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警校也摸過霰彈槍,這一刻,阿生才深刻體會到彈種選擇的差別性。


    這種20毫米口徑的五連發霰彈槍也就是俗稱的麻杆,是有多種彈藥可以選擇的,裝在紅色或者綠色圓筒狀彈藥裏麵的彈丸從多到少,由大到小都不同,這一刻炸開的時候,阿生隻覺得自己鐵定丟命了,可腳下一滑的他,就把後麵的老王給露出來。


    因為這個一貫不哼不哈,家裏有老有小幹了二十年刑警的警察,在最後時刻推了阿生一把!


    就好像阿生在危急關頭推開了老於一樣,他們都選擇把戰友或者同伴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


    警察永遠都是維護社會治安的環節,縱然有武剛這樣匪夷所思的領導者,更有無數被日常工作腐蝕得忘記職責所在的政府工作者,但能夠維持這個社會繼續向前進的,說明永遠還是有大多數人兢兢業業的對待自己這份工作,在行使自己的責任。


    火光閃過,阿生隻覺得自己渾身一熱!


    老王幾乎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一頭撲倒在他的身上!


    阿生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哪裏還有什麽開槍時候的規則要求,雙手舉著自己的手槍,從洞開的門口,朝著裏麵不停扣動扳機!


    就因為拿著步話機跟外麵聯絡的大成晚來一步,他反而躲過了這一槍,但也看見了老王倒下,嘶聲叫喊著:“老王……”扔了步話機也雙手持槍朝著房間裏麵不顧一切的射擊!


    被撞開的老於回頭看見的景象,讓他呆若木雞,但還能使勁拉拽著地上的老王,徒勞的在他身上尋找傷口。最後根本捂不住脖子處那泉湧一般的鮮血!


    動脈都完全炸開了!


    水房是隻有這一個出口的,被兩把小手槍壓製在室內的亡命之徒們一時之間也沒了衝出去的勇氣,就這麽十來秒的時間,後麵的警察也衝過石橋,衝到了小樓邊。用衝鋒槍朝裏麵掃射,才把一直趴在地麵扣動空槍扳機的阿生也給拖出最危險的射界來!


    步話機瞬間就把這邊有警員中槍,多半已經犧牲的場景傳遞到了每個參戰小組,所以水麵船隻才都被調回去包圍水房,強攻這個重點!


    等催淚瓦斯,閃光彈加上盾牌已經喇叭喊話。裏麵三名傷員,兩名槍手舉手投降出來以後,整個場麵已經完全控製。


    武剛和來自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的一名大隊長看著眼前的場景,都臉色鐵青!


    當然他們鐵青的理由是不太一樣的。


    現場截獲現金五百多萬,車輛七十餘部,參賭人員和賭場馬仔共計六百多人。手槍十二支,霰彈獵槍五支!


    可以說是建國以來,整個華國大西南地區首屈一指的禁賭大案!


    可發起這個案件的省公安廳治安大隊人員卻丟了人命!


    這渝慶的黑社會太囂張了!在被包圍的狀態下,居然敢公然抗命!


    而武剛的臉上就更難看,省公安廳繞過了他,自行派人組織了這起行動,直到最後時刻才讓他帶人過來參與。之前那個冗長乏味的傳達省局精神會議看來就是為了把自己跟一幹主要市局領導都限製在會議室裏。


    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從武剛的心態說,這不是在打黑,這是在打他的臉!


    就算這個地方跟他無關,都是狠狠的教訓他,他自己的地盤都沒有管理好!


    不過原本在相關人等之間不動聲色的政壇較量,現在卻死了人,死了警察,那麽事態就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不可阻擋的改變了!


    武剛的目光最終停留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年輕警察身上,沒有哭喊,沒有顫抖。就是一臉凶光的呆立在那裏,看見兩名三級警監大官,也不理不睬的隻看著那地上的血跡,因為他剛被拉拽起來之前,身上潑灑的血跡都從身側流到地上。現在看過去,正好就是一個人形,是老王的血跡,是老王救了他的一命,阿生現在毫發無損!


    治安大隊長上前幾步,伸手拍拍阿生的肩膀:“好樣的!麵對危險勇於衝鋒陷陣!黨和國家都記得你的英勇!”


    阿生有點發呆,站在他旁邊的老於連忙給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劉海生同誌在工作中勇於承擔責任,善於思考,奮不顧身的精神由來已久,是我們局的優秀警察……”


    阿生終於正常一點,定定神盡量立正敬禮:“領導!是王永生同誌在最後關頭推開了我,請……”他實在是有點哽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大隊長點頭:“英雄……會得到認可的……”


    武剛最後才來跟這名小警察握手,最後把所有被捕人員過目以後,在監控室裏把所有錄像帶細細看過一遍,怒氣衝衝的離開。


    最後隻留下一句話:“所有事情在徹底查清之前,絕不允許事情外流,更不允許任何媒體見報上電視!”


    所以直到第二天中午,陸文龍坐在酒店餐廳,看著電視和手裏的報紙,都沒有一分一毫跟這件事相關聯的消息報道。


    對麵的張慶楠一臉的嘲諷:“給你說了沒事!”


    陸文龍臉上隻有狐疑:“不可能吧……”這麽大的賭場案件,而且還是來自外地警方的處理,陸文龍覺得怎麽都應該泛起點水花吧?


    張慶楠真的把這件事就當成一碗寬麵來吃了,毫不在意的摸出小白安排人半夜就給他準備的手機開始打電話,昨晚剛剛從寬闊的湖畔邊上岸以後,張慶楠的確是留足了後路,在那邊有兩個人和兩部越野車一直守在一條不起眼的機耕道邊,所以一群人很快就離開了被警察徹底包圍的湖濱,回到市區,鑒於情況不明朗,陸文龍又要張慶楠暫時別打電話跟各方聯係,就先躲到小白的賓館來,這邊比較偏僻,條件也比較好,所以張慶楠居然摟了那個紅衣女子胡天胡帝的暢快了半夜,現在才開始了解事情。


    等待電話撥通的過程中,還給陸文龍炫耀:“一兩個月就得這麽搞一回,有些狗日的就是要體現他們的價錢,表示打點了他們還是有用的,所以這一輪過了,又得給錢……”電話通了張慶楠的表情正經點:“老李?我老張……”


    就說了這麽幾個字,張慶楠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好一陣,放下電話,張慶楠皺眉深呼吸好幾口才說話:“死人了……瑪德!”


    陸文龍心中猛跳:“警察?!”如果是賭客或者馬仔在拒捕過程中死亡,絕對不會有這麽凝重的反應。


    張慶楠點頭:“一個省廳過來的老警察,在進水房的時候被裏麵的家夥開了槍,現在這個家夥在省廳手裏,點了我的名字……我得走了。”原本的地方豪強,現在立刻變為逃犯,張慶楠臉上卻沒有任何慌張,平靜得就好像要上樓去那個女人……嗯,估計去找那個女人表情都會豐富點。


    陸文龍也不意外:“好!我給你安排,先帶多少錢?去哪裏?”那個老警察的老字,也讓他剛才猛跳的心髒回複正常,當然臉上看不出來,阿生沒有事,那就最好。


    張慶楠笑笑:“我們兩兄弟,先拿一萬現金給我就行,褲兜小,不好揣,後麵等我安定下來,你自然知道想辦法,那就等你幫我安排了,我可不願去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蹲苦窯!”


    陸文龍點頭,打電話給江小船,讓他們照著讓呂四離開的方式送張慶楠去香港,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在旁邊自己修改旅行路線:“就在粵東好了,我在那邊也有熟人……”


    陸文龍掛了電話批評:“哥!你是跑路,不是走親訪友……”


    張慶楠臉上終於有點苦笑:“會有人兜著的,這些察二狗,我早就跟你說過,比我們黑得多,哥哥我再次提醒你,謹防跟武剛打交道,這個人是真的吃肉不吐骨頭!你放心,我前腳走,後腳就會叫我的人放出風,那個窯子的事也是我幹的!”


    陸文龍有點愣住,張慶楠臉上狡黠的一笑:“我們兩兄弟,總要有個人活得人模人樣,那就是我來背黑鍋,反正我已經出事,老子主動把事情扛了,阿龍,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武剛絕對不是個可以講感情的狗東西!這狗日的就是變態!”


    張慶楠是好人麽?


    絕對不是!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黑惡勢力頭子,但是他欺男霸女或者強取豪奪,都在自己的範圍內,都在那片灰暗的地帶中,陸文龍還真沒見過張慶楠對什麽良家女子伸手或者欺壓普通老百姓。


    論到跟陸文龍的交情,那更稱得上是肝膽相照不留二心,相比之下,陸文龍的心眼都要多得多。


    所以陸文龍居然有那麽一絲慚愧,左手食指輕搖著在自己鼻尖碰碰,似乎這樣才能止住鼻翼有點發酸的感覺,笑著搖搖頭:“我不多說了……路上小心,這裏多給你一萬,天遠地遠,隻要看見這,我必來見你。”摸摸自己褲兜,拿出那個金色的一萬元籌碼,昨晚換的時候他就沒打算玩,準備隨意扔哪個桌上看看運氣,所以沒換成小的。


    張慶楠接過去,拍著陸文龍的肩膀哈哈大笑!


    看小白準備的到貨場轎車已經停在大門外,得意洋洋的瀟灑而去!


    哦,走之前還上樓把那個還在被單裏酣睡的懵懂豐滿婆娘也帶走,說是正好一路上不寂寞!


    這是真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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