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索馬裏之火,女間諜龐貝||驟然從黑暗中解放出來,我雖然眼睛眯著,但卻沒有喪失應有的警惕性,立即前衝,右掌在對方身前一格:“朋友,請留步。”


    那人反臂擒拿,小臂柔若無骨,靈蛇一樣在我腕子上繞了一圈,冷笑著喝斥:“滾開!”一股蜿蜒遊動的巨大力量猛撞過來,並且其中夾雜著蛇拳的靈動、虎爪的暴戾,將陰柔與剛猛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道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從他的武功上,我能判斷出那人正是“安大略湖之鷹”葉薩克,立即順著他的力道緩緩退卻,不動聲色地化解了這招擒拿。


    更多的手電筒強光照進來,外麵影影綽綽地竟然站了二十幾個人。


    葉薩克拉住蘇倫的手,幾乎將她直拋起來,兩個人立刻笑成一團,聲音在甬道裏跌宕起伏地回響著。


    “蘇倫——”有個威嚴的聲音操著一口流利的國語在叫。


    蘇倫應聲叫著:“師父!”從葉薩克掌心裏掙脫出來,撲向另一個稍矮一些、但氣勢挺峙雄渾如大山的男人。


    看蘇倫像小燕子一樣飛來飛去,我心裏也感到由衷的高興,直到葉薩克手裏的電筒強光射到我臉上來。


    “小兄弟,你是不是風?據說是手術刀和蘇倫最看好、最具潛質的江湖新人?”他大步逼到我麵前來,居高臨下地伸出右手。


    葉薩克是塔吉克斯坦國籍,最早在前蘇聯的特種部隊服役,後來投入冠南五郎門下,再轉入美國人的精銳部隊,可以說是世界級的軍方精英人物。


    他說話的態度和行事的方式,帶著不容置疑的生硬,連握手的姿勢都是命令式的。


    我慢慢地抬手與他相握,低聲說了一句:“幸會。”


    葉薩克蛇一般的目光冷森森、濕漉漉地瞥過我的臉,突兀的鷹鉤鼻子**了一下,再次大笑:“好好好,手術刀的眼光一向不錯,更何況是小師妹看上的人物,更是卓爾不群。


    年輕人,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我們師門上下的朋友,走到全球的任何一個國家,提我——”他失口了,立即拖長了聲音改正,“提我師父的大名,一定會受到國賓級別的禮遇。”


    他的個子要比我高過一頭,幾乎要頂到甬道的頂部了。


    我對這種過份虛假的熱情不感興趣,再次點頭,表示應用的禮貌。


    “風,你還好嗎?”有個瘦削的影子從這一群奇形怪狀的男人身後轉了出來,倒背著雙手,極有禮貌地微笑著。


    她的長發在電筒強光下飄飛著,帶著一股香遠益清的芬芳。


    “嘿,顧小姐,請跟在我們後麵,否則有意外情況發生時,不好保護你——”葉薩克轉身,張開兩臂要把我們隔開。


    “我知道了,多謝美意。”


    顧傾城腳步一錯,從甬道邊緣滑過來,穩穩地站在我麵前。


    我微笑著點頭:“我很好,你呢?”在眾人麵前,她永遠都是矜持、高貴、文雅、得體的,絕不表現出對我的過份熱忱,但眼底深處流動的脈脈溫情,卻一覽無遺地呈現給我。


    葉薩克鼻子裏悶哼了一聲,表示著自己無法掩飾的不滿,但顧傾城並不理他,目光注定了我,無聲地用“唇語”說了一句:“很擔心你。”


    我心裏掠過一陣感動,但並沒有善解人意地回應她,反而慢慢退開一步,扭過臉去,望著擁住蘇倫的那個六十多歲的男人。


    在很多媒體上看到過冠南五郎的照片,但那都是平板而靜默的,當他真正站在我麵前時,那種不發一言便震懾全場的不怒自威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住每一個人。


    顧傾城低歎一聲:“我在懸崖上等待援兵,直到冠南五郎大師到達才匆匆趕來,你不會怪我來遲了吧?外麵的雪地上躺著那麽多橫七豎八的屍體,讓我真的非常擔心。”


    “屍體?無頭屍體?”我驚訝地反問。


    她點點頭:“對,就在一個空院裏,至少有二十具以上屍體,死狀慘烈無比。


    還有,外麵有大片大片形式古怪的小樓,粗看起來,像是奇門遁甲陣勢,但卻被毀壞了一大半,已經麵目全非了。”


    我的思想立刻變得極其紊亂起來,因為這甬道是在鏡子後麵的,而蘇倫則是穿過鏡子才見到我。


    按照正常推論,甬道一定會通向她所經曆的那個世界,而不是阿爾法的地盤。


    顧傾城所描述的,正是阿爾法與土裂汗大神連番激戰的地點,豈不是與蘇倫的經曆截然相反?她向旁邊退開讓路:“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我低著頭,從蘇倫身邊繞過去,快步走向洞口。


    在冠南五郎身後的這群人無聲地閃出一條通路,無聲無息地沉浸在黑暗裏。


    之所以沒有急速跑出去,是因為我知道,不管外麵是什麽環境,什麽樣子,都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現在經曆的一切,是毫無邏輯關係可講的。


    我沒料到顧傾城一直跟在後麵,快走出洞口時,她趕上來:“風,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已經找到蘇倫小姐了,為什麽還悶悶不樂的?”她臉上的關切讓我更加不安,隻能淡淡地敷衍著:“沒事。”


    我心裏隻有蘇倫,小別重逢後,更是添了幾分小心,免得讓她不悅。


    憑心而論,顧傾城的容貌、處世能力並不比蘇倫遜色,甚至某些地方會超過她,所以,我必須避免與顧傾城走得太近。


    “你已經找到自己想要的了,下一步,是不是得實踐自己的諾言,幫我達成目的?”她換了個話題,不疾不徐地走在我旁邊。


    甬道盡頭,其實就是封印之門所在的那個山洞,不過我從外麵向裏看的那扇金屬門被扭曲得不成樣子,丟在洞外,像是一個廢棄了印象派藝術品。


    向西麵看,小樓和殘磚碎瓦交錯著,一派浩劫後的混亂淒涼。


    “空院就在前麵,我們要不要走過去看看?”顧傾城向西指著。


    我緩緩地搖頭:“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小姐,甬道的彼端就是‘亞洲齒輪’,但我並沒有看到什麽絕世古琴,也許你該早點趕過去搜查一下,免得珍寶落在別人手裏,又得破費贖回了。”


    找回蘇倫並且重新脫困之後,我心裏緊繃的弦一下子鬆了,頓時身心俱疲,恨不得找一個隱蔽的地方連睡上三天三夜才好,拒絕一切人的打擾。


    顧傾城微笑著:“好,你自己一切小心,我先去了。”


    她向後轉身,毫不停頓地走回甬道,並沒有刻意地糾纏我,這倒有些讓我悵然若失起來,一腳踢在那扇破門上,重重地歎息著。


    從洞口一路走到空院,雪地上的雜遝腳印顯示,這一行人共有二十一個,幾乎是筆直地由西向東過來,沒有絲毫的拐彎岔路,可見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直指封印之門所在的山洞。


    我再次回到空院,屍體原樣不動地躺在地脈出口旁邊,大部分被雪覆蓋住了半邊,顯得愈發荒涼冷肅。


    從井口向下望,什麽都沒有,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吞噬飛行器和老虎的火海呢?”我苦笑著,經曆過的一切恍如南柯一夢,但卻是最詭異不過的噩夢。


    循著原先的路線回到那座小樓,從破牆洞裏鑽進去,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可以通向飛行器的黑洞。


    也就是說,我無法讓別人相信自己曾由這裏進入過“亞洲齒輪”,一切過程既無人作證,也沒有任何可信證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蘇倫安然無恙地回來,總算可以把西南邊陲之旅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死了那麽多人,經曆了那麽多事,終於熬到天亮夢醒的那一刻,是不是該值得慶祝呢?在山洞前停下來思索了好一陣,才決定重新進入甬道,此刻,我應該與蘇倫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第一時間搶上前保護她。


    一想起葉薩克那種狡黠的微笑,我心裏難免再次掠過一陣驚悸,仿佛即將上床的人發現被窩裏伏著一條涼颼颼的蟒蛇。


    “蛇?被稱為‘安大略湖之鷹’的葉薩克,為什麽給人的感覺總是不懷好意?”再次回憶他的個人資料,似乎一切沒什麽問題,我隻好把這些感覺放在一邊。


    經過剛剛的一次短暫交手,我已然清楚他的武功根底,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大的威脅——太多的意外變故,令我的神經變得異常**,每一步行動也更加小心謹慎。


    在老虎墜落之時,我也是站在鬼門關的邊緣,隻要再向外踏出一步,兩個人的命運也就沒什麽不同了。


    “風哥哥?”蘇倫急匆匆地跑出來迎接我,臉上掛著焦灼而幸福的笑,“師父要見你,他從燕遜和蕭可冷那裏聽說過你很多資料,所以——”當她看到洞外的景物時,一下子愣住了。


    我靜靜地陪她站著,絕不出聲打擾她。


    幾分鍾後,她臉上的笑容全都不見了:“風哥哥,在我印象中,這裏應該有一麵異常精致而標準的秦代宮牆,樓閣亭台井然,牆角還滋生著茂盛的青苔。


    向前幾百米,有一座類似於賞月台的高樓,上麵的漢白玉欄杆雕著龍鳳呈祥的花紋……可是,現在它們都去了哪裏?還有瑞茜卡和孫貴,又在哪裏?”顧傾城站在甬道裏麵十步遠的地方,臉部隱藏在黑暗裏,隻露著一雙秀氣的腳。


    我有理由懷疑,她在偷聽我和蘇倫的談話。


    蘇倫捂著自己的臉,迅速冷靜下來:“我懂了,那麵鏡子能夠通向不同的世界,引申來講,鏡子後麵開著不計其數的門戶,大概是受時間的控製而無序開合的。


    風哥哥,我們走吧,不管將來發生什麽,隻要大家在一起,就不會再有恐懼。”


    不愧是冠南五郎的弟子,她的緊張情緒維持了不到五分鍾,便徹底恢複了平靜,能夠做出自己的判斷。


    我牽著她的手向甬道裏走,那是故意做給顧傾城看的,好讓對方死心。


    其實,我心裏還在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封印在水晶裏的幻像魔。


    連阿爾法都說過,當封印能量急速減弱時,幻像魔便能夠突然蘇醒。


    他與土裂汗大神交戰時,幻像魔曾經撞擊封印之門弄得大山為之震顫過。


    “無論如何保護蘇倫”這八個字現在是我唯一的做事原則,也是任何分歧下的唯一抉擇。


    再次經過那塊大水晶時,蘇倫低頭凝視著地麵上的陰影,憂心忡忡地問:“風哥哥,難道你對幻像魔的複蘇沒有一點感覺?”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許該這麽說——“幻像魔的複蘇是絕對的,但複蘇的時間卻是相對的。”


    所以,我們不能在此地久留。


    “兩位無須擔心,這一次冠南五郎大師帶領著青龍會的十七位煉氣士高手,能夠匯聚超過五顆廣島原子彈的爆發能量,即使有什麽不測,他們完全能應付得過來。”


    顧傾城跟在我們身後,及時插話。


    她和冠南五郎竟然跟青龍會搞在一起,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蘇倫在我手指上輕輕一捏,示意不要作聲,繼續聽顧傾城說下去。


    “風先生,青龍會並非是外界傳說中的邪派組織,所以希望你能摒除成見。


    沒有他們合力打開那扇金屬門的話,現在二位還都被囚禁在甬道裏呢?對不對?我與冠南五郎大師的合作剛剛開始,他會幫我找到那張絕世好琴的下落,任何意外,十七煉氣士都會蕩除,讓所有的計劃得以按部就班地實施。”


    她的聲音永遠都是驕傲淡定的,每一個字都口齒清晰,中氣十足。


    青龍會十七煉氣士來自五湖四海,我隻知道其中九位來自藏教、外蒙、冰島、黑山、墨西哥等地,其他八位行蹤飄忽,身份隱秘,根本找不到他們的資料。


    在江湖傳聞裏,他們合力發功時,能產生呼風喚雨、閃電劈雷的奇效,與古代野史中的“上天散仙”差不多。


    “顧小姐也是青龍會的高手嗎?”蘇倫淡淡地笑著,與我靠得更緊密些。


    “我沒有那份榮幸,尊師冠南五郎大師才是這場行動的總策劃者。


    蘇倫小姐,大師門牆上下對於‘亞洲齒輪’的求索領先於全球任何組織,這一點你是最清楚的了。


    所以,連青龍會都會仰仗他,而我,僅僅是一個不在江湖的小商人,到這裏來,不過是為了尋找一架好琴而已——”兩個漂亮女孩子的交鋒,不見刀光劍影,但每一句話都藏著深意。


    “什麽琴?真是巧了,我在一個地方恰好看到一架奇怪的古琴,它沒有名字,成色、材質、絲弦也不夠名貴,但放置它的那張紫檀寶鼎桌,卻用十六架名琴墊底。


    據我所知,那十六架琴合起來的價值超過一億美金,都是全球樂器聯盟排行榜上的在冊寶貝。


    還有,琴室一邊的石桌上,插香的爐子亦是用名琴改造而成;彈琴的琴凳則是古琴良材拆開後打造的——”蘇倫挽著我的胳膊,在這條黑暗的甬道裏猶如閑庭信步一般。


    “十六架名琴?都是什麽名字?”顧傾城追問著。


    她是愛琴如癡的人,一旦聽到與古琴有關的事,精神立刻振作起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八個名字分別鑿刻在琴尾上,兩兩成對。


    插香的名為‘紫蘇焦尾’,做凳的似乎是‘求凰、鳳鳴、楚台’三架。


    其實這些都不算名貴,關鍵是那琴室裏的牆上掛著一張吳絲綢帕,上麵以七彩線繡著一首譜子,名為‘快哉此風’。


    顧小姐,你是亞洲古琴名家,對這些東西必定極為熟悉,就不必再叫我獻醜了吧?”蘇倫一口氣報了這麽多名琴,把顧傾城聽得愣了,慢慢站住,不再前進。


    我們走出了二十幾步,蘇倫回頭,啞然失笑:“風哥哥,你看顧小姐怎麽了?站在那塊大水晶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水晶表麵映著淡淡的紅光,照亮了顧傾城穿的一件白色風衣,她正低頭往下看,一隻手扶著左側的石壁,神情非常專注。


    “顧小姐?怎麽了?”蘇倫在氣勢上已然占了上風,但並不十分張揚。


    顧傾城有些緊張地抬起頭:“沒什麽,沒什麽,著水晶裏的火焰真是奇怪,我剛剛以為它是能自由跳動的呢!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妙了——蘇倫小姐,那架古琴在什麽地方?能否帶我去看看?”我猜蘇倫描述的一定是“第三座阿房宮”的東西,果然,她悠然回答:“它在一麵古鏡之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帶你去。”


    顧傾城放棄了自己的觀察,繼續前行,不過卻偷偷地歎了一口氣,滿含失望。


    我們三個走出洞口,葉薩克已經登上了機械體的最頂端,握著一架小巧的軍事望遠鏡向那深井裏張望著。


    “師父,師父——”蘇倫向肅立在齒輪前的冠南五郎叫著,腳步歡快地搶先跑了過去,挽住他的胳膊。


    他慢慢回頭,猶如一件工藝嚴謹到極點的機器,動作平滑,絲毫沒有破綻,目光炯炯地投在我的臉上。


    我坦然地迎接著他的注視,並且快步走過去。


    “風?”他隻說了一個字,兩道濃重的黑眉揚起來,繼續審度著我的臉。


    “是,久仰冠南五郎大師盛名。”


    我握住他伸出的手。


    手術刀在世時,曾不止一次向我提到過冠南五郎,並且絕不掩飾自己的讚賞。


    受了他的影響,在我心裏一直把對方當作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是值得信任的導師。


    “燕遜、蕭可冷還有小燕、孫龍、大亨都向我提到過你,當然,還有手術刀本人。


    這些人都是眼高於頂、驕傲萬分的特立獨行之輩,假如一個人讚賞你就罷了,偏偏每一個人都那麽肯定地對我說,你很了不起。


    所以,不管是三人成虎也好、隨聲附和也罷,我都想親眼看到你。


    現在,我看到了,也相信他們的眼光不會錯。


    年輕人,未來的世界是屬於你們的,蘇倫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他笑起來的時候,橫在眉心裏的一行“七寶抱山紋”漸次舒展開來,像是捏在書生手裏的精巧折扇,緩緩張開,灑脫而飄逸,帶著說不出的華貴之氣。


    我放開他的手,謙遜地低頭:“謝謝大師謬讚,手術刀曾經告訴過我,以後見到大師時一定要恭恭敬敬地執弟子禮,聞聽教誨。”


    他的手給我的感覺穩定而幹燥,並且蘊含著一股循環流動的真氣。


    那幾秒鍾裏,我觸摸到他掌心裏的“天地人三才紋”,明明白白構成一種“龍走天涯”之勢,每一道都清晰深刻,是掌紋裏極少見到的帝王之相。


    “風,你好像領悟到了什麽——不過,不必在意,命在天而不在我,即使是再好的相法、相術、掌法,沒有文武相濟、水火相融的時勢,也不會有大的作為,對不對?”他倒背著手,昂然微笑著,身上那套雪白的意大利西裝與飛旋的齒輪一道發出耀眼的銀光。


    即使是剛剛走過外麵的廢墟,他腳上那雙名貴的歐式皮鞋上仍舊一塵不染,隻有在走路時隨時運用“踏雪無痕”的輕功,才會達到這種防塵效果。


    我點點頭,意識到自己外表上露出來的任何小動作,都會被他看透內心,立刻平心靜氣地向後退了一步,恭敬地點頭致意。


    “蘇倫,這一次能夠順利進入‘亞洲齒輪’的世界,你的功勞是最大的,想要什麽獎勵,考慮好了就告訴我,隻要不是上天摘星攬月,師父一定替你做到。”


    他回身向著蘇倫微笑著,如同慈父看著自己的愛女。


    蘇倫搖搖頭,大聲回答:“師父,弟子什麽都不要。”


    她在接連遇到我、看到大師兄葉薩克和師父冠南五郎之後,滿腔喜悅無法細說,完全拋開了素日冷靜沉著的那層“假大人”式的偽裝,重新變成了嘰嘰喳喳的小女生,與顧傾城的甘於沉默等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傾城被冷落了,始終站在我身後十步以外,默不作聲。


    在她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模樣古怪的駝背老頭子,穿著一身極不合體的灰色西裝,頭發胡須都亂糟糟的,簡直不成樣子。


    在他背上,打橫拴著一個同樣是灰色的木箱,長度約有一米半,寬帶半米,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裝著什麽東西。


    當他發現我正在盯著自己時,立刻眨眨眼睛,臉上堆起了討好的笑容。


    “大師,我們的事可以開始了嗎?”顧傾城等到蘇倫笑夠了,才恭恭敬敬地向冠南五郎鞠躬請示著。


    老頭子應聲取下了後背上的箱子,小心地平放在地麵上。


    冠南五郎擺擺手:“不,再等一下,等葉薩克探明了地脈的波動頻率再開始。


    顧小姐,我答應你的事肯定會做到,不必急在一時,對不對?”他的右手食指、無名指上,戴著兩枚燦爛的白金指環,隨著手掌的擺動,發出點點湛湛精光。


    據媒體上的資料顯示,他已經接近七十歲,但神采氣勢,卻隻有五十出頭的樣子,特別是凝視某一個人時,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要劈山裂石般將對方每一個毛孔都看穿一樣。


    手術刀那樣的江湖大人物對冠南五郎都讚歎不絕,可見我麵前這人,真的是絕頂高手中的高手。


    “風,咱們一起去機械體頂上散散步,如何?”他向我招手,掌心的手紋一亮,但緊接著又收了起來。


    我自然隻有從命的份兒,他這樣的人物站在這裏,像是星星群裏突然墜下一顆太陽,任何星光都不足以與太陽爭輝,全部黯然失色。


    那道金屬階梯極長,他悠閑地向上攀登和,腳尖幾乎不沾地一般,輕飄飄的不發出任何聲音。


    “風,關於‘亞洲齒輪’,你知道多少?”他漫不經心地問,目光仰視極頂方向。


    我認真地回答:“歐美方麵的著作基本都閱讀過,您的十幾本著作也讀過兩三遍。”


    大學的後半段,我一直在做《諸世紀》方麵的調查研究,對“亞洲齒輪”並沒有刻意關注,所知還是僅限於皮毛。


    “那麽,你的哥哥呢?他是不是說過什麽?”他笑了,下巴微微上揚。


    我吃了一驚:“我哥哥?”他隨即接下去:“不必吃驚,手術刀去北海道時,曾繞道關西,向我谘詢過一些事,所以,對‘盜墓之王’楊天的神奇失蹤,我也仔細分析過。


    風,從學藝到今天,楊天是我唯一佩服的人。


    如果有機會,我很願意幫你做一些事,放心,我會保守這個秘密。


    需要我的時候,盡管給我來電話——”我用力點頭:“是,一定,一定。”


    以前,僅有手術刀與蘇倫是這世界上明了我的真實身份的人,現在又多了冠南五郎這個當世奇人,我心裏有種被冬日的愛琴海陽光曝曬過的溫暖。


    輕功卓絕的人做到“踏雪無痕”並不困難,但難的是像冠南五郎這樣,隨時都保持著輕飄飄的離地狀態。


    在某些江湖典籍裏提到過,當輕功練到“白日飛升、青虹貫腦”的地步時,就會永遠地克服地心引力,變成可以任意飄浮的地球人。


    毫無疑問,冠南五郎就做到了這一點。


    我們一直走到頂點,葉薩克手裏抓著一根手指粗的鋼纜,穩穩地站在井邊向下望著。


    鋼纜的一端想必是係著一個沉重的儀器,崩得筆直,下端連著的重物至少有三十公斤以上。


    “怎麽樣?一大半齒輪是否正在奇特地加速?”冠南五郎快步走上去,拍拍葉薩克的肩膀。


    後者比他高出近兩頭,但氣勢上卻遜色太多,以至於變得像個傻兮兮的瘦高孩子。


    “是,師父,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按照您的加速度計算公式,當轉速超過每秒鍾三百轉時,機械體就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當然,它是會持續加快的,預計崩潰的臨界點是在每秒鍾四百到五百轉之間。”


    葉薩克回望著地麵上的人,那種濕漉漉的目光弄得我後背上仿佛有條毛毛蟲在爬來爬去。


    井口向下十米便徹底地陷入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了。


    冠南五郎的理論研究曾引起過全球物理界的大討論,那些固步自封的科學家曾笑稱“隻要他找到‘亞洲齒輪’,我們全體人都俯首聽命,唯他馬首是瞻”。


    現在,冠南五郎真的到達了這裏,那些人不知道會怎樣震駭呢。


    葉薩克轉向我:“風,我得恭喜你,師父有意重開門牆,收你為入室弟子。


    希望以後大家在一起可以好好相處,我雖然是大師兄,卻沒有慧根,請你和蘇倫多多指教——”這個消息若放在其他人身上,隻怕當場就要欣喜若狂地跳起來,畢竟能得到冠南五郎的青睞,比得到某個亞洲小國的王位更重要,但我隻是禮貌地笑了笑:“那是我的榮幸,我很願意。”


    葉薩克詫異地盯了我兩眼,長歎一聲,轉身把注意力放回到鋼索上。


    “用魔力之琴,奏出宇宙的最強音,這就是亞洲齒輪開始旋轉的基準點。


    咱們腳下,踩著六萬九千個齒輪,當然這隻是已知的數目,在我的最新研究成果裏發現,齒輪的總量是無窮無盡的。


    就在這個金屬世界之下,齒輪還會向下球形延伸十三公裏,那才不過是它的腰線部分。


    按照這種比例計算,構成機械體的總量約為九億隻,直徑則是從我們看到的二十厘米一直縮減到兩微米。


    正是它的恒定旋轉,才產生了供地球自轉、公轉、地心引力、風、潮汐、流沙等等等等一係列的地表活動。


    風,它不能停下來,但也不可以轉得太快,就像一隻年事已高的大鍾,既不能超快也不能滯後,否則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冠南五郎望著我,語速加快,把這些複雜的理論用淺顯的語言表達出來。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能理解。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地麵上那守護著木箱的老頭子:“看,那盒子裏裝的就是來自日本皇室的‘五湖古琴’,你對此該不陌生吧?”這次我才是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料不到顧傾城會千裏迢迢把琴帶到這裏來,更重要的,那琴裏禁錮著千年女僧藤迦的靈魂,她的身世已經夠艱難的了,何苦再到這個世界裏來經受折磨?我歎了口氣:“大師,我知道那架古琴,是從皇室裏的藤迦公主遺物中取來的,在我手上轉贈給顧小姐。


    不過,我看不出,這架琴有什麽特殊性?”一路上,顧傾城總好像有事瞞著我,現在圖窮匕見了,她從港島去北海道收購古琴,竟然也是尋找“亞洲齒輪”的伏筆。


    從這一點上看,她的心機果真埋藏至深,比蘇倫要複雜得多了。


    “對,就是它。


    風,不瞞你說,直到現在我腦子裏都有一個解不開的困惑。


    早在藤迦公主小的時候,我就見過那架琴,也親手彈奏過,並且用射線機掃描過很多遍,也沒發現它的怪異之處。


    直到上次接到顧小姐電話,重新拿到這架琴,忽然發現,它能達到的音量極限拔高了十五倍,已經能觸及人類聽覺的極限,但卻不至於跌入到超聲波區域裏去。


    這就是中國古籍裏描述過的‘喚醒亞洲齒輪’的聲音,所以,我和顧小姐欣然合作,一起到這裏來。


    她要的,是另外一架琴,而我,則是要以拯救地球未來為己任。


    說到底,完全要感謝你,不知你在琴上施展了什麽魔法,竟然令它化腐朽為神奇?”他的確不明白,除我之外,誰都不明白,因為那是我和藤迦之間的秘密。


    我笑了笑:“能為拯救地球貢獻力量,是我的榮幸。”


    當他再次用探測儀一樣的目光向我掃來時,我迅速後撤:“大師,我有些不舒服,要下去一會兒。”


    受到顧傾城欺騙這件事很令我惱火,再站下去,隻怕會流露出小小的失態,所以在怒火發作之前,最好先避開大家。


    “去吧,年輕人,多陪陪蘇倫。”


    他大度地揮手,白金指環映出的光,刺得我的眼珠一陣針紮般的疼。


    找到齒輪,調整轉速,以保持地球上各種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均衡,這些道理聽起來玄之又玄,但我很想看看實際效果。


    “假如保持‘亞洲齒輪’的平穩轉動能改變世界冷戰格局的話,豈不也是好事,省得聯合國理事會的人飛來飛去地調解戰事,弄得焦頭爛額。


    藤迦被封印在琴裏之後曾經說,自己的使命就是奏出世界上的最強音,在這裏終於能物盡其用了。”


    我一邊緩緩向下走,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地麵上的形勢。


    十七個白袍人整齊地站成了一個圓弧形,圍繞在亞洲齒輪周圍,全都雙手合什,表情嚴肅地對著機械體。


    他們的身後,就是溝通兩個世界的那條筆直的甬道。


    他們的聯合力量能打破封印之門,大概可以證明已經超過了阿爾法的水平。


    所謂“煉氣士”,實質上是畢生修煉一種無上內功的人被外界冠以的通稱。


    他們的頭部罩在風帽裏,隻露出大半邊臉,根本分辨不清全貌。


    蘇倫正跟顧傾城站在一起,作為現場僅有的兩個女孩子,她們應該是有共同語言的,但兩個人的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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