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門,是小芊兒跟著趙戎。


    本來他是不準備再帶隨從入宮的,不過她執意要來。


    可能是今早出門時,蘇青黛踮腳給趙戎脖子圍上的領巾,和目光觸碰時的含情脈脈的垂首低眸的一幕,刺激到了小丫頭……


    小芊兒少見任性一次,趙戎便也無奈依著她了。


    於是受寵的小丫頭便朝要留在住處的蘇青黛歪頭,抿嘴一笑……


    此時,趙芊兒一身俏麗男裝,開心的跟在趙戎身後,後者正和顧抑武等學子在府內碰頭,聊著天,一起出門。


    隻是剛打開大門,他們便遇見了一夥等待已久的宮內太監。


    為首一個服飾大紅的老太監手裏拿著聖旨。


    趙戎與顧抑武,便有模有樣的接旨。


    一聽,二人果然是昨夜在未央宮說好的官職。


    禮部下屬四司之一,祠祭司郎中。


    老太監獻媚的恭喜幾聲,沒要賞錢便識趣離去了。


    趙戎與顧抑武換上官服後對視一眼,同時一笑,朝對方拱拱手。


    “趙郎中,幸會幸會。”


    “顧郎中,失敬失敬。”


    一番打趣後,趙戎便與顧抑武等正義堂學子們兵分兩路了。


    按照昨夜議事安排,顧抑武先帶著學子們先去禮部‘上任’,


    而趙戎,則是早上先進宮參加早朝,上午再赴大離先帝停靈之處吊唁,下午再去禮部集合。


    此時,府門前,趙戎帶著小芊兒走下台階。


    抬目望去,清晨的霧靄彌漫大街,偶爾露出不遠處高高的磚紅宮牆,後麵是寒京最深宏偉的建築之一。


    此街靠近皇宮,然而卻並不冷清,而是頗為熱鬧,沿街都是早餐鋪子。


    因為今日是離庭早朝的日子,不少朝廷大員們,天還沒亮便要爬出暖暖的被窩,收拾一番入宮,乘坐的轎子在宮門外停滿。


    官員與隨從們一起站在秋風中的宮門外,等待這高聳的宮門定點開門。


    大多數官員選擇在沿街的早餐鋪子裏解決早飯,順便也取取暖。


    於是這條街的早晨,格外熱鬧。


    趙戎抄著袖子走在前麵,脖子上圍著溫暖的雪白領巾。


    這領巾是類似圍巾的東西,在離地,不少富有的權貴人家都喜歡戴。


    隻不過他在前麵走了一會兒後,忍不住停步,取下領巾,轉頭要去給目光哀怨的小芊兒圍上。


    “這個暖,你戴戴。”


    趙戎笑容溫和。


    小芊兒後退一步,搖頭,“不要,我就是個小心眼的小小丫鬟,哪裏敢戴這個?”


    “…………”


    趙戎腦門黑了黑。


    他咳嗽兩聲,清清嗓子,轉而麵色認真道:“你才不是丫鬟,你是咱老趙家的二娘子,我寵著都來不及。”


    小芊兒瞥了眼領巾,又瞅了他眼,哼哼兩聲不說話。


    趙戎訕笑一聲,不過還是執意上前,給她圍上了。


    不過這次小芊兒隻是掙了掙,便也作罷,服從了他。


    她嘴裏猶然嘀咕一句,“我……我回去就給你織個更好的,你戴我的。”


    趙戎一笑,不置可否,繼續帶頭前進,向宮門走去。


    “戎兒哥,這裏好熱鬧啊。”


    “嗯。”


    “唔,他們怎麽都有轎子,戎兒哥,你都做大官了,回頭咱們也來一個,必須體麵。”


    “額我這官隻是暫時的,況且也就是個小蝦米似的官,要什麽轎子。”


    “哦。”小芊兒點點頭,沒再繼續問。


    趙戎失笑,然而下一秒,隻聽身後小丫頭忽道:“戎兒哥,你昨夜和她在房裏幹嘛?”


    趙戎卡住了。


    他裝作沒聽見,左右看看。


    小芊兒鼓嘴,“戎兒哥?”


    語氣有點不滿。


    趙戎驀然回頭,身子前傾,兩手按在小芊兒柔弱肩膀上,腦袋靠近。


    二人的眼眸裏,倒映出的對方的麵孔越來越大。


    “你……你幹嘛,別…別想欺負我。”


    小芊兒反應過來後,以為他又要用‘欺負’她的方式,把問題敷衍搪塞過去,戎兒哥就是吃定了她會忍不住遷就他。


    一身男裝的小丫頭吸了吸鼻子,這次那個姓蘇的都快騎她臉了,到底誰是誰的丫鬟?


    小芊兒決定這次不能再輕易心軟讓步了,於是,麵對近在咫尺的趙戎的眼眸。


    她鼓嘴,睜大桃花眼,裝作超凶超生氣的樣子,瞪了他一眼:“唔,這…這人多,不是私下裏,你別亂來欺負人……我,我才不吃這套。”


    不吃這套的丫頭聲音有點小結巴。


    趙戎一怔,發現她好像誤會了,忍俊不禁。


    見戎兒哥笑了,小芊兒跟來氣了,瞪大眼奶凶道:“她……她是我丫鬟,你答應過我的,你丫鬟的丫鬟不是你丫鬟。”


    趙戎臉上笑意更甚。


    他凝視著眼前楚楚動人的桃花眼,還有她凶時下意識露出的小虎牙,隻覺得可愛極了,這丫頭。


    不過就是喜歡胡思亂想和吃飛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某個大醋壇子學的,倒了些醋給她這小壇子……趙戎心裏失笑搖頭。


    “你……你笑什麽,嚴肅點,哼!”


    小芊兒想踮腳去咬趙戎的大鼻子,不過旁邊人多,卻是忍住了,此時語氣凶凶。


    趙戎點頭,慢條斯理道:


    “第一,你才不是丫鬟,是二娘子,笨丫頭。”


    他搖搖頭,語氣認真。


    “第二,昨晚你帶小白叔逛街的時候,我和她在正屋裏,咱們倆睡的床上,沒有做什麽你想的那種事情。”


    小芊兒忍不住道:“那你們在幹嘛,她那麽狐媚子,總不會主動和你聊天吧,而且我進去是,床上那麽亂,你還說沒有滾床單……”


    趙戎想了想,點頭又搖頭。


    “唔,你說話啊!”小芊兒看著他這淡然模樣就來氣,不管那麽多了,踮腳就要去咬他挺拔的大鼻子。


    書上都說鼻子大的男子,那方麵需求強,唔唔,臭戎兒哥,全給你咬下來吃咯……她氣鼓鼓的心道。


    “…………”


    還會趙戎速度飛快的後仰,鼻子逃過了一劫。


    趙戎咳嗽一聲,直接道:“沒滾床單,我是……替你教訓了一下她,狠狠的打了她的屁股,好家夥,芊兒你是不知道,本公子都快把她屁股打開花了,後來邊打她屁股邊聊天,聊到了你回來為止。”


    “…………”


    打屁股?趙芊兒一時吃驚。


    趙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歎道:“正好在她身上試試咱們老趙家法。專門教訓不聽話的丫頭……”


    嘴裏說著,他瞥了眼小芊兒的小屁股。


    小丫頭肩膀一抖,下意識的去虛捂了下香臀。


    她小臉上凶凶的表情也頓時瓦解了,“唔,你真…真打了?”


    “那還能有假?不聽話就得打,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哼。”趙戎笑著拍了拍手,一副辣手摧花卻波瀾不驚的模樣。


    “…………”


    小芊兒愣了愣,揪著秀眉,搖頭道:“你打她屁股幹嘛?”


    趙戎裝出疑惑表情。


    小芊兒擺手解釋道:“不是,是你怎麽能打她屁股,她是外人,是女子,你是男子呀授受不親,怎……怎麽能打她屁股蛋兒……”


    她說到後麵,語氣越來越急,卻也下意識紅了紅臉。


    趙戎歪頭,“我二娘子的丫鬟雖然不是我丫鬟,但也是咱們老趙家的丫鬟不是?我是老爺,不能給她家法處置?”


    “唔這……”小芊兒皺眉思索,有點道理啊。


    小丫頭一副被趙戎繞暈了的小模樣。


    趙戎暗笑。


    小芊兒想了會兒後,總覺得不對勁。


    她甩了甩腦袋,把那些繞繞圈圈全部甩掉,抱胸道:


    “不是,那為何我昨晚進屋後,發現她的臉紅通通的,一副狐媚子的模樣,今早也是,看你的那眼神發春,都快滴出水來了,你當真是打她屁股執行咱家家法了,這不對勁啊!”


    小芊兒振振有詞,點著小腦袋,越說越肯定。


    趙戎點頭,“這倒是確實,她有點不對勁。”


    小芊兒兩手抓著他一隻袖子,吸鼻子道:“分明就是你也不對勁。”


    趙戎一歎,認真道:“我真打她屁股了,打很凶的那種,但她被我打完屁股後,就你看到的那副模樣了,太不對勁了。”


    他頓了頓,嚴肅道:“嗯,說不定……她就是好這一口呢?我越打,她越開心,嗯,很有可能,可惡,讓她嚐到了甜頭……”


    趙戎氣憤錘手。


    小芊兒:“???”


    你……你們都不對勁……


    一路上,趙戎有一句沒一句的逗趣,預定好了下一次給她演示一下‘不對勁’,終於暫時哄好了小丫頭。


    二人在宮門前的人群後方停步。


    此時天蒙蒙亮,霧靄彌漫,還沒到時辰,宮門緊閉。


    趙戎一身普通官服,雖不起眼,卻也還是被周圍不少人精官員認出,紛紛找機會上前寒暄,其中不乏朱紫公卿。


    果然,這張英俊的帥臉,讓他在人群中就像黑暗中的螢火蟲,總是那麽鮮明出眾……


    趙戎一歎揉了揉臉龐,笑著與他們寒暄客氣了幾句。


    隨後,他正好沒吃早飯,於是離開了等待中的熱情人群,帶著小芊兒,在一個靠近宮門的早餐攤子上坐下,點了兩碗熱乎乎的混沌。


    在芊兒素手給他勺香油蔥蒜的時候,桌前的趙戎,目光隨意的掃過了四周,突然一頓,落在了不遠處某個佩戴玉璧的官服青年身上……


    趙戎視線下移,盯著那青年腰間頗為熟悉的玉璧瞧了會兒。


    他手掌下伸,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那枚臨時玉璧。


    在望闕洲,書院士子皆腰佩玉壁。


    這其中,南北兩座書院的士子玉壁的樣式又有些不相同。


    不遠處那青年腰間的玉璧,與趙戎這枚林麓書院玉璧又不一樣,但是趙戎還是熟悉,因為某位在終南山的好友,就有一枚……


    此時,一顆芳心全掛在戎兒哥身上的小芊兒,也注意到了他的異樣,轉目看去


    她輕咦一聲,“是你同書院的師兄?不對,那玉璧……”


    年輕儒生輕輕點頭:“是望闕洲另一邊思齊書院的士子師兄,應該是已經出師畢業了。”


    話語間,他舀了勺餛燉,吹了吹,一邊送入嘴裏,一邊側目打量了下那個官服青年。


    第一眼望去,這青年隻有一個字。


    瘦。


    如刀劈斧砍般消瘦。


    特別是他臉龐,如雕刻的大理石一般,平靜刻板,沒有任何表情。


    青年瘦高,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色官服,補子是繡獬豸。


    趙戎瞧著,猜應當是離庭的禦史官員。


    這消瘦禦史身後跟著一個老仆。


    那老仆佝僂瘸腿,還瞎了隻左眼,手上牽著一匹老瘦的馬。


    此時,這消瘦禦史正接過老仆遞來的空心燒餅,和老仆一起在宮門外的寒風中吃著。


    消瘦禦史吃相斯文,剛細嚼了幾口,便將燒餅掰開一半,遞給瘸腿老仆。


    後者連忙擺手拒絕,然而卻倔不過麵色平靜的前者,隻好兩手接過。


    這主仆二人的模樣行為,在此時的宮門外,頗引人注意。


    但是卻沒有同僚靠近消瘦禦史。


    他們周圍幾米也沒有什麽人。


    隱隱孤立。


    按早朝規矩,眼下這些能在宮門外等待的離庭官員,至少都是五品以上了,哪怕是清水衙門,放眼寒京,也都是富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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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思齊書院的師兄,過得也忒寒磣了。


    趙戎繞有興趣的瞧著那邊。


    據他所知。


    在這大離,眼下並不是隻有趙戎和顧抑武等書院儒生。


    還有幾位林麓書院的士子師兄,在這兒走仕途大道。


    昨日的盛宴上,趙戎就遇見了兩位,熟絡的寒暄了幾句,發現都是前幾屆畢業的書院師兄。


    他們有的是離地本地人,學成後回鄉報效。


    有的要將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渴望建功立業,封侯拜相,而在這大離王朝,看見了機會。


    畢竟大離王朝在望闕洲北部名氣不小。


    且大離李氏皇族建朝不久,氣象很新,雖然風氣崇儒,但卻沒有趙戎之前遇見的,像文若的蘭溪林氏、大魏的第一等士族秦氏這樣一手遮天的大豪閥、大世家。


    少了那些山下舊王朝的普遍頑疾。


    嗯,師兄們來到這兒,艱苦奮鬥,努努力,爭取百年之後成為這座王朝的‘頑疾’,屠龍少年喜當惡龍……


    趙戎心裏逗趣了句。


    眼下,這些師兄們的官職都已經很高了。


    雖然他們離開書院之後,需要獨立,失去了很多書院福利。


    但是至少在望闕洲讀書人之中,已經是起點很高的一小批人了,受世俗王朝的很多皇族器重提拔,在大離亦是如此。


    那位獨孤太後,昨夜辦宮廷盛宴,說不得也有請這些同門師兄拉攏趙戎的意思。


    不過來這裏的師兄雖然不少,但是卻沒有那種很出彩的人物……


    想到這,趙戎覺得這裏倒是個書院儒生的好去處。


    若是‘狗兒’在這兒出仕,應該作為能更多吧?


    他瞧著那個同出自思齊書院的消瘦禦史,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好友。


    “終南國還是太小了,你學的這屠龍術扶龍術,用起來沒甚意思……”


    趙戎嘀咕了句,搖頭。


    這時。


    “他沒有修為,是個普通士子。”


    旁邊的小芊兒,瞧了眼那個寒磣的消瘦禦史,朝趙戎輕聲道了句。


    隨後她想了想,歪頭又語:


    “戎兒哥,你這思齊書院的師兄,挺節儉的,看來應該是個清官啊。”


    趙戎笑了笑。


    沒有接話。


    隨後,他不再多看,繼續端碗。


    很快,趙戎和小芊兒一起吃完了餛燉。


    不多時,高大的宮門緩緩推開。


    眾官員紛紛入內,整齊秩序。


    新一天,離庭的早朝開始了……


    ……


    ————


    PS:感謝“書友20170429160217484”好兄弟的115000起點幣的盟主打賞!


    老哥太猛了,平日也不怎麽評論說話……感謝所有和老哥一樣默默看書支持的書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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