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娘帶笑過來,拉著呂四娘的手道:“姐姐,真看不出你這樣美若天仙,功夫卻如此了得?”呂四娘笑道:“小鬼頭,你幾時也學會了這一套,懂得給人戴高帽了。


    不過說來我們還要多謝你呢,要不是你把那惡賊的船弄翻,這場惡鬥真不知如何了局?”這時白泰官已給車鼎豐敷了金創聖藥,車鼎豐雙眼半張,麵如金紙。


    甘鳳池怒道:“那女孩子手底好辣!”呂四娘過來看,道:“還好,幸那女孩子氣力不大,隻是折斷了一根肋骨。”


    甘鳳池擅於續筋接骨之術,先替他接上右手腕骨所脫的臼,然後替他縫好筋骨的傷,包紮起來。


    過了一陣,車鼎豐精神稍稍恢複,張開了眼,微微點頭,表示謝意。


    呂四娘道:“你再躺一會兒。”


    車鼎豐微喘問道:“老朽多承相救,請問恩公高姓大名?”呂四娘笑道:“先祖姓呂,諱晚村,老丈想必相識?”車鼎豐“啊呀”一聲叫起來道:“恩人是葆中先生的公子麽?令祖當年終帳傳經,我雖未得列門牆,也曾受他指點。”


    掙紮著就要起來拜謝,呂四娘輕輕將他按下,道:“老丈乃是我的長輩,先人常常說及,如此客氣,豈不折殺小輩。”


    車鼎豐肋骨尚痛,見呂四娘以長輩之禮待他,也就罷了。


    甘鳳池道:“與老大同遊的那位少年是誰?”車鼎豐看了甘鳳池一眼,道:“他,他……”呂四娘知他心有顧忌,道:“他是我的師兄。”


    車鼎豐心念一動,忽然想起呂葆中並無兒子,定神看了呂四娘一會,道:“請恕冒昧,我記得葆中先生有位掌珠,小字瑩兒的,是否和先生一起?”呂四娘一笑揭下頭巾,道:“長者之前,不敢隱瞞,呂瑩正是我。”


    車鼎豐大喜道:“久聞女俠絕世武功,今日目睹,果然不假。


    伯道無兒,中郎有女,令尊泉下亦當瞑目。”


    呂四娘聽他提起父親,不覺淚下。


    車鼎豐又道:“那麽這位當是江南七俠中人?”呂四娘道:“他是我的七師兄甘鳳池。”


    車鼎豐這一喜非同小可,以肘支床,將身倚枕,說道:“想不到與江南大俠在此相會!”歡喜過度,勉強起來,忽然“哎喲”一聲,暈過去。


    甘鳳池笑道:“這位老先生真是性情中人。”


    呂四娘道:“師兄大名,誰不仰暴。


    這位老先生牽動筋骨,一時急痛,料可無妨。


    隻是那位什麽‘李公子’的來曆,可得待他好時再問了。”


    甘鳳池道:“我看這位老丈也是江湖中人。”


    呂四娘道:“我起初隻當他是個先輩宿儒,現在看來,他對我輩來曆,頗為清楚,那縱非江湖中人,也必定是與江湖中的人有來往了。”


    師兄妹談了一陣,車鼎豐仍然未醒,天色已黑,甘鳳池再要了一個房間,安歇呂四娘和魚娘。


    吃過晚飯,呂四娘甘鳳池白泰官圍坐商議,呂四娘道:“事不宜遲,我今日就想去探它一探。”


    白泰官道:“那麽讓魚娘留守,我們同去。”


    甘鳳池想了一想,道:“人一多,反而打草驚蛇,還是讓八妹一人先去吧,待探得虛實之後,我們再定下步計策,也還未遲。”


    原來甘鳳池是因顧忌了因正在撫衙,硬拚殊非善策,而呂四娘的輕功超卓,則是他所深知,是以有此動議。


    白泰官一想,也明白了甘鳳池的意思,便不再持異議。


    呂四娘吃過晚飯,小睡一會,聽到三更鼓響,方才起來,換過黑色的夜行衣服,帶了百寶囊,和甘鳳池白泰官點首道別,隻一聳身,便輕如燕子般的穿窗飛去。


    白泰官歎道:“八妹的輕功提縱術,我輩望塵莫及,做為師兄,真是慚愧極了!”甘鳳池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是必然之理。


    要不,那武學一道,還能有什麽發展呢?”白泰官點了點頭,忽道:“我看今日所謂的那個女孩子,將來也定在我輩之上,隻是手段太辣了!”甘鳳池笑道:“要不是她生得那樣可愛,我真想打她耳光。”


    不說甘鳳池和白泰官在客寓談論。


    且說呂四娘出了湖濱旅舍,一溜煙的奔入城中。


    撫衙道路她本熟悉,悄無聲響的跳上女牆,翻入後園,園中雖也有衛兵巡邏,但呂四娘的輕功已有登萍渡水之能、飛絮無聲之妙,就是從衛士身邊掠過,他們也懵然不覺。


    後園連著撫衙內室,呂四娘跳上屋脊,心想:先找李明珠一問。


    忽見遠處屋麵,一條人影,疾掠而過,呂四娘暗中笑道:居然還有同道中人,且看看他是誰?身形一起,緊躡這夜行人背後,用中食兩指相搭,“拍”的彈了一聲,趕緊跳開,那人回頭來,下弦新月,雖非明亮,呂四娘卻已看得清楚,原來就是日間的那位“李公子”。


    他回過頭來,不見人影,甚是驚詫,轉過身飛入內院。


    呂四娘跟在他的身後,輕輕跳下,內房忽然走出兩個丫頭,那“李公子”躲在庭中一棵樹後,呂四娘卻一聳身,跳上側屋的橫粱,隻聽得一個丫頭道:“小姐和師傅到外邊去了,聽說去見什麽寶國禪師,你那冰塘燕窩,可不必這樣快端出來。”


    另一個道:“那個女孩子也要呢。


    哼,她不知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家的千金,連我們小姐吃的燕窩她也嫌不好,說是遠比不上她家中的呢!”兩個丫頭吱吱喳喳走出外間去了。


    呂四娘不再理那“李公子”,飛身撚在兩個丫頭前麵,走到外衙,忽見那青衣婦人和了因和尚雙雙走來,呂四娘一驚,伏在屋脊上不敢稍動,了因和那婦人走入屋中,正正就在她的下麵。


    呂四娘輕輕的移開了一點瓦縫!張目下望,了因剛剛走進,忽聽得那青衣婦人在了因身後,狠狠說道:“哼,呂四娘!”了因翻眼說:“呂四娘怎麽?”青衣女人道:“寶國禪師,不是我說你,你怎麽這樣縱容帥妹?”了因“哼”了一聲,有苦說不出。


    青衣婦人又道:“難道你的師弟沒有一個聽你的話?”了因怒道:“沒他們也成!”歇了半晌,續道:“我的來意,想你已明白了?”青衣婦人道:“你不是替四貝勒帶密禮給李大人嗎?”了因道:“另外還有三件事情。”


    青衣婦人道:“請說。”


    了因道:“第一件,那路民瞻雖然犯了你家大人,卻是我的師弟,可得由我處置。”


    青衣婦人笑了一笑道:“本來理該如此。


    但其中尚有未便之處。


    他就囚在這間屋裏,等會你進入複壁密室去看他就知道了。


    還怕不止他一個人在裏麵呢!”了因皺了皺眉頭,道:“何人看守他?”青衣婦人道:“我們的李小姐呀!”呂四娘方始恍然大悟這青衣婦人為什麽帶了因走進這間空屋,原來路民瞻囚在這兒。


    呂四娘凝神細聽,隻見了因又“哼”了一聲道:“你的徒弟好不要臉!”青衣婦人麵色一變,道;“寶國禪師,你可不能亂講!我的徒弟難道還配不上你的師弟嗎?”了因道:“那也得由我做主。”


    青衣婦人忽又一笑,道:“不必你操心啦,我看他們已私訂終身啦,你那師弟呀,初時倒硬得很,半點不理我們小姐,現在呢,可是有說有笑,親親密密的像對小夫妻啦。”


    了因道:“好吧,就算他們成親,民瞻也得隨我到京城去。”


    青衣婦人又笑道:“隻要你能說得動他,我聽他平日口氣,對你似頗為不苟文呢!”了因大怒,“拍”的一掌將桌子打塌一角,道:“他竟敢如此!”青衣婦人忙道:“寶國禪師息怒,反正你的師弟逃不掉,你可以慢慢教訓他。


    請問第二件呢?”了因麵色稍寬,忽然笑了一笑,道:“嫂子,韓大哥見過你啦?”青衣婦人道:“見過啦!”了因道:“你們這別扭鬧了十年,老夫老妻,該和解啦。”


    青衣婦人道:“你是給他作說客了?”了因歪著眼睛笑道:“有些風流事情,本是逢場作戲,過了也就算了,嫂子,你說不是麽!”青衣婦人“呸”了一聲道:“女子沒正經。


    第三件呢?’~呂四娘一一聽,才知青衣婦人乃是韓重山的妻子。


    心想:她倒保養得好,看來還隻是四十多歲的人。


    她聽帥傅說過)這韓重山乃天葉散人師兄,兩兄弟各有所長,大葉的掌力在當今武林之中,可在五名之內;而韓重山的暗器之巧,則要數到前三名,他的妻子葉橫波武功也極高強,原來就是這青衣婦人。


    怪不得甘鳳地也隻是和她打個平手。


    了因停了一停,又道:“那個女較兒呢?叫她隨我回去!”青衣婦人道:“我要收她做義女呢!”了因道:“你別開玩笑啦,我非把她帶回去不可!”青衣婦人道:“怎麽她是私自離京的麽!”了因道:“你別多理閑事,總之你把她交出來便是。”


    青衣婦人好像很不高興,問道:“你幾時回京!”了因道:“後天就回去。”


    青衣婦人說道:“那麽你不管呂四娘了?要知道她也是欽犯呢。”


    了因暗想:呂四娘、甘鳳池、白泰官是同門中除了自己之外武功最強的三人,自己若和葉橫波合鬥他們三人,隻恐還要落敗。


    沉吟半晌,忽道:“韓大哥還要來的,是麽!”青衣婦人道:”誰管得著他!”了因道:“若你們夫婦同心合力,那我就將甘鳳池捉來,讓你消一口氣。”


    青衣婦人道:“好吧,那你多留兩天,等那老鬼來了再說。


    我也真舍不得燕兒呢!”了因忽又端了麵色,說道:“你現在就將那女娃兒叫來,讓我間她。”


    青衣婦人作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跑出屋外,連擊三掌,撮唇長嘯一聲,過j’…會,日間所見的那女孩子不知從什麽角落跑了出來,青衣婦人將她一把拉著,道:“有貴客要見你。”


    那女孩子“嘟”著小嘴兒道:“我不見寶國禪師。”


    青衣婦人一把將她推進屋內,責道:“不準這樣無禮。”


    那女孩子見了因,似乎有點畏縮,了因招招手道:“你過來!”那女孩子搖搖頭說道:“我不!”了因生氣道:“你這小搗亂,他們把你313寵壞啦!”那女孩子忽道:“四貝勒叫我不必聽你的話。


    不要你親近。”


    了因跳起來道:“什麽?你胡說!”小女孩子笑道:“他說你是個**僧,喂,大師傅,什麽叫做**僧呀?”了因麵色青裏泛紅,十分尷尬,拿不準四皇子是不是說過這話。


    呂四娘在上麵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氣者是自己師傅,在武林中被尊為“聖尼”,卻有這樣一個弟子,背上“**僧”之名,師傅九泉有知,死不瞑目;笑者是了因在這女娃之前,作出一股尊嚴之狀,被她那麽一笑,真是無地自容。


    正在好氣好笑之際,屋外樹蔭下人影一閃,一個人唰的竄了出來,躲到屋角暗黝之處,把耳貼牆,偷聽裏麵的話。


    呂四娘心道:“晤,他也來了,膽子倒真不小!”這人正是那個“李公子”。


    屋中那女孩子又道:“我在宮裏悶得發慌,出來玩玩,你們何必這樣緊張,明天我就自己回去。”


    了因道:“四貝勒叫你和我一同回去。”


    那女孩子道:”他真的這樣說?”了因生氣道:“你在胡說,看我賞你耳瓜子。”


    站了起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作勢抓她。


    青衣婦人急忙攔道:“寶國禪師,你不害臊,嚇唬孩子嗎?”女孩子一溜煙跑出屋去。


    屋角那個“李公子”嗖的掠出,拔步便追!了因大叫道:“有賊!”身形一起,飛掠出去。


    呂四娘知道那李公子絕非他的對手,瞬息之間,已飛過兩間屋麵,青衣婦人也追了出來,呂四娘一聳身,掠過一間屋麵,朗聲叫道:“了因,你敢來與我決一死戰嗎?”了因大吃一驚,猛然收步,轉過身來,呂四娘雙手連揚,六把精光閃目的小匕首化成六道銀虹,齊向了因奔去。


    獨臂神尼門下,除了因外,每人都練有自己的獨門暗器,如白泰官練的是梅花針,甘鳳池呂四娘練的是飛刀,呂四娘的飛刀與甘鳳池又有不同,除了比甘鳳池的刀更短之外,而且刀柄樓空,飛出來,發出叮叮當當響,驚心動魄,了因功力極高,掄起禪杖,六炳匕首,全給震飛,然而那飛刀怪響,也擾得人心頭煩躁,就在了因心神不定之際,呂四娘施展絕頂輕功,呼的一聲從他身旁掠過,一回首,又是六把飛刀,待了因將飛刀全打落時,呂四娘已飛身出撫衙去了。


    了因知道追她不急,倒拖禪杖追飛下屋來。


    青衣婦人道:“寶國禪師,燕兒呢?”了因道:“也走了!”青衣婦人道:“怎麽不追呀。”


    了因賭氣道:“你去追吧!我追這小子,有如此大膽,原來是呂四娘這賊婢暗中幫她。”


    青衣婦人見過呂四娘本領,單身那裏敢追?呂四娘跳出撫衙,躍上民房,聚攏目光,四下一望,隻見西北角一條黑影,疾如奔馬,直奔出城,在黑影之前,隱隱見著一點黑點,滾動有如流星。


    呂四娘知道黑點定是那女孩子,背後那黑影當然是那個少年了。


    呂四娘心想:這兩人甚是怪異,且去追他。


    黑影已出了城,呂四娘才飛身追趕,追了好一會兒,黑影漸現,呂四娘這才放慢腳步。


    那少年輕功,也是第一流了,然而呂四娘緊跟他的身後,他竟然絲毫也不知道!少年已奔到湖濱西岸,忽然跑上一座臨湖的高山,此山名為“葛嶺”,在寶石山與棲霞嶺之間,相傳古仙人葛洪曾在這座山上像過丹,所以後人把這座山叫做葛嶺。


    這時跑在前麵的那女孩子已跑到山上,少年追到山上,隻見怪石林立,女孩影子已經不見,少年大叫道:“瑛妹,瑛妹!”山風送聲,群峰回響,卻不見人回答。


    那少年又叫了兩聲,忽聽得有人在背後笑道:“她不認你,你叫她做甚?”少年大吃一驚,不敢回頭,先橫躍三步,拔出劍來,然後旋身凝視。


    呂四娘笑道:“恭喜閣下,今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少年看清楚了呂四娘是誰,疑心大起,喝道:“你黑夜跟蹤意欲何為?”原來日間在茶居之時,那少年眼見呂四娘將車鼎豐抓去,並不知她是為了救人,還懷疑她也是那“瘋婆子”一路;之後呂四娘甘鳳池在湖上惡鬥了因之時,他又已跌落湖底,潛入西湖裏湖,並未看見。


    所以摸不準呂四娘是友是敵。


    本來呂四娘隻要將事情說清,將名子亮出,就可無事。


    但呂四娘身負國仇家恨,不能不份外小心,這少年看來雖然不是壞人,但到底是個陌生的外鄉來客,呂四娘自然不願一下子將身份抖露。


    少年見她久久不答,怒道:“你到底是那條線上的朋友,我與你素味平生,你為何要多管閑事?”呂四娘想起這少年怪異的身法,心想:我且試試他的本事。


    故意冷冷笑道:“你和車老頭幹得好事!”那少年麵色倏變,“哼”了一聲道:“虧你這副身手,居然做鷹爪孫!”肩頭微動,刷的一劍刺來。


    呂四娘一閃閃開,把劍擎在手中,笑道:“你是何人弟子?”少年刷刷兩劍,淩厲異常,朗然答道:“說了你也不知道!”在劍法上好像十分自負。


    呂四娘暗暗好笑,心想:有哪一家的劍法我不知道?隻要你使滿十招,我不把你揭破才怪。


    那少年把劍一抖,走偏鋒急上,又是斜腰一劍。


    呂四娘再不躲閃,看準他這招乃是武當派的“孔雀剔翎”,使的乃是劍鋒刺戳之勁,於是平劍一壓,使的是玄女劍法中的“倒轉陰陽”,霜華寶劍一沉一提,滿以那少年必然被迫撤劍;不料少年劍招怪絕,見呂四娘平劍來壓,劍把一抖,劍身一顫,忽然反削過來!呂四娘幾乎著了道兒,幸而她的玄女劍法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縮劍一絞,馬上解了敵人的招數,少年搶出兩步,反身又是一劍,這劍明是嵩陽派的“鳳凰展翅”,劍勢應該自左而右,呂四娘通曉各家劍法,身形微動,已先截至左方,不料少年劍到中途,倏然一變,直刺右肩,呂四娘回劍不及,隻好仗著絕頂輕功,身軀一扭,閃電般的避開這劍。


    呂四娘大為驚異,這少年劍招怪絕,真是見所未見,急把玄女劍法中的防身三十六路連環劍法施展出來,寶劍舞成一個圓圈、首尾相連,滴水不入。


    而在防守之中,也雜以攻擊的招數。


    少年疾風暴雨般的狠狠攻擊,直拆了二三十招,呂四娘尚未看出他的家數!少年劍法雖怪,但呂四娘使的乃是正宗劍術,精妙異常,雖然一時間摸不著對方路數,不敢放手攻擊,用來應付,卻是遊刃有餘。


    呂四娘不知,那少年比她更為煩躁。


    呂四娘摸不著他的路數,他也同樣摸不著呂四娘的路數,隻覺呂四娘的劍法精微奧妙,似乎隻有天山劍法可堪比擬。


    更兼呂四娘功力又比他高,再鬥三五十招,他已麵紅氣喘,而呂四娘猶是氣定神閑!少年一急,劍招展得更快。


    呂四娘帶攻帶守,留心觀察,隻覺這少年的劍法好像博采各家,但每一招都和正常的劍法相反。


    例如武當派中的“無常奪命”一招,劍勢應自上而下,刺向下盤;而少年使這一招時,卻是自下而上,刺向中盤。


    又如嵩陽派的“抽撤連環”一招,應該是左三劍,右一劍,再向中間疾刺兩劍;而在他手中,卻是先向右方刺三劍,再向左方刺兩劍,然後分心直刺一劍。


    呂四娘與他鬥了一百招後,恍然大悟,橫劍一封,將少年逼出三丈開外,笑道:“你是白發魔女的嫡係傳人!你師傅不是飛紅巾就是武瓊瑤!”呂四娘將那少年的師承派別揭破,那少年大吃一驚,橫劍當胸不敢進招!呂四娘將劍插入鞘中,笑道:“不必鬥了,我和你鬥滿百招,才知你的家數,我已是甘拜下風!”少年瞪大雙眼,又是疑惑,又是羞慚,對方的劍法明明在自己之上,怎麽卻反而認輸?而且更令他慚愧是:呂四娘看出了他的家數,而他對呂四娘的劍法卻還模不著頭腦。


    當下由不得抱劍作揖,道:“我認輸了,你若要捉我,我束手就擒!”呂四娘大笑道:“誰要捉你,你聽過獨臂神尼的名字沒有?”少年“啊呀”一聲,一揖到地,說道:“那麽兄台是獨臂神尼門下,江南七俠中人了?”呂四娘道:“正是。”


    那少年瞧了一眼,忽然麵呈疑惑之容。


    原來他曾隨母親武瓊瑤,在天山北高峰和易蘭珠閑坐論劍,易蘭珠說:“當今天下,有四派劍法,各擅勝場,難分輕重。


    這四派一是晦明禪師傳下的天山劍法,二是達摩祖師傳下,武當派北支宗師桂仲明譜補的達摩劍法;三是獨臂神尼所用的玄女劍法,第四就是白發魔女傳下的獨門劍法了。”


    當時武瓊瑤道:“天山劍法之博,達摩劍法之奇,玄女劍法之妙,三家並稱,那的確是難分高下,我這門劍法失之於偏,姐姐也拿來相提並論,那豈不令我汗顏。”


    易蘭珠道:“姐姐未免太謙了,論到奇詭辛辣,姐姐這一門劍法還要勝過上述三家。”


    武掠瑤歎道:“三家劍法之中,可惜玄女劍法我尚未見過。”


    武瓊瑤隻提三家,始終不敢將自己的劍法與之井列,那自然是她的謙虛。


    易蘭珠笑道:“聽姐姐此言,我忽發奇想,若請四派劍客到天山一會也是盛事。


    隻恐人壽有限,奇想成空。


    那玄女劍法我倒見過,三十年前獨臂神尼上天山之時,可惜姐姐不在這裏。


    她的劍法隻傳關門的女弟子呂四娘,呂四娘身負國仇家恨,終日在江湖奔跑,恐怕未必能到天山呢。”


    少年憶起當年之話,心中暗奇何以麵前這人卻是男子。


    呂四娘一笑揭下頭巾,道:“我就是呂四娘,敢請兄台高姓大名?”少年道:“我叫李治,姐姐所說的武瓊瑤正是家母。”


    呂四娘拱手道:“原來兄台乃是闖王後裔,失敬,失敬!”原來當年“七劍”歸隱天山,武瓊瑤與李思永成親,在白發魔女的舊日居天山南高峰上隱居,隻生一子,就是李治。


    李治十歲之時,父親去世,由母親傳他獨門劍法。


    再過兩年,易蘭珠把馮瑛帶到天山北高峰,那時馮瑛還隻有七歲。


    天山南北兩峰相距千裏,武瓊瑤每年必來拜會易蘭珠一次。


    所以李治和馮瑛算得是青梅竹馬之交,李治比他年長六年,一向拿她當妹妹看待。


    六七年前,易蘭珠再到中原,馮瑛就托武瓊瑤照顧。


    到易蘭珠回來後,方再把她領回。


    有此一段淵源,所以李治和馮瑛十分要好。


    呂四娘與李治互通姓名,彼此敬仰。


    呂四娘道:“李兄離天山多久了,那車老頭子又是何人?”李治道:“我高天山未滿兩年,車世伯以前在四川之時曾和家父共事。


    我這次下山,家母曾開列名單給我,叫我遍訪父親舊部,看有幾人還在人間?前幾天我托朋友將我到杭州的消息稟知車老伯,他就約我昨日在三潭明月相會,不料卻飛來了那場橫禍,幸我小時常在天山絕頂的‘天池’遊泳,還略通水性,要不然那就無辜遭受滅頂之災了。


    不知那凶憎是什麽人?武功如此了得!”呂四娘道聲“慚愧”,把了因來曆告訴了他,扼腕嗟歎。


    李治道:“可所見的那個女孩乃易老前輩愛徒,也是她唯一的傳人,請姐姐幫我一同尋找。”


    呂四娘怔了一怔,心想:那女孩武功極雜,怎會是易蘭珠的徒弟?道:“李兄恐怕認錯人吧?”李治笑道:“我與她一同玩大,怎會認錯?隻是不知怎麽她卻似迷失本性似的,令我十分憂慮!”呂四娘道:“既然是易老前輩的衣缽傳人,那我當得效勞,盡心尋找。”


    正說話間,忽聽得“嗚,嗚,嗚!”三枝響箭,一聲長兩聲短,從東南角發出。


    呂四娘吃了一驚,對李治道:“請兄台見諒,我有急事,必須趕回客寓。”


    李治道:“怎麽深夜有人發射那響箭?”呂四娘道:“那是我們同門聯絡的信號!”李治也吃了一驚,道:“既然如此,女俠請便!”呂四娘拱了拱手,正想下山,忽又說道:“李兄,你的車老伯在我那兒,你明日來吧。”


    當下將客寓地址說了,就在葛嶺山腳的東南角上,倚山麵湖,是杭州最著名的旅館。


    李治喜道:“我明日絕早便去。”


    呂四娘足尖一點,身軀晃處,疾若流墾,倏忽不見!李治大為佩服。


    鬧了半夜,一鉤斜月,漸向西沉,想已過了五更了。


    李治跳上一塊臨空突出的岩石之上,四處俏望,空山靜寂,隻有鬆風過耳,遠處潮音。


    李治大為失望,忽聽得格格的笑聲,起自身畔,李洽急忙跳下,叫道:“瑛妹,瑛妹!”日間那女孩子突然從山石後麵閃了出來,格格笑道:“我在這兒!”李治大喜,那女孩子招招手道:”你來呀!”李治一陣遲疑,女孩子笑道:“我不打你了,我剛才跟你鬧著玩呢,你還生我的氣嗎?”李治走過去拉她的手,那女孩子一笑掙脫。


    李治怔了一怔,忽然想起她現在已是十四歲的小姑娘了,可能懂得害臊了呢。


    也便笑了一笑,問道:“那青衣婦人是誰,你怎認得她的?”那女孩子道:“你管得著?我認得的人都要對你說嗎?”李治又怔了一怔,心想:怎麽她的性情全部變了,她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兒呀!要知李治和馮瑛在天山之時情同兄妹。


    馮瑛對他十分柔順。


    李治真想不到兩年多不見,她卻用這樣的口吻回答自己。


    那女孩子又格格笑道:“你坐下來呀,你盡呆呆的看著我幹嘛?”李治坐在她的身旁,問道:“易伯母好嗎?”那女孩子道:“很好呀,她也惦記你呢!”李治道:“她的頭發怎麽樣了?”那女孩子道:“還不是像從前一樣斑白。


    你問她的頭發幹嗎?”李治跳起來道:“什麽,易伯母的頭發白了?”要知易蘭珠的頭發,因為幾十年前曾服了憂曇仙花,可保永世不白。


    若然一白,就是死期到了,所以李治問她頭發,實際就等於問她健康如何,如今聽這女孩子說她發已斑白,如何不慌。


    那女孩子忽又笑道:“我騙你呢,你本來很聰明嘛,怎麽這次笨了?我不是說她的頭發像從前一樣嗎?她的頭發以前怎樣,難道你不知道?你下山也不過兩年。”


    李治一聽,果然她是說過這話。


    笑罵道:“你怎麽學得這樣頑皮了?拿這個來嚇我!易伯母的頭發是永遠不會白的,你說她白了,不是詛咒她要死嗎?虧她那麽疼你,你開玩笑也不應這樣開!”那女孩子伸伸舌頭道:以後我不敢了!”看官們都知道這女孩子實際不是馮瑛而是馮琳了。


    她躺在山石之後,把呂四娘和李治的對話全都聽去,心裏又驚又喜。


    她年紀雖小,可是也聽人說過易蘭珠和武瓊瑤的名頭,知道這兩人是當今之世最厲害的女劍客,尤其是易蘭珠更是內家正宗,劍術大家,了因和尚天葉散人他們常常罵她,還說過要邀集十名一流好手去鬥她。


    馮琳雖小,人卻聰明,見這些“伯叔”如此恨她忌她,就知這易蘭珠的本事一定大得不得了。


    心中好生仰慕。


    適才她在山石之後,聽得李治原來是武瓊瑤的兒子,又聽李治說自己“是”易蘭珠的唯一傳人,而且還和自己一同玩大,心中暗暗奇怪,難道世界上真有一個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可不知她叫什麽名字?心中忽然起了一個鬼主意:就冒認是那不知名的女孩子,逗逗李治。


    李治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女孩子不是馮瑛,又問道:“你這兩年見過我的母親嗎?”馮琳晤晤呀呀,含糊說道:“見過一次。”


    李治道:“她怎麽樣?”馮琳道:“她在練劍。”


    李治奇道:“怎麽她在練劍?她不坐關了嗎?”原來李治下山時,她母親已開始“坐關”,以七日為一期,即每次靜坐七天,靜坐之時,隻食花果,過了七天,然後再食煙火。


    然後休息三天,又再靜坐。


    這種長期“坐關”,乃是修習最上乘內功者最後要過的一關。


    “坐關”期中,不理俗務,更無需練劍。


    所以李治一聽馮琳說她母親練劍,大為奇怪。


    馮琳聽言察色,知道一定是自己說錯了話,微微笑道:“我和師傅一同去的,師傅說你母親走火入魔!”李治這一驚更甚,顫聲叫道:“她走火人魔?哎呀,那麽她身體怎樣?”馮琳在四皇子府中長大,遍習各派武功。


    然而四皇子門下異人,除了因之外,誰都不懂正宗的玄門內功,其他各派偏門修習內功的常會“走火入魔”,所以馮琳對這個名詞十分熟悉。


    因道:“好在我師傅及時趕到,李伯母心靈正起異狀之際,麵肉**,我師傅一瞧,就知她是走火入魔,趕忙運內家真氣,助她呼吸,她這才恢複正常。


    據師傅說要不是她及時趕到,伯母就要半身不遂啦。


    所以伯母後來不坐關了,說要把劍練到出神入化之後,然後再坐。”


    這番話說得活靈活現,而且很有根據,不由李治不信。


    心想白發魔女傳下的武功,本來不是玄門正宗,我以為她功力深湛,修練最上乘內功,也可無礙,誰知還是走火入魔。


    心想:以母親的好勝,受此挫折,不知該如何傷心呢!一念及此,不覺悶悶不樂。


    馮琳又笑道:“我師傅說這不緊要,你悶什麽?她說你母親有過此番經曆,以後再‘坐關’時就知所趨避了,她還指點你母親修習最上乘內功的訣竅呢,可惜我聽不懂。”


    李治大喜,道:“晤,那我母親倒是因禍得福了。”


    馮琳這一番話,無意之中撞個正著。


    原來論起輩份,武瓊瑤比易蘭珠尚高半輩,(武諒瑤是白發魔女的關門徒弟,易蘭珠雖然是晦明禪師撫養長大,但武功大半是淩未風所傳。


    晦明禪師和白發魔女是同輩〕所以易蘭珠和武諒瑤雖然私交極好,但說到武功,總是謙遜,更不好意思“指點”武瓊瑤了。


    李治心想:想必是易蘭珠見自己母親經過這場災難,所以不拘俗套,不固執於輩份,願意“指點”了。


    馮琳微微一笑,又道:“你那獨門劍法能不能教我呀?”李治一愕,道:“你學的天山劍法,博大精微,為何還要學我的?”馮琳道:“我師父說,我們兩家劍法一正一反本來同出一源,所以我想,如果同時兼學,豈不更好?我本要伯母教的,但可惜我匆匆下山,沒有機會再學了。”


    李治忽笑道:“其實我這一門劍法,你師傅也懂的。


    以前我母親的師姐飛紅巾曾教過她。”


    馮琳暗吃一驚,想不到說話之間又露破綻。


    幸好李治一笑之後又道:“你師傅也不教你,想必是見你年紀太小,恐你學得太雜,所以叫你專練天山劍法!”李治說到這裏,忽然心念一動,問道:“你下山多久了?”馮琳想了一下,答道:“晤,半年多了。”


    李治道:“半年之間,你為什麽學了那麽多別派的武功?”馮琳嘟著小嘴兒道:“我歡喜嘛,你為什麽總愛管我?我現在年紀漸漸大了,多學一點也不緊要。


    我知道啦,你不願意教我,所以故意這樣罵我。”


    李治甚愛這個小妹妹,聞言皺起眉頭道:“你說到哪裏去了?好像你和我是外人似的?你真的要學,我當然可以教你。”


    馮琳大喜,又道:“什麽叫做‘後天之氣’什麽叫做‘先天之氣’?‘內丹’修練又是如何?”李治又是一陣愕然,心想怎麽易伯母連這些最基本的內功修習常識都沒教她。


    原來所謂“後天之氣”“先天之氣”都是道家的說法,其後亦為修習內功時所習用。


    所謂叫“後天之氣”就是指胸肺中的氣,因為那是由外間吸進來的,所以叫“後天之氣”,丹田氣海中的氣,又叫小先天之氣,乃是人類自母體產出後就賦有的。


    普通人呼吸時,胸肺中的氣與丹田之氣不能溝通混合;但若對吐納功夫有了修養的人,則可令二氣混而為一,稱為“氣通”,到了“氣通”的境界,“先天之氣”與“後天之氣”上下交結,無形中就似在體內結成一粒“丹丸”之韌,可上下轉動,這便是道家所謂的“內丹”,其實乃是體內所養成的一股氣勁,並不帶什麽迷信的色彩的。


    馮琳對於內功竅要,茫然無知,所以有此一問。


    及見李治愣然,眼睛一溜,已知所以,笑道:“你一定奇怪師傅為何不教我了?她說我年紀小,不耐靜坐,所以隻教我練劍,並未教我內功。”


    馮瑛七八歲之時,由武瓊瑤照顧,八歲後回天山北高峰,到十二歲止,這四年間,李治每年見她一次,每次相聚約半個月,李治當她孩子看待,所以並沒問起她有否修練內功。


    這時心想:易伯母隻授武藝不傳內功,這樣教法,豈非甚有缺陷?因道:“我說給你聽,也不緊要,隻是若給伯母知道,那可真是貽笑方家了。”


    馮琳道:“我不告訴她便是。


    她本來叫我在江湖曆練三年之後,再回山時才將內功修習之道教我的。


    我隻伯她年紀老邁,若有意外,豈非一生難學!”李治聞言,眉頭又是一皺,連道:“豈有此理。”


    心想:這孩子素來溫柔敦厚,怎麽出來半年,心術就變得如此壞了。”


    隻顧自己。


    若真個恩師死了,悲痛還來不及,那會想到其它。


    這女孩子如此講法,若給易伯母聽到,真會氣死。


    馮琳見他又扳起了麵,“哎喲”叫道:“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好哥哥你別對我生氣,我以後不亂說了。”


    李治心想:這女孩子下山後不知交了些什麽朋友,給引壞了。


    今後非得對她多照顧不成,再不能讓她和青衣婦人之類蠻不講理的“瘋婆子”鬼混了。


    因道:“好吧,我不生氣。


    你要學內功,我把基本要訣傳你。”


    說了半個時辰,馮琳心領神會,大喜道謝。


    李治眉頭又皺,道:“你怎麽啦?簡直和以前像兩個人了?”馮琳微微笑道:“我以前是怎麽樣的?你說給我聽。”


    李治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也有十三四歲啦!連自己本來是怎樣的都忘記了麽?”馮琳一笑跳起,似乎是因得他的指點,極為高興。


    李治說完這話,心裏忽然感到顫栗,心想:難道真有這樣快忘了本性的人?不覺呆看著她,說不出話。


    談了半夜!不知不覺之間東方已白,五彩朝霞出現天邊。


    “葛嶺朝墩”原就是“錢塘八景”之一。


    從葛嶺向東遠眺,越過市區,在遠處是一片浩渺的錢塘江,一直伸展到遙遠的東海。


    這時太陽已慢慢地從海麵上升起來,就像一麵紫紅色的大銅盤似的。


    李治迷憫的心情,給清晨的冷風吹得暫時清散,站在“初陽台”上,看那一麵紫紅色的大銅盤越升越高,逐漸由紫紅變成橙黃,繼而又由橙黃變了耀眼的白光。


    俯瞰西湖,湖麵閃耀著萬道金光,四周的青山綠樹都染上了美麗的朝霞彩色!李治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記起了呂四娘的說話,對馮琳道:“我和你看呂四娘去!”馮琳佯作不知,問道:“哪個呂四娘呀?”李治道:“就是昨晚和我在這裏比劍的那個女人。”


    馮琳道:“我怕她的那個同伴,那個黃臉漢子。”


    李治道:“那個人是江南大俠甘鳳池呢,為人最是行俠仗義,有什麽可怕?你也應該交交這些正派之人。”


    馮琳無奈,隻好隨他同去。


    甘白二人自昨晚呂四娘去後,久久不見回來,心中懸懸,那睡得著。


    聽得敲了四更,甘鳳池獨自起來,在旅舍的庭院中散步,看那一鉤斜月,慢慢的從頭頂移過。


    在這萬籟俱寂之際,忽聽得有一陣女人的尖叫聲,好像就在這旅舍之內。


    甘鳳池天生的俠義心腸,雖然心中有事,也禁不住循聲尋訪,這旅店占地頗廣,總有二三十間客房。


    甘鳳池跳上屋麵,聽得叫聲發自東首一間房內,急忙從屋麵飛過,尋到那間房間,使個“珍珠倒懸簾”,雙足鉤著簷椽,探頭內望,這一望大吃一驚!隻見屋內一個老頭,背向窗口。


    麵向一個中年女人,冷一冷說道:“你再叫!你再叫我就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女人麵色青白,好像是很是害怕:但仍是恨恨說道:“你真是人麵獸心,寡清薄義,把我騙到杭州,原來是要下毒手!”那老頭獰笑道:“我家的那個婆子容你不得,沒奈何隻好請你借一隻耳朵,十根指頭作為我贖罪之物。


    念在以往恩義,你自己下手吧,我有靈丹給你止痛!”那女人抖個不停,老頭嗖的一聲,拔出了一口解腕腰刀。


    甘鳳池聽得這老人聲音好熟,見他拔出了刀,驀然叫道:“韓重山你幹什麽?”一口飛刀穿窗直入!韓重山武功極高,隻因全心對付那個女人,沒有聽出聲息。


    這時反手一拿,已把飛刀拿著。


    甘鳳池虎吼一聲,跳了進來!韓重山順手將匕首一插,甘鳳池一個翻身,一招“覆雨翻雲”,用擒拿手一拂,向韓重山持刀的手腕直截過來,甘鳳池的擒拿手在同門中湛稱一絕,韓重山手腕一翻,匕首落地。


    屋中的女人,急忙穿窗跳出。


    韓重山大怒,雙掌一推,甘鳳池出掌相抗,隻覺一股大力,甘鳳池身不由己,直向門外撞去,砰然一聲,木門已給撞開,那韓重山也給甘鳳池神力推倒,跌落**。


    正是:八兩半斤,功力悉敵。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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