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接陰親


    碧瑤看著屋內怔怔出神,眼神當中有些深邃,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堂屋裏麵那口黑挺挺的大棺材。


    “二位在門口站了這麽久,請進來喝杯喜酒吧!”突然間一個老漢從院子裏走了出來,客氣的對我們說道。


    老頭雖然麵上掛著笑容,但是紅腫的眼睛依然掩飾不了內心的悲傷,看樣子這個老人就是這家的主人張峰了。


    見主人邀請,我的心裏頓時一喜,若是可以親自經曆一次陰婚,那麽也算來次粵西的重大收獲,所以當即我就答應了下來。


    “大爺您客氣了,可是我怕……”我話還沒講完,碧瑤就又說了話,“張大爺都開口了,我們就去看看吧!你不用害怕,沒事!”碧瑤衝我點了點頭。


    沒想到碧瑤先答應了下來,本來我是想說我怕叨擾了死者的在天之靈,想要托詞一下,沒想到碧瑤卻直接應承了下來,反倒這事是我有些害怕一樣。


    “小兄弟不必慌張,看樣子你們也是讀書識字的知識份子,俺娃生前也是個大學生啊!還是這村裏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可惜,唉!”張峰說著說著先是歎了一口氣,接著突然間又失聲痛哭起來。


    老村長見老張又是哭了起來,就勸道:“娃走了,你們老兩口可得挺住啊!娃也不想看見你們為他傷心成這樣。”


    我看了看老村長,老村長點點頭,示意讓我們一起進去。


    “老弟啊!進去吧!客人們都在等著呢!桌席馬上就開始了!”老村長扶著傷心的張峰往院子裏走去,忽然又轉過身提醒我和碧瑤,道:“二位也快進來吧!也幫著衝衝喜氣!”


    我和碧瑤相視一眼,決定還是進去看個究竟,當即也都進了院子。


    當我們進了院子之後,才發現原本不大的院子裏已經滿滿當當的擺了十來張桌子,而上麵早已擺好了酒菜和香煙。


    張峰和一個婦人不停的招呼著來訪的鄉親入席,我們一進去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住我和碧瑤的身上,就好像我們是稀有動物一樣。


    弄的我是如坐針氈,渾身的不自在,隻能尷尬的衝著每一位鄉親傻笑。


    碧瑤還好,落落大方,一點都沒有在意的樣子。


    張峰家的房子看樣子建於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典型的灰黑色平瓦屋格局,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遠遠看去顯得十分破舊。


    院子裏早已坐滿了鄉親,我和碧瑤兩人也沒有落腳的位置,隻得四處張望著。


    還沒進入堂屋,就聽到陣陣婦女的哭泣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我向著靈堂望去,此時屍體並未收斂入棺,屍床上死者的身上蓋著一張嶄新的錦緞,錦緞的另一頭在死者的腳上,也套上一雙黑色的皮鞋,而床下裝滿煤油的碗裏,一根棉芯在火光中搖曳不停。


    滿屋煙霧繚繞,白布素裹,兩位死者的相片,音容笑貌尤存,可惜早已陰陽相隔,整個堂屋已經布置成了靈堂。


    當我的目光移到死者的臉上時,隻見他滿臉的烏青發腫,就連那雙緊閉著的眼睛也呈現出烏黑色。


    我感覺自己腿肚子有些發軟,趕緊撇開視線,不敢正視那躺著的人。


    這死者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也太嚇人了吧!我的心裏暗暗說道。


    屋內悲痛萬分,屋外卻顯得輕鬆許多,有親戚忙著接待客人的,也有鄉親們互相敬著煙有說有笑的,不過偶爾也會哀歎一聲。


    這結陰婚必須在晚上,這是規矩,就好比活著的人結婚時新娘子一般在午時前後一個道理,不能太早,更不能太晚。


    院子裏擺放著兩個稻草人,稻草人穿著白色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幹什麽用的,不過這讓我感覺十分的怪異。


    一陣風吹過,稻草人身上空空的衣袖隨風搖擺,在這個沉悶的午間顯得詭異之極。


    老村長在安慰著老頭張峰,碧瑤也是四處的張望著,在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害怕,我總是感覺碧瑤好像變了很多,可具體是哪裏變了,我還一時真的說不上來。


    時間過的很快,我和碧瑤在老漢張峰的盛意邀請之下,在他的家裏吃了中飯,本來打算看看就走,可誰知道張老漢非得讓我們參加婚禮之後再離開。


    我和碧瑤答應了下來,雖然我也挺好奇會發生什麽事兒,但是一想到是給死人辦婚禮,我就覺得這事太過離奇詭異。


    到了晚上接陰親,我們就隨著大部隊前進,大部隊說的好聽點也就是鄉親們和接親的隊伍。


    這接陰親,隊伍的排列那可是特別有說道的,老村長也是津津有味的跟我們講了起來。


    首先開道的必須是兩個抬著八卦鏡的男子,這給鬼過陰婚本來就是件有些晦氣的事,又是在晚上,自然容易招惹到不幹淨的東西,若是不按規矩辦事,搞不好就會有人中邪。


    這八卦鏡開道,不僅可以辟邪,據說還能受到閻王爺的保護,一路的鬼怪們也就不敢出來收過路費了。


    走在隊伍第二排的同樣是扛著兩個稻草人的男子,看到那稻草人,現在我才明白那是幹嘛用的。


    此時那兩個稻草人代表著死者,他們才是這場陰婚的主角,自然要走在隊伍的最前麵,若是你接陰親時,走在了新郎、新娘的前頭,搶了他們的風頭,那搞不好夜裏就會被他們請去鬧洞房了。


    他們可是橫死之人,心裏有怨氣難以消除,所以在農村,誰都不敢,也不會去碰這個禁忌。


    新郎、新娘之後則是媒人、吹嗩呐和擊鼓樂師的位置,媒人是這場陰婚的證婚人,算得上是比較重要的人物了,這媒人能站在這,還是很有講究的。


    迎娶陰親傳侯擊鼓,根據鼓聲的急緩大小,來召喚亡者陰魂緊隨迎親隊伍,而一旁的嗩呐吹著喪魂曲,則是在和逝者溝通。


    在旁邊還有兩個提著馬燈的小夥子,在這個年代馬燈已經不是很多了,拿到外麵去賣的話,估計還能值一點錢。


    夜很黑,不過在馬燈的光暈照耀下,還是能看清一些腳下的路,不過隻能照亮一米左右的路麵。


    鄉間的土路多為坑窪不平,因此不得不小心的向前邁著步子。


    鼓麵上不斷傳來沉悶的鼓音,嗩呐吹的也是極為的低沉綿長,不過隊伍後麵的六和梆子上的鑼聲,卻敲的十分響亮,高低音的落差在耳朵中,又在這黑漆漆的夜裏,讓人頓時感覺陰森森的。


    喪夫與敲鑼的人位於隊伍的末尾,這樣走也是有講究的,那是為了照顧咱們那些看熱鬧的鄉親們。


    聽完老村長的解釋,我頓時如夢方醒,原來結陰婚的儀式當中,還有這麽多的門門道道,還真是讓我獲益匪淺。


    不過試想大晚上你抬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讓人在你的屁股後頭,試想誰都會覺得晦氣,再說這過陰婚本來就是一件很詭異的習俗,一大群人若是放在後麵沒人管,搞不好真的會出什麽事。


    由於接陰親隻需要帶來死者的亡魂就可以了,因此去的時候,喪夫們還比較輕鬆,跟在隊伍的後麵有說有笑的,不過當回來的時候抬了一口新娘的棺材,這幾裏多的山路就有些讓他們受的了。


    棺材左右各安排一位道士,要知道這接陰親,敲著鑼特別容易將鬼招來,所以有道士在場,也讓不少人稍微安心。


    到了地方後,隻要眼睛看到新娘出嫁的隊伍,即使相隔很遠,也得把鼓和鑼響起來,而且還要一刻不停的敲到新娘進家門為止,這也代表著對新娘子的尊敬。


    在鄉下,出殯下葬自古便有禁忌,那就是靈柩絕對不可以在非親人以外的任何人房子前有所停留。


    當我們到了女方家的村口時,女方家裏出嫁的隊伍還沒有到。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點燃兩把稥,分別插在了鄉村土路的兩邊,隨後在稥的周圍又燒了幾遝紙錢。


    這香和紙錢是燒給村四周的孤魂野鬼的,在人家的地頭上接陰親,怎麽說也得給點買路錢,活人都講禮尚往來,死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你敬別人一尺,別人自然敬你一丈,收了買路錢,他們也就不會出來惹事搗亂了。


    就在我聚精會神的看著中年漢子燃香撒紙錢的時候,突然一陣風就迎麵刮來,黑暗裏,土路兩邊的香火“噗”的隨之一旺,火光變得格外耀眼起來,而地上燒著的紙錢也被風吹向了空中,很快就化成了灰燼,四處飄散。


    我周圍的相親們看到這一出時,個別有一些膽小的,都已經渾身發抖了,不過可是還有一些膽大的,在不停張望。


    不會是鬼來了吧?我心裏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碧瑤此時也是神情緊張,眼睛死死的盯著接親隊伍。


    我的眼睛看了一下四周,隨後又落在了前麵那兩個代表新郎和新娘的稻草人身上,那空空蕩蕩的衣袖隨風搖擺,顯得異常滲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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