年行了軍禮,齊聲說道:“將軍,前堂沒有收獲。”


    原來他就是年少俊才,和樓澈一文一武輔佐皇帝的林將軍。歸晚猜出他身份的同時,意識到了危機。


    注意到對方也略顯吃驚地看著自己,歸晚不動聲色,笑著招呼:“看來京城真的是很小呢。”


    都說奇人必有奇遇,是不是指現在的這種狀況呢,歸晚苦笑。


    注意到對方的眼裏也有詫異之情一閃而過,歸晚略一沉吟,心想這也許是個絕好的機會,把耶曆交給林將軍,然後再向林將軍尋求解救之法,就不相信耶曆能受得住刑部的重刑。


    正這麽想著,忽然瞥到裏屋床底的角落微微一道銀光閃過,歸晚的心頓時咯噔一下,她當然知道那是耶曆的穀笛,那日刻骨銘心的痛楚又回到腦海,是耶曆在提醒她不可背叛“協議”!


    現在可是進退兩難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林將軍,那日多謝了。”爽朗地和對方打招呼,歸晚在心裏提醒自己要鎮定。


    輕點了一下頭,林瑞恩一時說不出話。三天前,押送進京的弩族要犯突然逃出,他便服追捕,犯人是在這一帶逃脫的,他布下天羅地網,卻沒有抓到人,整整三天,耶曆是在人間蒸發了嗎?整個京城全搜了一遍,卻還是沒抓到他,問題到底出在哪呢?會不會有什麽地方遺漏了?


    今天他隻好帶著人再搜一遍,卻不想又碰上這個少年。


    京城真的這麽小嗎?林瑞恩聽到他的第一句話,也有些困惑。


    自己為什麽會記得他呢?是因為那日他穿著高貴,卻付不出飯錢的事給他印象太深刻了嗎?


    隱約覺得答案不是這樣,林瑞恩蹙起眉,張口說道:“我是來追捕逃脫的要犯,這幾日,你可見過一個異族受過傷的年輕男子?”聲音和他人一樣是冰冷的。


    當然見過,他還在床底呢。


    “沒有,這幾日我都在屋子裏待著,沒出門。”歸晚說得誠懇。


    略點頭,林瑞恩眼睛向屋子裏轉了一圈,“我們是例行公事,你不介意我到裏麵看一下吧。”


    “當然沒關係。”歸晚聲音輕快,心底暗暗緊張。


    引著他走進屋,歸晚心頭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沒有想到一個兩全之法,回頭看了看林瑞恩沉穩冷漠的臉色,忽然想到什麽,轉頭嫣然一笑,口裏說道:“將軍,前一日多虧你相助,小弟一直銘記在心。”


    林瑞恩深深皺起眉,男人怎麽能這麽笑呢?是因為他麵目俊美的關係嗎,這麽嬌柔的笑容在他的臉上能表現得如此美麗無邪。


    沒有答話,突然注意到對方把自己領到了裏屋,林瑞恩腳步一緩。


    見他停了下來,歸晚伸手去牽住他,把他帶到床邊,指了指,床邊唯一的凳子,“將軍你坐。”


    如果別人突然對他伸手,他會毫不猶豫地扭住他的手腕,可是當這個少年自然地伸手牽住他的時候,他隻是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手已經伸了過來,正想甩開他的手,隻覺得手上一陣溫潤細膩,低頭一看,纖纖玉指,白皙細膩。


    腦子轟然一震,這分明是一雙女子的手。


    回過神,看見“他”指著裏屋床邊唯一的凳子,他倏地甩開“他”的手,看著凳子,也不知道是否該坐下去。


    看到林瑞恩瞪著凳子,歸晚心怦怦地跳,她這一著的確是冒險至極,把林瑞恩領到床邊,她的確是別有用心,別的官兵看見將軍坐著,就不會來搜床底,而對於林瑞恩來說,一般人對於身邊觸手可及的東西反而不會太注意,她要賭,賭林瑞恩坐下後唯一的盲點。


    可是現在見他瞪著凳子,難道是發現什麽了?


    林瑞恩猶豫了一會,看到“他”望著自己,似乎有點不安,轉念想到,也許“他”女扮男裝是有苦衷的,自己又何必揭穿“他”呢。就這樣想著,他坐了下來。


    歸晚暗裏鬆了一口氣。向著門口望去,四個士兵已經走進屋子開始搜查了。


    越看越皺眉,歸晚忍不住嘀咕:“怎麽這麽粗魯。”在外屋搜查的士兵東翻西找,手下一點都不放鬆。


    林瑞恩也看到手下士兵搜查,一想起“他”是女兒身,士兵們的動作在他眼裏也顯得有些粗暴。正沉思著,聽到“他”輕輕一聲埋怨,忍不住地,他開口:“動作輕點。”


    外屋的四個士兵不約而同都抬起頭,轉頭看向林瑞恩,看到他一臉寒意,不由麵麵相覷,腦子裏都多了一個念頭:將軍今天真是有點古怪。放柔了動作,他們頭一次搜查地如此小心翼翼。


    很快就把外屋搜查完了,四個士兵走到林瑞恩麵前,恭敬地站著,等著將軍的命令。


    按慣例是要連裏屋一起搜查,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林瑞恩有點舉棋不定,舉目四望了一遍,他終於開口:“這裏我看過了,沒有異常。”


    聽到這話,歸晚心裏一陣喜悅,終於把這個冷漠的少年將軍給騙過了。這樣想著,她看向他,眼神一接觸,他竟然先別過臉。


    看著四個士兵退下,林瑞恩正想起身離開,歸晚忽然問:“將軍,你剛才所說的異族逃犯可是弩族人?”


    點了點頭,林瑞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何要問起這個。


    歸晚解釋:“我在想,如果像將軍這樣搜,也許不會有結果,還不如,在他回弩族的路上伏擊,說不定會有用。”


    沒有想到會聽到這一番話,林瑞恩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


    雖然沒有聽到他任何答話,但是歸晚知道他把話聽進去了,心裏有點高興,隻要他把這話聽進去,她的計劃就一半成功了。


    看著眾人離去,林將軍頭也不回地走了,歸晚緩緩合上門,整個人靠在門上,籲出一口氣,側過頭,對著床的方向道:“現在可以出來了。”


    慢慢從床下爬出,耶曆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歸晚,“你為什麽要提議他堵住我回家的路?”


    聽出他的不滿,歸晚莞爾,徐徐說道:“我這麽做,你才有機會逃回家啊。”


    看到他一臉的不解和不相信,歸晚安慰道:“你別急,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


    天色很暗,沒有月光,兩個人影慢慢地在京城的北城門邊走著,看他們悠閑的步伐,似乎在散步,在如此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散步。


    一邊慢走,一邊在觀察周圍環境,歸晚輕鬆自如,側過頭,看到對方因為在黑暗中更顯得灼烈和謹慎的眼光,她笑語:“不用這麽嚴肅吧?”


    看到他如此自如的笑容,耶曆說:“我們弩族人隻要不在自己的家裏,就會保持警惕的姿態。”


    “那倒是個好習慣。”話音裏淡淡的,似高興,似無奈,似感歎。


    聽出他話音裏別有含義,耶曆轉頭看他,天色太暗,怎麽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就如同她的心一樣。


    轉眼已經走到了城門邊,抬頭看看天色,歸晚停下腳步,“好了,到了。”


    同樣停下的耶曆看到眼前隻有兩人的城門,質疑道:“這樣真的行得通?”


    “當然了,現在的林將軍在東麵布下層層關卡等著你,因為那是你回去的方向,現在你從北邊出去,就不會碰上了,再說,雖然繞了遠路,但是一個月後從楓都轉向,你還是能回到弩族,是失掉性命好些,還是繞些路回家好些,想必你心中早有計較了吧。”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歸晚不給他喘息的時間,催促道:“今晚你就從這走吧。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凝神看著歸晚,耶曆點了點頭。


    “那麽……”歸晚笑笑,提醒他,“我對你的承諾全都兌現了……”


    沉默著,耶曆卷起袖子,看到歸晚防備地往後退,他笑出聲:“別誤會,其實,我是以血養蠱,解藥就是我的血。”


    看著他,歸晚恍然大悟,心裏暗暗惱,早知道解藥在她麵前躺了三天,何需這麽麻煩。


    含笑著看著耶曆拿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道小小的口子,血慢慢流下來,歸晚頭皮發麻,先不說要喝他的血,現在身邊也沒碗一類的東西,難道要她湊上去喝嗎?


    “怎麽了?”耶曆疑惑地出聲,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喝解藥,還一臉的為難,他不是應該很高興能解毒了嗎?


    算了,性命比什麽都重要,這麽一想,歸晚走上前,湊到他傷口出,喝起血來。


    耶曆一震,當歸晚輕湊到他傷口的一瞬,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他傷口蔓延開來,傷口都不痛了,隻覺得全身微微發熱。


    在想什麽呢,就算對方美麗動人,到底也是男人啊,這兩天對著他頻頻閃神倒也算了,現在居然還有心動的感覺了,耶曆啊耶曆,你到底是怎麽了?


    心裏暗暗天人交戰,他忍不住,看向低頭喝血的少年,黑綢般的發絲,白皙如玉的肌膚,小巧的下巴,優美的脖子,還有……


    驟然抓住少年的手臂,耶曆激動不已,“你……你不是男人?”


    突然被抓住手臂,歸晚吃痛,抬起頭,看著耶曆一臉的震驚、疑惑、歡喜,聽到他的問話,詫異了一下,平靜地回答道:“是啊,我又沒說我是男人。”


    看著歸晚平靜的表情,嘴唇上還有沒擦的血跡,在黑暗中更顯得豔若桃李。耶曆心裏豁然開朗,一點點的歡喜累積起來,他朗笑出聲。


    歸晚像看著瘋子一樣看著他,提醒:“城樓上還有守兵。”


    剛說完,就印證了她的話,城門邊上跑出兩個守門兵,耶曆看也不看,灼灼地看著歸晚,“果然是索格塔……”


    兩個士兵靠近了,耶曆人突然動了起來,有如豹子般靈敏,抽出對方腰間的劍,動作迅速,幹淨利落,兩個士兵連聲音也沒發出,就到另一個世界去報到了。


    冷然看著對方的行動,歸晚眼中顯出一絲神秘莫測。


    處理了兩個士兵的耶曆轉過身來,把劍放在自己的腰間,大步向歸晚走來。


    他才剛殺了人,感覺到他身上似乎有血腥的氣味在流蕩,歸晚向後退。


    加快腳步地靠近,一把抓住歸晚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耶曆神情喜悅,喃喃道:“索格塔,你是索格塔。”


    根本不明白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使盡力氣推開他,她冷聲提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在乎被推開,但是後麵一句話點醒了耶曆,放開手,他定神看著歸晚,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回來的。”


    說完立刻轉身,向著城門的走梯跑去,像是想到什麽,身形一頓,回過頭,對著歸晚再次承諾:“我會回來的,索格塔。”


    歸晚無語,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接著又聽到城門發出聲響,料想他出城了,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忽然泛起一個諷刺的笑容,她低語:“弩族人隨時保持警惕嗎?”低笑一聲,她舉手一揮,本來空無一人的黑暗中躥出兩道人影,轉眼之間,來到她身邊,分明是兩個高手。


    兩人並肩站在她身後,其中一個以一種沉悶低啞的聲音說道:“已經通知林將軍了,他從這裏出去,死路一條。”


    望著黑暗,歸晚沒有表情,輕輕地說,像是說給身後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你都不能活著回去了,還怎麽回來?”停頓一下,似乎心有不忍,她輕聲解釋,“真是殘忍,誰讓你是異族呢?多麽無奈的命運啊……”


    沒有人回答她,隻有風吹起,在黑暗中帶走她的聲音,沉淪在寬闊無比的城門間。</p></div>


    <t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顏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朵朵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朵朵舞並收藏紅顏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