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暢想著,元帥夫人頓覺神清氣爽,心花怒放。對羅蘭這個反賊的遠大前程滿懷期待,繼而認為他未嚐不能成為西格蒙特家的乘龍快婿,目前還欠缺的無非是一點兒時間和耐心。


    帕拉丁娜講述母親心態轉變時笑得花枝亂顫,還帶著一臉促狹向羅蘭吐槽自己老媽:“漢娜向來瞧不起老家那些人,說到保士華的分裂現狀也滿臉不屑,然而為了給你這壞小子找個好出身,她不得不暫時收起對故國政治現狀的鄙夷,反而將之視為一個值得帝國與遠東外交部門借鑒的好榜樣,真是笑死我了!”


    羅蘭聽了她的講述,也是哭笑不得。元帥夫人無法說服倔強的女兒疏遠他這個“壞小子”,隻能搜腸刮肚地尋找理由,強迫自己改變對他的成見,從而獲得些許慰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然而轉念一想,元帥夫人設想的局麵未必不能實現,最起碼對遠東一方而言,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選項。


    羅蘭陪元帥一家用過早餐,西格蒙特喝著咖啡問他今天有什麽安排。


    “中午去福格爾家吃飯,晚上去拜訪韋恩斯坦一家。”羅蘭如實相告。


    元帥看了看鍾表,站起身來:“趁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您指的是……?”


    “還記得魯道夫托付你的那件事嗎?我們今天上午就去辦。”西格蒙特含含糊糊地說。


    羅蘭聽懂他的暗示,連忙站起身來,忐忑地說:“可我什麽都沒準備……”


    “昨天你在我書房提到過那件事,過後我就叮囑管家準備妥了,現在就出發吧。”


    “好的,真是麻煩您了。”羅蘭既感激又慚愧。畢竟不是親生的,自己在潛意識上就沒能真正注重父親臨行前的諄諄囑托,實在是有失孝道。


    西格蒙特帶著羅蘭登上馬車,正要吩咐車夫上路,身後傳來帕拉丁娜的呼喊。公主殿下頭發蓬亂地追了上來,不由分說跳上馬車,氣急敗壞地怒視對麵一老一小兩個男人。


    “居然趁我梳頭的時候偷偷跑路,你們兩個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啊?!”


    西格蒙特笑而不語。羅蘭隻好出麵抵擋帕拉丁娜的怒火,拿起放在後座上的一大束白花,衝帕拉丁娜晃了晃。


    “元帥閣下帶我去陵園,為家母掃墓。”


    “那又怎樣?”帕拉丁娜不依不饒,“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幹嘛背著我?”


    “我母親當初被宗教審判所定為魔鬼後裔,死於火刑,而你恰恰是聖光教廷的聖職者,我覺得帶上你去掃墓不太合適。”羅蘭苦笑著解釋。


    “這有什麽不合適啊?!”帕拉丁娜滿臉委屈,“我是培羅聖職者沒錯,可我並不隸屬於審判官係統,況且我是教廷改革派的支持者,讚同弗蘭克殿下廢除火刑、改革宗教審判所的舉措,帶我去為你母親掃墓有何不可?”


    “好吧,既然你不介意,那就陪我們同去。”羅蘭隻能妥協。


    “哼,早就該這樣!”帕拉丁娜露出勝利的笑容。


    馬車一路西行,花了將近兩個鍾頭才到達坐落在山腳下的陵園。


    帕拉丁娜下車後環顧四周鬱鬱蒼蒼的樹林,茫然地呢喃:“我都不知道山腳下還藏著一片墓地……”


    “這裏是專為收斂死刑犯和無名屍骸而設的公墓,平常人根本接觸不到,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西格蒙特親王淡淡地說。


    三人穿過林間小道,進入一片木柵欄圍起來的簡陋陵園。守墓人的小屋房門敞開,裏麵空蕩蕩的,也不知主人跑到哪裏去了。


    西格蒙特走走停停,時而觀察一下周圍的樹木,似乎在努力回憶二十年前的下葬地點,途中耽擱了許久,終於找到一座石砌的墳墓。


    小小的墳丘看上去平平無奇,正前方豎起一座石碑,碑麵平滑如鏡,一個字也沒有。


    “當初為你母親下葬的時候,城裏的宗教氣氛比現在嚴肅得多,為了避免麻煩,我不敢在墓碑上銘刻她的名字,希望你能體諒。”西格蒙特歉意地對羅蘭說。


    “不敢當,您為保護我們一家所做的已經夠多了。”羅蘭雙手捧起花束,鄭重放在無名墓碑前。雖然他算不得弗蘭西絲卡夫人真正的兒子,但是穿越到瓦雷斯這些年來,共同經曆了那麽多風風雨雨,他已經把魯道夫視為真正的父親,對這位素未謀麵的“母親”也懷有深深的同情。


    擺好花束,羅蘭麵向墓碑深深鞠躬,在心裏默念:“弗蘭西絲卡女士,我替魯道夫先生來祭奠您了,祝您的靈魂得到安寧。”


    就在這一刹那,頭頂突然吹過一股陰風,頓覺寒意刺骨。緊接著,羅蘭感到一股莫可名狀的氣息迅速朝自己撲過來,強烈的怨念侵入他的精神空間,似乎是震驚、疑惑與憤怒的綜合體。


    這種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覺,使他不由得渾身汗毛倒豎,僵硬的雙腿踉蹌倒退,好不容易才忍住拔腿逃跑的衝動。


    西格蒙特親王似乎也覺察到氣氛異常,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伸手在羅蘭肩頭一拍,試圖侵入他體內的神秘邪靈迅速退避,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蘭如釋重負,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頭望天,茂密的枝葉在頭頂交織,如同重重烏雲,些許陽光穿透枝葉縫隙艱難的投射下來,深淺不一的光斑映在身上,給他帶來些許暖意。


    三人默默離開陵園,乘上馬車,羅蘭坐在避風的車廂裏,這才發覺自己的內衣已被冷汗浸透。


    這詭異的地方,他不想再來第二次。


    “羅蘭,別怪我冒犯……剛才拜祭的時候,我感覺到陵園裏彌漫著強烈的怨念,讓人很不舒服。”帕拉丁娜觀察著羅蘭蒼白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這並不奇怪,那個陵園埋葬的都是死刑犯,其中不乏火刑架上的異端,這些人辭世前都經受了巨大的痛苦,還有遠甚於肉身痛苦的精神折磨,死後留下無窮怨念,常年累月積鬱在墳地,形成強烈的負能量場,正常人進入陵園,接觸到死者怨念凝結的負能量,覺得心情壓抑是正常現象。”西格蒙特笑著安慰女兒不必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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