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再次受阻“風哥哥、風哥哥……”蘇倫推了推我,一陣冷風吹來,我從沉思裏醒過來,剛剛看到那隻黑碗後帶給自己的震撼無法自控。


    夕陽已經壓在土裂汗金字塔的頂上,我笑了笑,讓臉上不知不覺緊繃的肌肉放鬆些,正在猶豫要不要去薩罕長老那邊看看,耶蘭已經在帳篷裏叫著:“風先生,請過來看,鑽探就要開始了!”我定了定神,拉起蘇倫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帳篷。


    最後的挖掘工作,屬於營地裏的中度機密,所以唐心等三人並不在被邀請參觀之列,至於盧迦燦、薩罕長老又沒主動要求過來現場觀摩,所以帳篷裏隻有我們和耶蘭等工作人員。


    監視器裏已經出現了那麵石壁,令我和蘇倫既失望又欣慰的是,現場沒有班察留下的痕跡。


    我跟蘇倫相視一笑,有兩種可能,要麽班察的失蹤跟我們的推論完全相悖,他根本就沒進入隧道;要麽,他已經神秘進入隧道了,就像先前的藤迦小姐一樣。


    “風,我們馬上要開始了。”


    其中一架監視器上,穀野麵對屏幕,做了個“ok”的手勢。


    他的臉上雖然滿滿地堆著微笑,但我看得出他是在硬撐,肯定已經心虛到了極點。


    工作人員把鑽機貼近石壁,動作井然有序,想必這些操作步驟已經演練了不下幾百遍。


    耶蘭不以為然地聳著肩膀,他是鑽機行家,對這些動作步驟再熟悉不過。


    蘇倫俯身盯著桌麵上的那張巨大圖紙,那是假想中的土裂汗金字塔的縱向剖麵圖。


    據射線掃描得出的結果,此處外牆石壁的厚度大概在四米左右。


    隻要穿過了這段牆壁,便可以進入一個四四方方的墓室,而那墓室的邊長粗略估計為十米。


    耶蘭清了清嗓子,演講一樣地大聲說:“湯博士擁有目前地球上最先進的鑽探設備,按照這台機器的工作效率,鑽透四米石壁,保守估算不會超過十五分鍾。”


    同行是冤家,他做為營地的主要領導人,隻有挖掘隧道的權利,卻得不到讚助商的信任親自去打通金字塔外牆,難免心裏有些怨氣,完全可以理解。


    保守估計十五分鍾的話,正常速度應該在十分鍾左右,便可以——蘇倫突然長吸了一口冷氣,發出“噝噝”的聲音,並且被我握住的小手開始變得冰涼。


    “怎麽了?蘇倫,你不舒服?”現在,我對她已經有了大哥哥疼愛小妹妹的關切感,不過並沒上升到男女之間的感情吸引。


    她皺著眉,抽出手,取了一個紙杯,向帳篷裏的飲水機走過去。


    她的反常現象也引起了耶蘭的注意,回頭驚詫地叫著:“蘇倫小姐,你的臉色好難看,要不要給你找些藥品出來?”當我的注意力從監視器上挪開時,覺得營地裏一下子變得好寂靜,傍晚的沙漠朔風呼嘯著卷過帳篷頂端,弄得篷頂呼呼啦啦響個不停。


    除此之外,井架旁圍著的工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那些本田發電機組工作時發出的噪聲非常低,不用心傾聽的話,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蘇倫,要不要我幫忙?”我再次追問,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但勉強抬頭笑著:“沒事,我隻是覺得,這樣的發掘工作有點……有點冒失……似乎應該再做更多的準備才可以動手。


    風哥哥,你說呢?”她在近處的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捧著紙杯,讓純淨水的熱氣直撲在兩頰上。


    這時候提這種問題,似乎有“馬後炮”之嫌了。


    我在心裏偷偷自問:“更多的準備?”對於湯博士提出的馬上展開發掘工作的論調,我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古墓已經存在了幾千年,早一天晚一天,甚至早一年晚一年,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倒是覺得,早一些打開通道,似乎對找尋藤迦小姐更有好處。


    當然,那是建立在“她真的進入了古墓”的基礎上的。


    確信蘇倫沒事後,我把目光重新投向監視器。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鍾,那台鑽機正在無聲無息地工作。


    在鑽機尾部的一個彎向地麵的出口位置,不斷有灰色的粉末流淌下來。


    就算我這樣的外行都看得出,那是鑽機在高速掘進的瞬間,將挖掘下來的石壁碎塊粉碎為塵末傳送出來。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是最普通的平台鑽機而已!”耶蘭不滿地嘀咕著。


    這樣的工作,並不比橫向隧道的挖掘工作更富技術挑戰性,他大概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


    十分鍾後,隧道裏的粉末已經堆積了接近一個立方的體積。


    耶蘭在一張信箋上急促地劃了幾下,列出幾個等式,自言自語著:“鑽頭最粗的地方直徑五十厘米,掘進四米之後,可以獲得的空間約為一立方,如果沒有意外,應該馬上就能掘通了……”我們都不自覺地摒住呼吸,期待孔洞完成的偉大時刻的到來,相信隧道裏的每個人,都跟我們是同樣的心情。


    時間到達十五分鍾後,耶蘭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


    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會兒俯身去看那圖紙,一會兒又把眼睛貼到監視器屏幕上,看著那麵再清晰不過的黝黑石壁,嘴裏不停地嘟囔著,時而仰麵祈禱,時而又咬牙切齒地狠狠詛咒。


    接下來,時間變得萬分難熬,每一秒鍾都變得無限漫長似的,指針終於到達了第二十分鍾。


    蘇倫的臉色更是白得驚人,靠近我的身邊,低聲說:“風哥哥,我出去一下,去看看薩罕長老那邊的情況。”


    我已經不知說什麽好,握了握她冰涼的手,隻說了一句:“當心,隨時保持聯絡。”


    我可不想讓她也像藤迦、班察一樣神秘消失。


    第二十五分鍾,耶蘭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把手裏的鉛筆擲向顯示屏,用埃及的土語大罵了一句,隨即,源源不斷的惡狠狠的詛咒夾雜在亂七八糟的埃及土語裏奔流出來。


    鑽機仍在工作,那些傳送出來的粉末已經堆積了超過兩個立方,完全超過了四米厚的石壁所能產生的礦渣數量。


    其實,這裏還有一個更詭異的現象,如果按照鑽頭的直徑計算,產生兩立方礦渣之後,鑽頭進入石壁的長度至少要達到八米到十米。


    現在,鑽機位置根本沒有發生移動,鑽頭推進的極限長度,絕對應該不超過五米才對。


    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帳篷裏猶然冷汗亂冒,那麽井下的十幾個人身臨其境,心裏的怪異、驚駭就可想而知了。


    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沒有選擇第一批進入隧道裏去——鑽機停了下來,監視器裏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了,以至於讓人懷疑畫麵是不是突然都定格掉了?終於,穀野的聲音響起來:“風、風……你在嗎?這個情況……這個情況……”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清晰地從牆上掛著的喇叭裏傳出來,我當然在,而且一點不漏地看到了整個掘進過程。


    我湊近麥克風,先調整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然後才開口:“穀野先生,我覺得射線探測到的石壁厚度結果值得商榷,你說呢?”我的話還沒說完,湯博士已經高聲叫起來:“fuckyou風!你懂什麽?什麽探測不探測的?我的鑽機就是最好的探測器!這些塵末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們中國人……”我討厭一切涉及侮辱中國人的言辭,在他還沒有把滔滔不絕的抱怨說出來之前,陡然大喝:“湯,fuckyou!還有你那台破爛機器……”驀的,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我發現自己的情緒正在迅速失控。


    現在絕對不是發火鬥嘴的時候,如果為大局考慮,我得充分理解身處隧道深處的他們此刻的混亂心情。


    “sorry!湯博士,請檢查你的鑽機。”


    我降低了聲調。


    技術人員迅速將鑽機後撤,我看到那黑黝黝的平坦石壁上,已經多了個直徑五十厘米的黑洞。


    我渾身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因為那個洞不偏不倚,就在石壁的中心位置,像是憑空多了一隻邪惡的怪眼,或者說是在一個具有生命力的物體上,殘忍地開了一個大洞。


    負責觀察的幾個技術人員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推開椅子向後撤,同時用埃及土語低聲恐懼地叫著:“眼!眼……”隻有耶蘭,醉漢一樣扶著桌子生硬地挺立著。


    任何語言不足以恰當地描述出我看到那黑洞時的感受,隻是有一種強烈的不詳的預感。


    切尼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深灰色的粉末在鼻子下聞了聞,再伸出舌頭舔了舔,木訥地點了點頭:“岩石的成分構成,與胡夫金字塔的岩石具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湯已經取了一支強力電筒,趴在那個黑洞上向裏照,並且用力扒著洞口,似乎要爬進去的樣子。


    這時,那洞口給我的“大嘴”的感覺,更加強烈,而湯此時的動作,更像是要把自己硬塞進怪獸的“嘴”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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