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來自文明程度相對瓦雷斯世界更為發達的地球,當然知道任何形態的資本原始積累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白鷗港沒有在周邊農村搞“剪刀差”,也沒有像神聖亞珊帝國那樣在海外大動幹戈建立殖民地,那麽可想而知,其完成資本積累的代價必然轉移到了臨近欠發達的城邦以及露西亞高原上交通不便的落後地區。


    “那些需要出口原材料和初級產品換取大宗進口糧的地區,比如基特蘭德,不得不依靠白鷗港這個貿易渠道,也就不得不接受貿易商的盤剝,這個不用我多說,羅蘭先生應該深有感觸;除此之外,本德同盟其它較為弱小的城邦也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白鷗港這個區域霸主的隱性打壓,我就舉一個親身經曆的例子,當初我剛開始跑這條從基特蘭德城到北海灣的商路,目的地不在白鷗港,而是一個叫做銀帆城的小城邦,因為從基特蘭德到銀帆城更近,來回可以省下一周的路程,相應的旅途也就更安全,但是忽然有一天,一位陌生的半精靈紳士找到我,自稱是揚波商會駐銀帆城的商務代表,他邀請我放棄現有的交易模式,加入揚波商會,往後把產自基特蘭德城的烈酒、皮毛、寒鐵和駝絨運往白鷗港,揚波商會接手外銷。”


    米哈伊爾喝了口酒,自嘲的笑笑:“最開始我拒絕了他的邀請,除了不想舍近求遠,還要考慮到我和銀帆城的商會合作愉快,我不能昧著良心背叛商業夥伴,損害自己的信譽。”


    “那位紳士又是怎樣說服你的呢?”羅蘭問。


    “他沒說廢話,就開出一個條件:基特蘭德城的揚波會館有我一席之地。往後無論我本人還是我的老婆孩子親戚朋友,在基特蘭德城遇到麻煩事,無論公私官司還是經濟上周轉不靈,都可以找揚波商會幫忙解決,揚波會館有雇傭兵團幫我對抗競爭對手的暴力威脅,有法學專家和律師團隊幫我打官司,有私立學校供我和其它揚波商會雇員的子女享受免費的教育,揚波家族基金還為我開設一個私人賬戶,為我提供最便利、最優惠的融資支持,您說,這樣的條件我能拒絕?”


    米哈伊爾苦笑一聲,歎息道:“如果銀帆城可以提供同樣的條件,哪怕稍差一點,我也不會動搖,可惜他們做不到啊!所以如您所見,我不得不為自己的家庭考慮,至於良知和信譽……咳咳,有時候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羅蘭聽他說出親身經曆,心頭五味雜陳。白鷗港實際上是一家偽裝成城邦的超級公司,頗有地球上跨國壟斷集團的風範,雄厚的資本賦予其蓬勃生機的同時也無可避免的激發掠奪與擴張的欲望,這種對土地、資源、技術和人才的掠奪並非經由軍權或政權實現,而是借助更為隱秘的金權。


    揚波商會駐銀帆城的代理人為什麽拉攏米哈伊爾這個白手起家的小販?因為他認定米哈伊爾很有潛力,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如果米哈伊爾繼續在銀帆城小打小鬧,他的發展前景很有限,倘若獲得揚波商會這個巨無霸的大力投資,他的事業將會迅速崛起一飛衝天。


    後來米哈伊爾的人生軌跡可不就像那位紳士預料的那樣,不出十年就從一個跑單幫的小販變成擁有兩百頭洛斯獸的大商人,從平民區的窮漢變成揚波商會駐基特蘭德城的首席代理人,與領主夫婦都說得上話,家人也都搬到別墅區,躋身上流社會,過上富裕體麵的生活。


    那麽反觀米哈伊爾最初的合作夥伴,銀帆城的那家商會,失去一個米哈伊爾或許無所謂,但是長期流失人才,好比人體不斷失血,撐不了多久便會破產,而揚波商會則趁機抄底收購,不動聲色間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這種局麵若不改變,總有一天銀帆城將淪為揚波商會的附庸,這個自由的城邦也將成為“總公司下設的分公司”,所有市民都在為揚波商會打工。


    這種事說穿了一點也不新鮮。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作為一家貿易公司,曾是整個印度次大陸的實際統治者,莫臥兒皇帝的地位還不如公司的一位董事,而這也恰恰是揚波商會和暮光基金打算在基特蘭德城完成的事業,隻不過柳博芙·揚波的手段比較溫和,而塔瑪拉·塔爾塔羅斯的手段更為激進,若非羅蘭關鍵時刻出現在基特蘭德,運用穿越者的手段幫助領主夫婦逃離泥潭,現如今基特蘭德城的處境絕不會比銀帆城更好。


    由米哈伊爾的個人經曆不難推測出北海灣地區普遍存在的現象:資本內在的逐利本質驅動白鷗港瘋狂擴張,與此同時其它城邦的利益則受到壓製,被迫淪為白鷗港實現資本積累與高度集中的犧牲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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