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滿滿的感慨,徐睿很是對著玻璃怔然了許久,才重新去打量自己現在身處的這個虛擬世界。視線所及之處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心裏明知道它是由數字構建的一個數字化世界,但感官所體會到的全部都在告訴徐睿,這一切都是真的,在這裏可以像真實的世界一樣行動。


    所以問題就來了,接下來該何從何去,又要如何找到鋼鐵之翼那個遊戲的入口?當初用3d投影儀進入遊戲的時候可沒有這麽麻煩,直接建立帳號id通過登陸介麵就進去了。哪知通過小r變形出來的終端進入的卻是這樣一個虛幻又真實的世界,徐睿不禁有些牙疼——這東西太高端了,徐叔叔沒玩過……


    小r那家夥不會就把自己丟在這裏不管了吧?他可是預謀要打敗克裏斯未來機甲牛人,這種一進虛擬世界就迷路的黑曆史略不美妙。


    正打算使用現實世界的方式抓住一個路人問問的時候,徐睿就感覺到一個小小的身體衝過來抱著了自己的一條腿,一道平板無波的聲音響了起來:“媽媽。”


    如此熟悉的如同附骨之蛆一樣的撲擊抱腿動作,那平板無波卻喪心病狂的稱呼,連聽到這種稱呼之後讓自己酥麻腿軟的反應都那麽苦逼,徐睿都不必低頭看就知道抱住自己腿的必定是那個在稱呼的問題上固執到自己想抽他的小機器人!


    可低頭一看,徐睿不禁怔了一怔。他沒有看到金屬身體的小r,而是看到了一個頂著一頭黑色短發的小小頭顱,它頂上的發旋有兩個,跟自己小時候一樣。


    發現徐睿在看他,黑色小頭顱的主人便仰起頭來與徐睿對視,兩隻晶亮的黑瞳正正對著徐睿的黑瞳。


    徐睿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因為這黑發黑眼的小男孩百分之百就是自己五、六歲時模樣的的翻版!


    “小r?”


    小男孩對著他眨了眼眼。


    “這是你在虛擬世界裏的形像?”


    小男孩遲疑了一下,又對徐睿眨了眨眼。


    頓時徐睿心裏吐槽的*直捅天際,小r你敢不敢不要這麽沒下限翻版老子幼年時的形像?陡然間看到幼年時的自己站到自己麵前,真有一種再次穿越時光的毛骨悚然感覺。而且成年時的模樣與幼年時的模樣呆在一起的感覺,真是好……徐睿形容不出來這是什麽感覺,但他很想仰天咆哮或是瘋狂的破壞點什麽。


    但最終徐睿隻能無力的垂頭看著幼年版的自己,道:“小r,你是怎麽找到這些形像的?”


    幼年版的徐睿仰頭看著成人版的徐睿,麵癱著一張臉,聲音刻板,表情麻木:“掃描腦波。”


    徐睿頓時秒懂,自己雖然身體換成了阿爾伯特尼科爾,但腦波還是徐睿,用掃描腦波的方式構建人物形像的話,就隻能得到真正的徐睿的形像。同理繼續推,小r在自己的腦波裏掃描出自己幼年時的形像也不是什麽難事,於是它就直接翻版了自己幼年時的形像。


    心裏雖然明白了這一點,徐睿還是感覺到了森森的蛋疼。明明自己五、六歲的時候雖然長得不咋地,但卻是個天真活潑且個陽光可愛的小正太,被小r一盜版就成了麵癱著臉的小閻王型,連嬰兒肥都能被拷貝出被凍僵的模樣……這種憂傷的感覺怎麽破?


    徐睿頭大如鬥,垂臉看著幼年版麵癱的自己,歎了口氣:“走吧,帶我去鋼鐵之翼的入口。”


    麵癱小徐睿動作僵硬的轉身九十度,向著一個方向前進。雖然形像換成了人類小孩的形像,但它那動作無論怎麽看都還是一個小機器人。徐睿齜了齜牙,看著前方連走路都走出機器人僵硬模樣的幼年版自己,感覺……老實說,他現在不想有任何感覺!


    一小一大兩個徐睿向前走著,前麵的小徐睿突然停下腳步,怔怔的看向一邊。大徐睿不解的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個身材矮胖的女人笑盈盈的牽著一個小男孩正在橫過街頭。小r就怔怔的看著這母子兩人,麵癱著一張小臉,眼裏卻似隱約有著情緒在流動。


    徐睿想了想,道:“是不是也想要我牢著你?”


    一道亮光閃過小r的眼,它抬起呆板的臉看著徐睿,眼底閃爍著它自己都不懂的渴求。


    這種想要又不敢,更不知道該不該要的麵癱小正太似的糾結觸動到了徐睿心裏柔軟的地方。自己年幼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想要什麽直接說就是了,斷然不會像這樣心裏有著渴求,眼裏卻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徐睿露出一個心疼的微笑,衝小r伸出手。


    小r茫然看著徐睿伸出來的手,木然站著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手伸給我。”徐睿道。


    小r呆呆的抬起手伸向徐睿。


    成年版的徐睿立即握住了幼年版的徐睿的手,微笑道:“我抓住你了。”


    小r猛然一震,一股陌生的感覺沿著一大一小兩隻手掌相握的位置傳過來,又迅速傳給第一中央電腦,讓第一中央電腦初生的智慧裏猛然生出一種叫做仰慕的情緒。


    整個情緒又通過星網連接到小r讓他表達出來,落在徐睿眼裏便是小機器人呆呆的看著自己,臉上雖然麵無表情,但那雙明明該是自己的眼睛裏映射出來的卻不是自己幼年時該有的眼神。


    刹那間,徐睿心裏升裏一股明悟,眼前這具由數字組成的身體擁有著自己幼年時的模樣,可內在不是幼年時的那個自己,而是一個別的靈魂——叫做小r的機器人。所以自己在他看裏看到了孤單,看到了對這個世界的茫然無措,更閃爍著對自己的仰慕和對新世界的好奇。


    徐睿心裏一片柔軟,暫時忘記了自己進入到虛擬世界的原本目地,下意識握緊了小r的小手,溫聲道:“咱們先不忙著找《鋼鐵之翼》的入口,四處逛一逛,好不好?”


    小r木然看著徐睿,呆了半天之後才像是聽懂了徐睿的話一樣眨眨眼。


    徐睿嗬嗬樂了,示範著點點頭,道:“人類用來表示同意的方式有很多種,不用總是眨眼,你也可以像我這樣點點頭。”


    小r學著徐睿的模樣點點頭,幅度之大,動作之僵硬,讓徐睿都有些擔心他的頭會因此從頸上斷落掉下來。


    “不用這麽大的力氣使勁點頭,輕輕的點兩下就好。”


    小r遲疑了一會,微微點了兩下頭,然後轉眼看著徐睿。


    徐睿連忙給予肯定:“就這樣,很好,你非常聰明!”


    小r咧了咧嘴,似乎想學著徐睿的模樣笑一下,但這個模仿明顯失敗之極,那扭曲的小臉蛋掛著一個著實讓人驚悚的微笑時簡直沒法看。


    徐睿也不介意,他有信心小r一定會學更多的表情。現在麽,他握住小r的手,牽著它一路慢慢往前逛,宛如家裏的大人牽著自己孩子散步一樣,連一大一小的背影看上去都那麽合諧。


    “小r,看到那邊的噴泉沒?飛灑的水霧被陽光這麽一照,在空中泛著彩虹一樣七彩的光,真美!”


    “看那邊那個建築,竟是哥特式的!很漂亮,對吧!”


    “唉?走了半天,居然連個賣零食的都沒有?像這樣的完美世界居然會有這樣的bug?你等等,我找下有沒有賣零食的店鋪!”


    小r一直抬頭仰臉看著徐睿,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眼底一直閃爍著一種名為快樂的光芒。


    “哈!找到了!”徐睿猛然發現了一家疑似糖果店的店鋪,連興衝衝的拉著小r奔過去。


    進得店裏一看,徐睿頗有些失望,原來看店鋪外裝修還七彩斑斕的挺華美,進店一看卻發現裏麵買的糖果就那麽幾樣,品種實在稀少。不過轉念想想這個時空的飲食水平,徐睿覺得貌似它出售的糖果口味稀少似乎也有著合理的解釋。


    看小r趴在玻璃櫃台上好奇的往裏看,徐睿伸手揪了揪它的耳朵。小r的耳朵敏感的動了動,動作活像一隻小狗,徐睿不禁笑出聲來,小聲問它道:“這是個虛擬世界,我和你都是用數字虛擬出來的形像,這些糖果也是,那麽你應該是吃得到的吧?我是說,那種被數字化的味道,你應該可以品嚐出來,是不是這樣?”


    吃?品嚐?


    做為一個機器人,不可能具有吃與品嚐這些個概念。因此這個問題有些複雜,小r完全聽不懂徐睿的意思,隻能癱著臉看徐睿。


    看到它這種呆樣,徐睿又樂了。先前他覺得看見麵癱版的自己挺雷人,現在倒覺得挺有趣,他還從不知道自己幼時也可以露出這樣的表情,看上去特別呆,特別二,跟一具小木偶似的。


    賣糖的是個中年婦女,她笑嗬嗬看向徐睿和小r:“兩位要些什麽?”


    徐睿掃視著那些貧瘠的品種,指著一種看上去跟自己記憶裏的波板糖挺像的東西:“那種,來兩個。”


    等拿到了糖,徐睿有些犯愁,該怎麽付錢呢?他又不想去問小r,潛意識裏他不願意讓不相關的人知道這是一個陪著自己進入到虛擬世界的機器人,他希望別人也能把它當成正常人類來看待。


    倒是老板娘看出了徐睿的遲疑,道:“第一次進入虛擬世界?”


    徐睿老實的點頭。


    老板娘忍不出噗嗤一笑,剛才她還隻覺得小的那個很呆,現在才發現連大的這個也很呆。


    “在心裏默想交易界麵。”老板娘忍笑好心指點。


    徐睿試著想了想,果然就在眼前看到了交易界麵,剛才自己買的那兩個東西還真的叫波板糖,巴巴拉剌梨口味的,價格一共是二百六十信用點。


    好貴,用來買人工雞肉的話,足可以一家三口吃很長時間……徐睿猛然就黑了臉。


    但看著小r期待的明亮眼神,他還是果斷的劃了二百六十信用點過去,然後分出一支糖遞給小r。


    興致盎然的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徐睿在那裏剝糖果麵上的包裝紙——整個情況是大的在示範怎麽剝糧紙,小的在認真學習,看上去特別逗趣。老板娘便趴在櫃台上一支手支著下巴問道:“你孩子?”


    徐睿頓了頓,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老板娘頓時就開心了,笑道:“一看就知道,你們父子倆實在太像了,漂亮的黑頭發黑眼睛都一模一樣呢!”


    徐睿囧著臉,心道:可不是麽?小r用的外形模板直接拷貝的自己,不一模一樣才叫怪了。幸好它沒翻牌成年的自己,不然那就成了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好驚悚!


    老板娘還在興致勃勃的道:“去服飾店試試吧,那裏有換裝功能,價格也不太貴,你們父子倆個穿一樣的衣服看上去會更有趣!哈哈,你兒子真可愛!我那個女兒從來不肯陪我,就算進入虛擬世界後她也是自己野自己的,不願意跟我這個老女人呆在一起。我真羨慕你有這樣一個乖巧聽話的兒子。”


    徐睿被誇得很是心虛,也有一點虛榮,倒真的有了一點當爸爸的開心感覺。身邊陪著一個如同翻版一樣的兒子,還被別人稱讚,是個男人的都會很有成就感吧?


    “謝謝。”徐睿衝老板娘道了謝,拉著小r走遠了些,看看四下無人時才示意小r將剝好的波板糖遞到小r嘴邊:“張嘴,試著舔一下。要是沒問題再接著吃。”


    說罷,自己先舔了一口品嚐,隨即震驚了!


    奶奶滴個熊!高科技的虛擬真實技術好嚇人,他竟然真的嚐到了屬於糖和什麽所謂的巴巴拉剌梨結合到一起的味道!要不是實在清楚明白不過自己呆在虛擬世界裏,他會真以為自己在舔真正的糖果。


    震驚過後他更關心小r的情況,如果小機器人能在虛擬世界裏品嚐到人類才能品嚐到的味道,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指不定他以後也可以想辦法在數字化的世界裏做出美味的食物給小r吃。


    心懷忐忑的看著小r學著自己的模樣舔了一下波板糖,徐睿緊張的問:“有沒有感覺哪裏不對?”


    小r木楞楞的,舔糖那種新奇的感覺第一中央電腦還在努力消化當中。


    看小r似乎沒有什麽不妥,徐睿才放了些心,又問道:“你嚐著時是什麽味道?”


    對於這個中央第一電腦同樣給不出答案,因為它也是頭一次‘吃’東西,根本無從比較。它隻是簡單的覺得像徐睿那樣舔著它的時候感覺很好,徐睿緊張的看著自己的時候感覺更好,初生的情緒裏升起濃濃的滿足與快樂。


    盡管小r沒有回答徐睿,臉上也沒有表情,但徐睿看它的動作從遲疑到快速,一口一口的舔著手裏的波板糖,他就知道它是喜歡的,於是心裏也跟著快活起來。然後他又感覺到了糾結,覺得自己就像那些擁有患了自閉症孩子的父母一樣,需要仔細的從他們細微的動作表情裏讀出他們的想法。雖然這樣很累,但隻要感覺到他們一點點的高興,自己就會感到高興——這種感覺,好心塞,但又讓人覺得好幸福,莫明其妙的有了一種必須好好照顧他們的責任感。


    幾乎是本能的,徐睿就在小r麵前蹲了下來,替他擦擦滿嘴的糖汁:“你應該是喜歡的,對吧?”


    小r用晶亮的眼睛看著徐睿,用力的點點頭。


    徐睿便滿足的伸手揉著它的腦袋瓜,大笑:“以後有機會,我做真正的美味給你吃!走,咱們現在往鋼鐵之翼那邊去。”


    小r下意識緊緊抓著徐睿的手指,一邊快活的舔著手裏的糖,一邊拉著徐睿往鋼鐵之翼那邊走,偶爾抬頭偷偷看徐睿幾眼。它偷偷的打量有時候會被徐睿察覺到,徐睿就低頭對它笑一下。一大一小的成年版徐睿與幼年版的徐睿手牽手的徐徐而行,無論從前看還是從後看,都像極了一對父子,高與矮相襯相配著,說不出的欣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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