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點官威的方主任唔了一聲,有點不快的轉頭看這個年輕記者:“還需要我跟你們老丁打招呼麽?”丁社長已經要退休了,但還在位置上,上次在亞運會的時候也一起聯手宣傳過華國棒球隊。


    張柳鳴調整一下語氣:“方主任……這件事如果撇開跳水中心急功近利的責任,操作得當的話,對體委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健全運動員的養老傷殘保險製度,不也是您一直想做的麽?”


    方主任的動作跟表情都凝固了一下,稍微權衡:“說說你的思路?”


    張柳鳴其實也是大概的方案:“趁著現在奧運冠軍正熱門的時候,小楊為了國家訓練受傷,她之前不是把自己的獎金都捐出來搞了個跳水運動員基金麽,我們一方麵宣傳一下這個基金,另一方麵也把一些生計困難,傷殘以後無法得到保障的例子略微提一下,算是為最近的會議也提供一個話題……”


    方主任的表情更凝重了:“你還想拉到會議上去?”去年是國家領導人的一個大換屆,今年更是鞏固的全國性政治會議,作為體製中的一員,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不考慮這些關鍵點。


    陸文龍不關心什麽會議,隻知道自己可以帶著小虎牙回家了,耳中根本就不去聽那些東西,隻是輕輕的伸手幫姑娘繃帶中間的頭發盡量抹順,因為他也是短發習慣了,有時候睡覺壓著了會覺得癢。現在就隻怕姑娘不舒服,有點輕微呢喃的在她耳邊悄聲:“我們回家去了……不再有這麽大的心理壓力了,回去好好的休息,好不好?”


    少女沒有任何的回應,卻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動作,呼吸平緩下來,麵部靠向陸文龍的懷裏。陸文龍索性就屈了一條腿坐上去,讓楊淼淼靠得更舒服一些……


    方主任比張柳鳴高一些,眼睛專注的看著這個年輕的記者。記者毫不示弱的也回看著他,隻是眼光中沒有挑釁或者鬥爭,更多是一種探詢跟請求。好一陣,方主任才調轉目光,看著那邊的年輕男女。


    陸文龍是下午過來的,天色已經趨近黃昏,這是一間在平京頗有名望的老字號大型醫院。所以雖然高檔,但樓房並不新,木頭的民國時期窗欞邊淡藍色的窗簾被拉在一起,讓夕陽的光線投射出格子一樣的圖案,蓋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可原本應該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身上。卻有一種相濡以沫的相扶相持,那個還在昏迷中的姑娘好像一下就平靜的靠在親人懷裏睡的那麽安詳。


    方主任那根心弦還是被撥動了:“你先搞個主題報告過來,我們兩家商量一下可行性,具體怎麽操作,操作到什麽地步。都要嚴謹一些……”停頓一下:“不能幹擾到小楊的康複……小陸,那我就把淼淼交給你了,你要給我照顧好她!”


    陸文龍沒什麽驚喜或者激動了,坐在床邊點了一下頭:“隻要淼淼的外傷穩定了,我們就立刻返回渝慶,那邊也有醫生或者醫院的。”


    方主任再看看那個姑娘。拍拍陸文龍的肩膀,出門了,張柳鳴給陸文龍也拍拍肩膀:“好好照顧,有什麽需要都給我打電話!”


    陸文龍依舊隻是點點頭:“謝謝張哥了!”


    除了趙連軍過來看了看他低聲說兩句,再也沒有人來打攪了……


    陸文龍更願意這樣的安靜,就支了張陪護床住在了病房裏麵,每天幫姑娘翻身擦背,整理收集大小便,喂送流質食物,甚至還能幫忙掛個輸液瓶什麽的,好歹家裏也是世代行醫的,對不對?


    更多時候,都是他紮個步子在床邊練功,就那麽看著短發的姑娘:“好起來吧……等你身體好一點了,就跟著我練功……隻要能練功了,遲早都能把身體跟心思都調養好,我不著急……”


    確實不著急,陸文龍的心思就是隻要人在自己的看護之下了,就不怕出岔子了。


    中途張柳鳴帶著一些別的記者也來過,體委更是派人來接觸慰問了一下,跳水隊的運動員們輪番過來看看,陸文龍這時候倒是笑臉相迎了,實在是覺得沒必要擺個可憐兮兮的樣子來博取同情。


    偶爾晚上給家裏的姑娘們打個電話……


    這時間一晃就是大半個月,直到醫院確認楊淼淼的外傷痊愈了,他才陪著一起乘飛機返回渝慶,精神類的病症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才能治療的,呆在這裏沒有用。


    陸文龍兩人是用救護車送過去的,因為楊淼淼現在還是處於大多數時候昏迷不醒的狀態,隻是偶爾能夠夢囈似的驚醒一下,也不會睜眼。


    於是上飛機的時候,就是陸文龍自己背上去的,兩人都戴著帽子跟墨鏡,開部車跟著來的趙連軍跟張柳鳴幫忙把一包行李給安排托運了,主要是一些護理用品,還有一些藥物,但盡量沒有涉及精神類,方主任這些日子還是聯係了幾位著名的精神科醫生來看看,詳細問過病情病因以後,跟渝慶的張教授都是一樣的診斷,相當惋惜,因為本來真的不至於搞到這麽嚴重的。


    趙連軍看張柳鳴在幫忙跑登機牌之類的事情,幫著陸文龍把楊淼淼扶著坐在旁邊座位上側靠在他的肩頭:“那個朱領隊已經在體委的大會上作了檢討,也通報批評過了,你就不要再繼續記恨她了,作為教練,也許她的壓力比我大得多,我現在也有不少壓力了,要求必須保持成績……”


    陸文龍輕聲:“記恨她就不必了,她不過是個得誌便猖狂的人,還是老趙你,同樣帶出來奧運冠軍了,還是這麽低調為人……”


    趙連軍跟他在一起真的亦師亦友:“我不能跟人家比,人家很多說我是撞大運,別人都帶出來好多撥了,不過我是私下聽說過她在有些場合還是很不滿這次的事情,說淼淼不要想再進國家隊了,你……”


    陸文龍一口截斷:“淼淼不會再去跳水了,她以後就等著做我妻子,我不會讓她再吃一點苦,沒所謂的!”肩頭那個姑娘一動不動,似乎聽不到這樣的語言,隻是靜靜的靠著。


    張柳鳴過來跟三人又照幾張相才坐下遞過登機牌:“這次關於運動員保險保障的事情,老趙聽說了吧,已經拉進了政協提案裏麵,也不枉淼淼受這麽大的委屈。”


    趙連軍點頭:“算是你們為大家謀了福利,雖然大多數人還不明白這點,但公道自在人心。”


    陸文龍不在乎:“我們家的治療費都沒著落呢。”方主任派來的人是問過陸文龍的意見,如果楊淼淼的關係還保留在體育係統,是可以全報銷的,如果走得幹幹淨淨完全沒關係,就隻能拿兩萬元的退役醫療補貼,陸文龍毫不猶豫的就選了後者,他現在是再也不願小虎牙落到自己不能控製的地步了。


    張柳鳴搖頭:“你還是太剛烈了一些,不過方主任安排把淼淼的獎金倒是退了一部分到她的那個基金,也算是補助吧。”因為運動員所謂的百萬元獎金都是要跟體委分的,楊淼淼家破人亡自己也沒留一分錢的做法,這次在體委還是很多人都在討論看著的,方主任一力主持的就把分給體委的又交還一部分回去,那個基金現在也有七八十萬,按照維克托的指點,是交給一家平京的國內商業銀行交給香港的信托基金機構在操作,他說他以後也能幫著照看一下這種香港有錢人裏麵很流行的私人慈善基金會,一般的慈善用途是利用基金的利潤來運行,如果特別情況是可以調用本金的,譬如楊淼淼自己的傷勢病情實在是需要的話。


    當然這種金額在維克托看來實在是太小了,小到都不會有多大的利潤用於運行,存在的象征意義大於實際用途,他的原話是等風聲議論聲過去了再慢慢洗回到自家的賬目上,多簡單的。


    陸文龍才不屑去動用這些楊淼淼最傷心的錢:“我還有那麽多兄弟呢,我就不信不能養活一個老婆了!”說得真是鏗鏘。


    這邊倆也是見識過他的袍哥風範的,隻能笑著祝願他們順利,姑娘早日康複,不過沒人敢問湯助理去哪裏了,陸文龍也不起身了,揮手送別自己這兩位朋友,嗯,老趙還是拿獎金買了部車,雖然是夏利,在一九九三年也已經是很不錯的有車族了,連配車都還屬於部門合用的張柳鳴都是蹭他的車一起離開機場的。


    背著背上輕飄飄沒有絲毫反應的姑娘,陸文龍頭都不回的離開了很多人擠破腦袋也要來的平京,在他看來,與其在在這個水深得跟個大缸子似的地方混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如在自己的地盤上好好的活出個人樣。


    何況背上的姑娘真的給了他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責任感。


    要為自己的家人能生活得平靜安康的那種成年人才會感受到的責任感……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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