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別離


    “風,風……風……”神壁大師呻吟著,扯下臉上的灰布,徒勞地想要捂住自己右臂傷口。


    我走過去,在他麵前俯下身子,伸手戳中了他右肩、右胸、右肋的十幾處穴道,幫他止血。


    “風先生……答應我,聽從布門履大師的遺命,接掌……楓割寺……答應我……”他抓住我的手腕,喉嚨裏傳出的猛烈喘息聲像隻殘破的風箱。血濺在他的臉頰上、光頭上,猶如一顆古怪的行為藝術作品,但他雙眼裏仍然放射著凝重的精光。


    “我不會成為楓割寺的一員,大師,還是另外挑選合適的人物好了,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他快要死了,如果提出的是另外的要求,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唯獨這一點,讓我無法接受。


    神壁大師掙紮著盤膝坐好,眼神中的殷切期盼更是濃重。


    “風,一個要死的人的要求,你再拒絕,有違江湖規矩吧?”孫龍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插話。


    我懂他的意思,如果做了楓割寺的主持,搜尋“海底神墓”的秘密會更加方便,而且能得到寺僧們的武力支持,絕對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隻是,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把楓割寺主持這個位子當成可以任意穿脫的衣服,利用完了,一丟了事。


    “風先生……求求你……我們的寺院永遠不能成為別人……別有用心的傀儡,拜托你……”神壁大師嘴裏洶湧地流出黏稠的血塊,生命垂危。


    “我沒有悟性……龜鑒川和布門履兩位大師……都說過。都說勤能補拙,我卻……白白修煉了六十多年,始終不能頓悟,還讓幹幹淨淨的寺院被別人玷汙……我死,洗刷掉楓割寺過去所有的恥辱,從……從你開始,寺院走上正軌,精心鑽研佛法,拜托了……拜托……”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那麽吃力,我不忍心插嘴打斷他。


    其實我很想明白無誤地告訴每一個人,對於楓割寺,我隻是匆匆過客,連自己都不能確定在這裏停留多久,又怎麽會把自己拴在這裏。


    血腥氣越來越濃重,神壁大師抓住我的手像一柄漸漸收緊的鉤子:“風,布門履大師的‘陰陽神力’傳給誰,誰就是……楓割寺未來的主人,無論你承不承認,你身上已經打著楓割寺的烙印。我要先走一步了,一切拜托……”


    麵對他的固執,我無言以對。換了另外的人,能夠憑空接到天上落下的餡餅,高興都來不及,而我此時感到的隻是渾身拋不開的巨大疲憊,沉甸甸的壓在肩膀上。


    “象,從現在起,風就是楓割寺的新主持,你要帶領寺裏的弟子好好遵從他的領導,如有違背……天地不——”


    神壁大師的話沒說完,胸膛一挺,嘴裏噴出一大口血,猛的向後摔倒。


    象僧跪爬過來,低聲念了三四句咒語,滿臉都是深深的悲哀。


    日本佛門弟子沒有悟性的占百份之九十九以上,大部分人都在撞鍾念經中虛度光陰,像神壁大師這樣性情剛烈、自尊心極強的人,絕對不適合做僧人。他的武功、智慧、悟性、處世能力沒有一項出類拔萃,但至少比死去的龍、獅、虎三位高僧更具備主持楓割寺日常事務的管理能力。


    我站起身,胸膛裏哽噎得難受。


    “風,我跟小鶴要走了,小來以後會永遠做你的貼身保鏢,目前駐紮在尋福園別墅的人,隨你調遣。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捧著‘日神之怒’來見我,神槍會內部,除了軍師管夫子之外,還有一個大總管的位置虛位以待,或許你會感興趣。”


    “總之,看得起我孫龍的話,隨時打電話找我喝茶,會裏的兄弟都等著你的加盟呢,有時間考慮一下?”


    我送他們走出寺門,不知何時,山風變得陰冷而猛烈,剛剛的好天氣瞬間便被烏雲遮蔽,蔭翳無比。


    小鶴發動汽車,轉了個彎,呼嘯而去。她跟孫龍才是真正屬於江湖的一類人,快意恩仇、橫行殺人,隻要活在世上一天,始終能夠冷靜地對待人與人之間的殺戮,把殺人當成一件日常工作,為了自己的終極目標,不惜血流成河。


    這樣的江湖,不是我追求的冒險家樂園,所以,我絕不會加入神槍會,為了某個人、某一方的利益大開殺戒。我看著自己的雙手,很難想像自己有一天也會像小鶴那樣,縱橫決蕩,殺人如麻。


    “主持,神壁大師不甘心皇室大人物在楓割寺裏受辱,才會不顧一切地攔截孫龍先生。事關楓割寺和日本皇室的名譽,希望您能允許將他列入楓割寺的護寺聖僧行列。”象僧跟在我後麵,態度恭恭敬敬。


    我冷笑,他怎麽會明白神壁大師冒然衝出來襲擊,是因為自己想通過求死來解脫無法頓悟的困境?真正的高僧,為了到達“一夕頓悟無上佛法”的至高境界,甘願犧牲肉體生命,神壁大師追求的就是這種途徑。


    “好吧,寺裏的事你暫且全權代管,一切仍舊按照原先神壁大師製訂的規矩。”我不想分出心思跟寺裏的繁雜事務夾纏不清,由象僧來代管是最省力氣的。


    再次經過“通靈之井”時,我不由自主地停步,因為剛剛還厚重凝固的血跡,隻是十分鍾不到的時間,通通被青石板吸收了進去,隻留下淺淡的赭紅色印跡,像是被清水暈開的胭脂。


    我蹲下來,伸出手指在石板表麵抹了兩把,沒錯,血都被吸收幹淨了,手指上什麽都沒有。


    “吸血的石板?”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仿佛麵前的石板下麵匿伏著看不見的怪獸。


    “怎麽了,風先生?”象僧奇怪地問了一聲。


    我搖搖頭,不想讓這些咄咄怪事再攪得寺裏重起波瀾,隻是吩咐他:“你先去吧,召集僧人收拾殘局,讓大家都小心警惕一些,有任何事發生都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才明白,楓割寺裏處處都有古怪存在,而不僅僅是“亡靈之塔”上。


    象僧匆匆忙忙地往“洗髓堂”方向走過去,像他這樣的日本僧人就算再修行一百年,也隻是年齡、武功上的增長,對佛法、佛性不會有一點點進益,想達到閑雲大師、龜鑒川、布門履那樣的成就純屬妄想。或許神壁大師在連番受挫之下,已經明白了這一點,才會在絕望中自殺退位,逼我接任。


    又一次,我坐在了池水邊。


    如果藤迦說過的話全部是真的,從絕對意義上說,躍進井裏,無限向下前進,就能到達“海底神墓”——“無限?多深才能到達?五千米、一萬米?總不會超過地球上最深的馬裏亞納海溝吧?”


    馬裏亞納海溝位於太平洋的西部,是太平洋西部洋底一係列海溝的一部分。它位於亞洲板塊和太平洋板塊之間,北起硫磺列島、西南至雅浦島附近。其北有阿留申、千島、日本、小笠原等海溝,南有新不列顛和新赫布裏底等海溝。


    日本神話傳說中的海神宮殿,就藏在太平洋的最深處,可惜當時創造神話傳說的人,並不知道馬裏亞納海溝的標準深度,肯定是以為“海洋無限深遠、神的力量無處不在”吧?


    在鑒真大師的年代,科技水準極其低下,就算他和十大弟子練成“鮫人雙肺”的特異功能,可以長時間停留在水裏,靠吸取水中的氧氣成分活著,但是他們自身卻沒有足夠的力量與海底暗流抗衡。


    曆史上最偉大的航海學家哥倫布曾經說過:每一寸海平麵都是神秘莫測、瞬息萬變的,人類終生無法窮其究竟。


    看似平靜的水麵以下,到處充滿暗流和漩渦,或者鑒真大師和他的弟子們全都忽視了這一點,總以為化身為鮫人,就能五湖四海任意遨遊了。所以,他們永遠地消失了。


    水很清,如同一塊巨大的無色水晶,映著我極度疲憊的臉。


    夕陽的光投射在水麵上,泛起一層層細碎的金色波浪。我曾在全球各地看過不下幾千口深淺不等的井,正如前人描述的“古井無波”一樣,真正的井水是沒有波浪的,平滑如鏡,靜謐無聲,而不是像眼前的“通靈之井”一樣。


    水麵一直在動,到底是什麽力量能不停地推動水的運動呢?如果是不停湧出的地下水或者自然噴泉,那麽池水在不停攪動的情況下,又為什麽不會隨時溢出來,而始終保持與池邊平行?


    “風先生——”有人在叫我,就在月洞門邊。


    我困惑地抬頭,從沉思中驚醒。在這種極其靜謐的環境裏突然有人呼喚自己,的確是件不那麽令人愉快的事情,但那個人是關寶鈴,一個差不多被我遺忘掉的女孩子。孫龍與大人物的首度交手,已經把我的精力快榨幹了,最起碼從孫龍到達楓割寺起,我心裏便暫時忘掉了她。


    一句“風先生”,又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而不像囚禁在那個玻璃盒子裏的時候,緊緊相擁,相依為命。


    “半小時後,有車子過來接我,我是來向你告別的。”風卷起了她的長發,遮住臉和眼,讓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心裏猛然一沉,以前無數次想像過的離別終於來了。


    “謝謝你對我的關照,我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見了……”她走到我麵前,伸出右手,頭低垂著,帶著濃濃的鼻音,好像剛剛哭過。我看到她梳得整整齊齊的中分頭發,被一條明顯的發際線分為兩半。那麽濃密柔順的頭發,摸上去,想必有世間最熨貼的手感吧?


    我握住她的手,茫然微笑:“對,沒有不散的筵席,一路保重。”


    或許幾個小時後,她會重新回到大亨的懷抱裏,然後隨著歲月的流轉,把北海道、楓割寺、通靈之井、玻璃盒子等等全部忘掉。在那邊,她會是婉轉依人的小鳥、是高樓華廈裏的金絲雀、是大亨專寵的漂亮女人……一股濃重的悒鬱刹那間包圍了我——“就算日後縱橫江湖、天下無敵,成為自己想像中的盜墓之王,達到風光的頂點,又能如何?那時候在我身邊和我共同分享一切光榮的會是誰?如果不是眼前楚楚動人的關寶鈴,縱然實現所有的理想又能怎麽樣?”


    她的頭發飄飛起來,把發香送入我的鼻子裏。


    我能看到她烏黑微翹的長睫毛和白皙高挺的鼻梁,突然有擁她入懷的衝動。或許我在此之前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真該在她第一次夜闖尋福園的時候,就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時光,而不是任由王江南去扶持嗬護她。


    “我們還會見麵嗎?或者我會關注你的每一部新電影,買碟片來看,希望你早一天站在奧斯卡的領獎台上……”我精神恍惚而且言不由衷,舍不得放開她的小手,早就忘記了某些牆角樹叢後麵,還埋伏著無數大人物的部屬。


    關寶鈴退後一步,抽回自己的手,揚起臉向我苦笑著。


    她的腰那麽細,最多隻有一尺七寸的樣子,幾乎要擔不起黑裙、狐裘的重量了。


    “謝謝。”她掀動蒼白的嘴角,笑容慘淡。


    半小時的時間對我來說太短暫了,隻看了兩次腕表,便聽到了寺門外的汽車引擎聲。


    很多話都哽在喉嚨裏,不知道先挑哪些來說,忽然跳出一句:“你走了,大亨的病呢?他中的‘黑巫術’呢?就此罷手不管了嗎?”


    那是大亨唯一可被攻擊的弱點,而我,控製著消滅這個弱點的鑰匙,或許可以用這柄鑰匙,把關寶鈴挽留下來。


    我的手茫然地向口袋裏摸著,終於找到了那個隨著我們一起曆險、一起脫困的黑銀戒指,像是救命符一樣高舉在手裏,大聲說:“看,你看!黑銀戒指,下過‘黑巫術’咒語的黑銀戒指,還有那個神秘地從玻璃盒子裏消失的美國女孩子瑞茜卡——”


    琥珀石在夕陽裏閃著詭異的光芒,嵌在裏麵的啄木鳥也變得栩栩如生起來。


    “那又怎麽樣?整個亞洲地區、非洲、美洲地區的巫術高手、下蠱高手都已經找遍了,他們束手無策。幾乎每位高手都說過同樣的話,除非找到原先下咒的巫師,再取得大亨親生後代的骨血,才有可能解得了‘骨血降’的詛咒。知道嗎?隻是‘有可能’,任何人都不清楚可能性有多少,或者是一,或者是九十九,誰都無法斷定。”她緊了緊狐裘,讓那條近乎完美的克羅地亞狐領緊貼在頜下,露出無比絕望的表情。


    天井裏一片陰冷,夕陽落下,隻剩餘暉漫延過西麵的圍牆散射進來。


    我固執地舉著戒指,仿佛這是唯一能留住她的一張底牌:“你不是說過,隻要拆掉尋福園別墅,就能有挽救大亨的辦法?如果我答應你的要求,‘黑巫術’的魔力能不能被徹底消除?”


    沒有人再記得瑞茜卡的失蹤,對於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楓割寺來說,她連個過客都算不上,隻是偶爾投落在水中的小石子,無聲無息地來,又無聲無息地走,無關大局,關於她的所有記憶,唯有我手裏這枚小小的戒指。


    關寶鈴又露出苦笑:“不,太晚了,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什麽會連夜爬過尋福園的鐵門去見你?就是因為——”她靠近池邊,指向仍舊泛著細碎波浪的水麵,再接下去:“‘通靈之井’給我的啟示,隻有十天期限。我看得出你的固執,或許是尋福園對你太重要了吧?沒到第十天,我已經放棄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她一直沒告訴我這一點,我還以為自己始終能掌握著大亨的生死呢——一陣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橐橐聲響起來,有個年輕人的聲音誇張地叫著:“寶鈴,寶鈴,你還好嗎?”


    這個大煞風景的聲音,就來自最早出現在尋福園別墅門口的白麵小生。他穿著雪白的西裝、白色皮鞋,戴著一副價值不菲的白色窄框眼鏡,臉上的皮膚白嫩得像剛剛做過蒸汽浴的女孩子。


    相隔十步遠,他就張開雙臂,做出親熱的擁抱姿勢,目光隻對著關寶鈴,對我根本視如不見。


    關寶鈴吸了吸鼻子,強作笑臉:“堅尼,我還好,謝謝你能來接我。”


    別離的這一刻終於來臨,蘇倫離開時我隻是感到突兀,並沒有太多難分難舍的心痛,但關寶鈴不同,這一去可能就是永別,大家的生活軌跡再也沒有交集的機會了。


    “別墅——我可以送給你,或者破解‘黑巫術’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困難,能不能再留一段日子,等我們找到那個神秘的水下建築物入口?難道你不想看看那裏麵到底有什麽秘密?”


    跟她在玻璃盒子裏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最神奇的經曆。我希望當一切秘密揭開的時候,她還在我身邊。


    堅尼厭惡地扭頭盯著我:“喂,你是誰?寶鈴跟你有什麽關係,我看不出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快些滾開!”他的價值昂貴的眼鏡後麵,長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並且白多黑少,滿布血絲,一看就知道屬於被酒色和夜生活淘空了身體的花花公子。


    我不想理他,努力控製著自己即將爆發的鬱悶。


    “不想,那些對我來說,都是最恐怖的回憶。我累了,隻想離開這塊到處充滿了危險和驚懼的地方,回港島去,回自己的家……”關寶鈴抬手在自己太陽穴上輕輕敲了敲,皺著眉回頭看著水麵,忽然一聲幽幽長歎。


    她的歎息聲像一柄最鋒利的長刀,把我的心都要割碎了。


    我跟著長歎:“既然留不住你,那就隻能說再見了,一路珍重!”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原以為這句話永遠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以為隻有別的女孩子為自己傷心,而自己絕不會對誰依戀到難分難舍。現在,我體會到了,如果能留住她,我願意獻出尋福園,隻是為時已晚。


    堅尼擰著眉對著我,嘿嘿冷笑了兩聲:“我知道你是誰了!”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支票,捏著一角,趾高氣揚地向我遞過來:“這張空白支票是大亨獎勵給你的,數字隨便填,做為你保護關小姐的賞金。當然,對你們這樣整天隻知道尋寶盜墓的家夥來說,天上掉下這麽一大筆錢來,睡覺也會笑醒對不對?”


    我接觸到他盛氣淩人的驕傲眼光時,隻想一拳打碎他的眼鏡,但我還是輕輕接下了支票,要在關寶鈴心裏留最後一個美好的印象。


    “走吧,堅尼。”關寶鈴轉身向寺門外走,步子急匆匆的,像在逃跑。


    堅尼又是一聲冷笑,跟著離開天井。


    我沒有追出去,渾身的熱血、鬱悶都變成了無休無止的痛楚,深入五髒六腑,翻滾糾纏著。


    汽車引擎聲又響起來,慢慢遠去。我茫然看著手裏的支票,無意識地把它折了起來,放進口袋。如果這就是我跟關寶鈴的緣分,上天簡直是與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讓我遇到她、愛上她、又一起度過玻璃盒子裏那一段奇妙的曆程,等到自己發現她已經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記憶裏,又突然間分離,不留一絲幻想。


    精神一陣恍惚,我的頭又劇烈地痛起來,仿佛冥冥中有一根線拴住了我的痛覺神經,不停地狠狠扯動著。我捧起池子裏的水,用力撲在臉上,冷水能澆熄心裏的烈火,也能讓沸騰的熱血重新冷卻。


    “嗯,年輕人,需要幫忙嗎?”


    不必抬頭,也知道是大人物的聲音。我的手浸在水裏,保持著凝立不動的姿勢。水那麽冷,那麽深邃,帶著無限的神秘**。


    “其實,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要受思戀的折磨。可以說,愛和痛苦都會讓人成熟,不經過這一道關口,年輕人就脫離不了男孩子的青澀幼稚——”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個成熟睿智的長者。


    貴為日本皇室的大人物,他對我的態度似乎已經足夠友好了,也能從另一個側麵證明,我目前對他而言,非常有利用價值,所以才值得他拋開架子站在這裏。我的價值在哪裏呢?難道竟然成了諸方勢力最看好的取得“日神之怒”的人選?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想藤迦說過的鑒真大師的往事——“一千年前,就在這口神秘的古井旁邊,真的曾經發生過那麽多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嗎?一個中國僧人,帶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錚錚新年,率領門下弟子躍入寒潭……”


    一切,真的像一部曲折詭異的幻想小說,我忽然覺得後心滲出了絲絲冷汗,倏地把手縮了回來,仿佛澄澈的水波下麵,有無數隻亡靈的手要突然躍起,拉扯我入水而去。


    “你還好吧?風。”大人物吃了一驚,向後退了半步。不遠處的灌木叢後,立刻響起不易察覺的槍械保險栓彈起的動靜。可想而知,他的保鏢們早都成了風聲鶴唳的驚弓之鳥,生怕孫龍愚弄大人物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我沒事,謝謝關心。”我甩幹了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希望籍此忘掉關寶鈴離去帶來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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