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麓書院背負靈麓,前帶離瀆,左擁林麓,右攬獨幽。


    蒼山碧水相映,茂木清泉交織,又弦歌千年,是望闕北半洲的讀書聖地。


    也隻有此處才能以一院之地,容納如此多的名勝絕景。


    若說書院西側的江水紅楓之景,是林麓書院的秋景一絕,那麽東側林麓山下的幽穀銀杏,便又是一絕秋景。


    而據趙戎所知,像這樣的獨秀之處,也才隻是書院秋日八景之二而已,除此之外,還有‘山市晴嵐’、‘煙雨晚鍾’、‘林麓秋月’等絕色。


    此時,午後時分。


    林麓山下,琤琮穀內。


    一大夥整齊身著青衿的墨池學子,正安靜行走在穀內,而帶頭之人,是其中唯一一個未穿學子服的年輕學子,正抄著袖子,腰杆筆挺,走在前麵,不時的左右張望,他眼神清澈,倒映著穀內黃燦燦的銀杏林。


    而這個年輕學子身後的一眾學子們,卻和他相隔頗遠,又並不偏離,遠遠的綴在後麵,像隻牽線的風箏,隨時可能被風刮走。


    不過也有兩人例外。


    一個是腰間係著隻白玉縷空玉葫蘆的學子,他離帶頭的年輕學子很近,亦步亦趨的跟著,抬目看著後者的背影,一張敷粉的俊臉上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一個是身板矮小,學子服穿的顯大的板臉女學子,站在帶頭的年輕學子和身後一大夥衣著整齊的學子們,二者之間,她不時的皺眉看一眼前方的‘新先生’,再回頭看一眼身後表情各異的同窗們。


    這一套奇怪的搭配組合,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路人側目。


    也算是一條……別致的風景線?


    帶頭的年輕學子似乎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對,抄著手悠哉悠哉的散步,欣賞沿途風景,身後的同窗們……或者說學生們,靜靜的跟著,倒也無事,隻是後者之中已經有不少人麵色寫上了些不解、不快、不滿之意……


    幽穀杏成陰,懸流漱石清。


    午後的陽光正好。


    陽光下,泛黃落金的高大銀杏樹,在搖曳的輕盈溫和的秋色中閃閃瑩瑩,鋪成了一條長長的金黃色林蔭小道。


    趙戎拾步向前,這一副金湛湛的畫卷在眼前展開,滿目皆是溫暖的色彩。


    午時的秋風正暖。


    杏林間,泉水畔,青石上,不時的能看見僻幽處靜坐讀書的士子師兄、師姐們。


    因此眾人的腳步也自發的輕盈。


    隻是幽穀內還是回蕩著一些奇異的聲響。


    琤琮————!


    不知何處來的聲響回蕩穀內,但是並不喧鬧,不妨士子們讀書,並且細聽倒也還帶著些靜心凝神之韻。


    趙戎打量了一會穀內的環境,有些了然這琤琮穀名的由來,嘴角一勾,感覺發現了一處靜坐讀書的好去處。


    是一種突然發現新事物的驚喜、欲試之意。


    不過,這滿穀的溫暖秋色,卻也讓他有些恍惚。


    趙戎記得,年初剛剛在大楚龍泉渡出發之時,是春雷驚蟄、雨打芭蕉,如今一轉眼,已經是秋色正濃,秋衣正厚,不久就是祭月節了。


    他也已經從剛蘇醒記憶時的一個山下手無寸鐵的書生,一步一步成長為了一個即將扶搖鏡赤蛟欲化龍的儒家書院學子,嗯,大半個山上人了,現在還算是半個書藝課先生,帶著一眾麵服心不服的墨池學子。


    想到這,趙戎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學子們,燦爛一笑。


    後者們微微一驚,相互對視,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有學子麵色有些不安起來,畢竟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那就……笑的挺瘮人的,忽然來這麽一下。


    趙戎背著手,滿臉笑意的回過頭去。


    本公子要你們的心幹嘛,身子服就行了。


    答應了朱幽容,要盡心盡力、不藏私的教——估計這也是魚懷瑾這家夥默許他帶率性堂的原因——但是聽不聽就看你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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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愛學不學的傲慢,而是相互理解的尊重。


    因為趙戎也是個‘老學子’了,很理解身後一些同窗的感受,比如樂藝,他毫無興趣,但不還是得被魚懷瑾壓著補課畫正,在她麵前一臉認真,但其實心裏是在想著:晚飯要吃什麽、你給我等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哎終於要彈完了……之類的。


    要得到‘心’,何其難也,況且他對男人的心也不感興趣。


    想到這兒,趙戎搖了搖頭。


    同時,似乎是被這豐收的秋色勾起了思緒,他回首張望。


    這大半年裏,一路走來,白撿了一個笨傻小狐娘,認識了一位豪閥子弟的摯友,辯贏了一位道家君子,設計炸死了一個金丹儒士,又在青山下埋了一位亦師亦友的故人,還答應他以後去見另一位‘青山‘……最後,趙戎還是完成了啟程時的目的,將玉還給了青梅,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牽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回了懷裏。


    所以說,這大半年的時間過的其實還挺緊湊充實的?


    趙戎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隻是不知為何,他突然又想起了留在山下大楚王朝的方先生,先生他應當還在乾京國子監教書……


    此時,趙戎腳步一停,身子驟轉,偏離了杏葉鋪就的小道,在路旁一顆銀杏樹前停步,伸手摘了一片銀杏葉,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


    後方跟著的率性堂學子們麵麵相覷。


    他麵色如常,沒有看眾人,重新走回了正道,大步向前。


    猶記得,當初剛決定離開乾京之時,方先生臨別贈了句’明年春色至,莫作未歸人‘。


    現在看來,明年春色至時,趙戎大概是回不去了,不過’未歸人‘,他也算不上,因為方先生也是希望他去找青君的,而且吾心安處是吾鄉,趙戎覺得青君和小小在哪,家就在哪。


    至於方先生那兒……就遞一片杏葉回去,捎上些字語,見字如麵,看望先生,隻是不知現在寄出,能不能與明年的春色一起將至。


    年輕儒生思緒與身側落葉一般紛飛。


    其實趙戎覺得,現如今,在書院裏慢悠悠的求學、修煉,旁邊就是青君靜心修行的太清府,二人雖然都忙著他們自己的事業,但是隻要想念對方了,走幾步路就能見麵了,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挺不錯的,以後可以再生個娃,白白胖胖的……


    咳咳,好像想的太遠了些。


    那就近些,往後麵瞧瞧。


    目前就是帶一帶兩堂學子的書藝課,不久後還有一場月中大考,再然後就是祭月節了,也就是山下人家團圓的中秋節,肯定是要與娘子一起過的,趙戎還想著準備些驚喜給青君呢,不過當務之急是先進入扶搖境,盡力修行,萬一練著練著,體魄力氣就比青君大了呢,到時候把她兩隻手腕一捉,兩隻素手反剪身後,娘子反抗失敗,就…就從了他呢?


    到時候那枚藏在兒子食堂裏的軟玉,還是不是隨隨便便、大大方方、坦坦白白的任他拿捏?


    感覺大有可為啊。


    某趙姓學子美美的想著,做著些白日才能做的事。


    他的身後,一直近身跟著的範玉樹,感覺好友有些不對勁。


    範玉樹瞧了眼趙戎臉上奇怪的笑容,悄悄伸手拉了拉他,小聲道:“喂,子瑜。”


    趙戎一愣,回過神來,“咳咳,何事……等等,你叫我什麽?”


    他把臉一板,背手身後,瞅了眼範玉樹。


    範玉樹錘了趙戎一拳,“得了吧,子瑜別裝了,咱倆誰跟誰,我還不知道你。”


    趙戎抬了抬眉,朝身後的率性堂學子們看去,隻見都在瞧著他們倆說悄悄話,似乎都在豎著耳朵聽,幽穀靜悄悄的,二人說話倒也很難瞞住。


    他回頭,皺眉道:“作甚。”


    範玉樹看了眼好友臉色,猶豫片刻,“子瑜,這是快樂教育?這不就是玩嗎?一直帶我們在外麵閑逛。”


    趙戎皺著眉頭,倒吸一口涼氣,上下打量了一遍範玉樹,目露震意:“果然,以你聰明才智,還是瞞不過你!”


    範玉樹:“…………”


    趙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眼不遠處的率性堂學子們,搖著頭,語氣感慨,“我何德何能可以教你們啊!”


    魚懷瑾和眾學子:“…………”


    範玉樹麵無表情。


    你特麽就是個魔教中人!


    ——————


    PS:突然想起上一章沒說新年快樂,小戎縮在被窩裏,良心疼的實在是睡不著……


    睡個屁,小戎當場就把被子踢飛,跳下來碼字,床上那個貌美如花、國色天香、千裏跑來陪我擊劍跨年的群友好兄弟嚇了一大跳,都縮進去了……


    咳咳,他現在還在等著我回去安慰呢,先溜了。


    最後,希望大夥新的一年,也能找到一起擊劍的好兄弟!(實在找不到,兄弟也千萬不要便宜了女人,來找小戎,懂我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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