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色變,心頭恐慌,不知生了什麽變故,傳出這樣可怕變形的嚎叫聲,像是被某種力量掐住了咽喉,斷斷續續,充滿了恐怖和絕望,要知道,進入地宮深處的一行可是那幾位名動天下的大人物領頭。≥


    很多鏽跡斑斑的兵刃帶著黑色的鴰風突兀席卷而出,漫天都是,寒光四溢,殺機驚世!


    “啊!”


    一聲慘叫,修士就看到令身心極度寒的一幕,陰森老叟從那重門內倒退了出來,披頭散,連連咳血,驀地一陣鏗鏘之聲,黑色陰風大盛,無數斷裂的上古兵刃陡然穿體而過。


    隻是刹那,當下一位大人物就如此形神俱滅。


    黑風白煙,如一隻大手卷動起血泥四濺,枯骨橫飛,縱有滔天法力,也在瞬息間遭受滅頂之災。


    “不!!”


    又是一聲嘶叫,飽含不甘,元龜老人飛快倒退而去,白染血,但卻為時已晚,黑風中有東西倏爾鑽進了他的身體,不多時也飲恨而終。


    他輩分極老,修為高深莫測,但壽元將盡,本是來尋續道之法,想置之死地而後生,逆天改命,活出第二世來,可最終卻橫死在了這裏,那黑氣中之物從他身子裏驀地衝出,帶飛一顆大好頭顱。


    六陽魁落地,胸腔血噴如井,殘軀無力的倒下,兩眼卻還大睜望著地宮深處,死不瞑目。


    “不好!!”


    金小童急竄出來,身子縮小了很多,更加玲瓏,隻有三寸,閃閃光,卻是已被逼出了元神,在焦急之下為了逃遁居然舍棄了肉身,但饒是如此,那燦燦的元神還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去了半截,噗的爆成一團血霧。


    “該死,該死!!他心中驚悸,目齜欲裂,眼神無比惶駭,瘋狂尖嘯,對於裏頭的東西毛不已,精致俊俏的小臉上充滿了恐懼和寒意,咬破舌尖,毫不猶豫施展了以恐怖損耗為代價的血遁之法,化成一條流線激射而逃,頭也不敢回。


    “這不可能,如今天道,怎麽可能還會有此等生靈在世,簡直如神明一般!!”


    修士們無不顫栗,血光綻現,麵對那些無處不在的奪命黑風和鋪天蓋地的凶兵,都感到了自肺腑的寒冷,聽金童子所說,裏麵似乎還有一尊疑似神明的生靈存在!


    地宮深處的那重門有洶洶火光噴湧出來,令眾人梢出焦味,居然千年還未曾熄滅,再想到此地之名,炎獄之下所鎮壓的那絕對不可能是一位善神,而是一個避過日夜焚身之劫、活得比上古先王更久的邪魔!


    而這尊邪魔,似乎正是他們一手從萬古之寂的封塵中驚擾蘇醒了過來!


    “轟轟轟!!”


    那重門戶猛地一顫,轟然支離破碎,震飛出去,蛛網似的裂紋密布在大地和古殿上,整個離王堆都在崩潰,在毀去。


    任誰也沒有料到,在區區小千一界居然生出了這樣的彌天禍端,千年前的大妖魔現世,實屬荒洲之難,恐怕免不了生靈塗炭!


    鈺霄師伯捂著胸口倒地,他的唇角血水長流,美人正在他麵前香消玉殞,紅顏成枯骨,驚恐喊叫,滿麵怖容,心中自責而悔恨。這妖魔出世和他們脫不了幹係,等同是在助紂為虐,難以想象此獠在千年後的人間會闖出怎樣的彌天大禍,若如此,便是九泉之下的精魂有知也難安。


    “你等逃離,快去稟明天宮!!”


    白色迷煙嗆人,惑亂五感,他們打開了密門,其內卻並沒有離王坐化的道身或是棺槨存在,空空如也,似乎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就在他們失望複惱怒之際,就在暗處悄然走出了這樣一尊孽神,腦後有光輪冉冉,每走一步便如屍山血海橫陳,舉手投足間透出毀天滅地的可怖氣機。


    這樣的氣息,世上千千年不見!


    在簌簌坍塌的廢墟中他隻望到一個丈二高的模糊身影,和一雙寂靜漠寒的暗金瞳仁,還未說完,峽穀大崩毀,無窮無盡的碎石塵埃淹沒了整座離王堆。


    ……


    奚羽悠悠醒來,已是在山間的第三日。


    他如睡了很長的一覺,安安穩穩,人事不知,這一覺,著實甜美非凡。


    醒來時衝破黑暗,睜開眼皮卻仿佛感覺做了一場噩夢,渾身都是冷汗,他驀然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息。


    “不熱也不冷,肚子好像也沒事了……”


    一番折騰,總算是熬過去了。


    他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在昏迷之前依稀記得似乎有道氣流竄來竄去,鼓了起來,現在想來可能是身子難受極了,一時眼花。


    奚羽揉揉肚皮,不放心低頭問了問:“蛤蟆老兄,你還在嗎?”


    半晌沒甚反應,他捏了捏自己僵的麵皮,之前的苦楚他還心有餘悸,不是疑神疑鬼,這可不是光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而已,他可生吞了個活物。看它生的皮相花花綠綠,一準怕是身具劇毒,就算沒一時半會兒化為一灘膿血,回頭也難保生出什麽藥石無靈的怪病來,那可就夭壽了。


    還有那團肉紅之物,誰知道是什麽鬼東西,打哪叼來的,腐臭爛了沒,滑膩膩的,嬰兒拳頭大的物事兒居然就那樣從咽喉裏滾了一路,回過神來已然落下了肚。


    “呸呸,哪有嫌命長這樣咒自己的,常言道不幹不淨,吃了沒病!蛤蟆老兄估計待在我肚內一命嗚呼,屍骨都已寒了。蛤蟆老兄你我相遇一場,也算不打不相識,你一路好走,這可怨不了我,是你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你看我也從崖上頭掉下來了,同是苦命人啊,等到我五穀輪回,出恭之際就再把老兄你請出來,不過留沒留個全屍我也不知道了,但你放心,我定會好好安葬的!”


    奚羽自言自語嘀咕了一通,對天虛拜了拜,說的自己都覺得和那隻見過一麵便入了肚的蛤蟆老兄惺惺相惜起來。


    剛想爬起來,就被嚇了一跳,他身邊不知何時哪來的許多朽爛不堪的刀戟兵器之類,堆得半人高,鏽跡斑駁,碰一下就得斷成幾截,都是些破銅爛鐵,就是全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


    奚羽生出股邪火,仰著脖子看了看,天上鳥都沒一隻,頓時鬱悶不已,“這都打哪兒來的啊,喂,誰丟的,差點沒把我給埋嘍!”


    嚷嚷了半天也沒人理他,他才憤憤從破爛堆裏跨了出來,隨手扒拉出一根掉灰的鐵棒子,形狀模樣幾乎和他家灶裏燒飯時用的搗火棍無異,放在掌心裏掂了掂,一點也不沉,輕得像是空心一樣,和木頭似的,就順手當做拐杖拄著。


    “居然昏過去快一天一夜,得趕緊回去,不然阿爺要著急了。”


    他抬頭望望天色,想著是該回去了,等回了村子,讓阿爺好生給自己瞧瞧。


    崖穀下依舊是幽僻靜美的老樣子,水光瀲灩,奚羽腳下一頓,猛地一拍腦袋,靈芝……靈芝呢?!呃,好像,是被自個兒為了解毒吃了?


    昏迷前的記憶漸漸清晰,他那時痛苦極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裏的靈芝當做救命稻草,抓住就往嘴裏塞。


    奚羽登時愣住了,心下肉痛不已,那人頭大小的靈芝就這樣被自己當蘿卜給啃了,哪有這樣糟蹋東西的啊,死了命的大嚼特嚼,什麽滋味也沒嚐出來,就囫圇吞咽下去,連個把兒都不剩。


    奚羽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哭喪著臉,這可是他玩了命才弄到手的,結果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眼前似有萬兩金銀飄來飄去,忽然飛走了,離他而去,再無影無蹤。


    忽覺鼻頭濕熱,有兩道東西噠噠流下來,用手一抹,觸目嫣紅,這分明是大補過頭了,站起身子時氣血隨之上湧。


    他一見血,更加悲憤,自己這幾口下去就是多少白花花的銀子啊,他還以為自己要半路家了,如今看來人各有命,他這采藥小子注定是一輩子兩袖清風的窮苦運頭。


    突然鼻間嗅到不對,自己身上的味道似乎有異,奚羽湊近一聞,也許是吃了靈芝的緣故,那馥鬱的香味太過濃鬱,在他身上經久不散,連胳肢窩裏都冒著胭脂氣,若是給不知道的人嗅去了還以為他剛從哪個窯子青樓裏鬼混出來。


    自己身上像抹著女兒家家的小玩意,奚羽霎時臊得慌,臉皮紅,急忙解下自己身上不脫也沒兩樣、還頑固掛著的幾縷布條,一個猛子紮進潭水裏,想要洗去味道。


    清涼刺骨的潭水裏,奚羽光條條的,一捏鼻子憋著氣潛下去又浮上來,胳膊劃得水聲嘩嘩,回蕩在崖穀中。


    他渾然不知,山澗下鱗片閃閃,五色斑斕,有無數尾魚兒活蹦亂跳,撲騰躍於水麵,竟是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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