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婭長老,我得承認自己剛才那些話有點虛偽,的確,我對羅蘭有著非同一般的好感,但是這還遠遠達不到相愛的程度,更何況我與他年齡差距懸殊,交往的圈子也不太一樣,人人都認為我是他的長輩,包括羅蘭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倘若我們之間發生超越友情的關係,我會感到羞恥,這太不道德了!”


    “瓦留莎,男女相愛繁衍後代是自然規律,你和羅蘭又不是什麽近親,彼此相愛有什麽‘不道德’的?如果你覺得自己年齡太大,那是因為你在人類社會生活的太久,習慣於用人類的眼光看待生老病死,其實按照我們巨龍的壽命做對比,你現在的年齡相當於二十出頭的人類姑娘,哪裏老了?隻要心態年輕,年齡根本不是戀愛的障礙。”


    銀龍長老柔聲細語,用自己的切身經曆勸說瓦蓮京娜放開心結,坦率麵對自己真實的情感。


    瓦蓮京娜不得不承認她的話很有說服力,因為這是銀龍長老本人一生情感經曆總結出的經驗。


    身為一頭活過整整九個世紀的古龍,梅麗婭長老在她漫長的生命中曾經有過超過一打人類情人,具有人類血統的後代成百上千,都在銀龍島一起和睦生活。


    梅麗婭長老很享受兒孫滿堂的生活。不光她喜歡跟人類一起生活,銀龍這個種族天性如此,經常變成人類的模樣與人類交往,組成家庭生兒育女過日子的也很常見。


    年輕的雌性銀龍有著龍族中罕見強大的生育力,可以不停的為她的人類丈夫生孩子,因為這種混血兒實在太多,以至於演化出一個獨立的民族,叫做“銀額族”。多元宇宙各個位麵,有銀龍的地方往往會有銀額族一起生活。


    在與人類密切交往方麵,唯一可以跟銀龍相比的大概隻有拖瑞爾的“歌龍”,這種巨龍比銀龍更奇葩,無論雌雄都酷愛變成美女誘惑男人投入她們的懷抱,一生中大部分時間以人類女性的姿態生活,為她們的情人生兒育女——或者僅僅是為了享受白嫖男人的樂趣。如果可憐的丈夫得知他的妻子其實是一頭龍,一頭公龍,恐怕會當場精神崩潰。


    銀龍也經常在人類朋友麵前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最起碼他們不會在性別的問題上弄虛作假、欺騙自己的情人。


    “瓦留莎,說到男人,你肯定不如我了解得更深,坦率地說,人類也罷,龍族也罷,優秀的雄性都很稀少,優秀並且懂得體貼女人的男人更不易尋,難得遇到一位就要好好把握住,不然等你一覺睡醒,對方已經垂垂老矣青春不在,唉,那是多麽令人傷感!”銀龍長老幽幽歎息。


    那些曾經陪伴她度過一段美好時光的情人,如今都已化作黃土。當她年輕的時候,每當失去一位人類伴侶總會消沉多年,過後還能振作起來。可是到了這把年紀,她已經承受不了痛失所愛的打擊,也就不像年輕時那樣對未來充滿期待,更多的懷念過去那些青蔥歲月。


    正因為壽命相差甚遠,銀龍雖然喜歡與人類情人一起生活,卻很少正式結婚。人類的青春隻有短短數十載,這對龍族不過是一段短暫的時光,甜蜜的愛情難免以黑發人送白發人的苦楚收場,既然無法白頭偕老,不如好聚好散,精靈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極少與人類通婚。


    “瓦留莎,沒有人要求你嫁給羅蘭,你沒有這樣的義務,我隻是建議你在現在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與他的關係,對一雙年輕男女而言,沒有什麽紐帶比愛情更牢固。”金龍長老最後補充了一句露骨的暗示,“你和羅蘭的交往對我們的國家具有戰略意義,這比采用其它方式拉攏命運女神的選民更有效。”


    “更有效,而且更省錢對吧?”瓦蓮京娜忍不住嘲諷父親,“美人計的確是個好主意,可我不想這樣做!”


    她曾當著羅蘭的麵譏笑紅袍夫婦和卡羅爾,批評他們拿自家女兒的婚姻作為政治籌碼,現在又如何?


    她自己不也成了政治聯姻的標的。


    如果她接受這種交易,當初說的那些話豈不都成了打在自己臉上的響亮耳光?這是多麽諷刺!


    金龍長老皺了皺眉,輕聲對女兒說:“我原以為你會變得更理智、更成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一點也沒變,你自己想想,我對你的期待和你本人的利益有衝突嗎?如果你對羅蘭·寇拉斯沒有好感,強迫你討好他是我不對,然而現實是這樣嗎?如果你不喜歡這樣,請告訴我理由,當然,你也可以說‘凡是父親想做的女兒都無條件反對’,如果為反對而反對可以使你感到快樂,你盡可任性而行,隻要你將來別後悔就好。”


    瓦蓮京娜緊咬嘴唇,心緒難平。


    年輕人認識世界需要一個“從懷疑到肯定”的過程,年輕的時候叛逆不是錯,不需要考慮什麽利害得失,反對父權這本身就代表了自由意誌,至於父親的意見是對還是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反抗精神。


    但是到了現如今的年紀,還滿足於為反對而反對就太蠢了,年輕人隻要破壞舊秩序就夠了,成年人總得提出一點建設性意見吧?


    事實上父親說得對,她不喜歡這件事主要是因為父親大力支持。


    設想一下,如果父親明令禁止她和羅蘭交往,並且提出“渺小的人類配不上高貴的金龍”之類理由,那麽她會作何表示?不用想,她一定會拚命抵製父親蠻橫幹涉她的私生活,並且以此為動力積極向羅蘭展開熱烈追求,不為別的,就是要跟父親對著幹,就是要證明老頭子是錯的。


    難道我的人生就是為了證明父親永遠昏庸,而我自己永遠正確?


    總有一天我也會老去,如果我的兒女這樣對待我,我會怎麽想?


    瓦蓮京娜的心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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