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廣寒宮外。


    趙戎被攔了下來。


    門前有數十位離女森嚴首位,領頭的身份最高的弦月離女皺眉上前。


    “站住!汝……弦月銀牌!”


    下一秒,她話語嘎然而止,皺眉嚴厲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收斂,雙膝已經往前撞地,直接跪下。


    門前數十位弦月離女亦是猛然跪地行禮。


    月坊司內,見弦月銀牌如見太後娘娘。


    烏泱泱一片的跪地美人,皆恭敬低頭,不過趙戎並沒有多瞧,嘟囔一句‘唔還挺好使’,便將手裏的古樸銀牌,塞回袖子裏。


    領頭離女愣道:“等等您是趙先生?趙先生,娘娘她好像……”


    然而她話沒來得及說完,那個收起銀牌的年輕儒生就已經抄著袖子向前走來,目不斜視,腳步繞開眾人,進入了廣寒宮。


    他似是在思索事情,沒有怎麽理她們。


    領頭離女回首愣看著趙戎背影,嘴裏依舊下意識說完,“……好像……不見外人。”


    隻不過走遠的某人哪裏聽的見。


    “不行。”


    領頭的弦樂離女猶豫片刻,麵色一肅,欲要轉身入內。


    “娘娘吩咐,不準任何外人入內,我們所有人也都被驅退了,宮內不準留人……這位趙先生…不能進去。”


    門外眾人之中,有位不起眼位置的離女忽然小聲道:


    “萬一……萬一不是外人呢……是娘娘等的人……”


    空氣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領頭離女和眾人表情精彩……


    片刻後。


    宮門外數十位離女重新回到了原位,似是無事發生。


    然而仔細一瞧,便能發現她們麵色凝重,目光敏銳巡視,死死看護著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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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步不離。


    並且看氣勢氛圍,似乎隱隱比趙戎來之前守護的還要嚴格細致。


    ……


    趙戎沒太在意那些擋路的離女們,抄著手,徑直步入了宮門。


    他右手伸在左袖子裏,抓著袖子裏那本大離史書,微微皺眉,似是在想著某事。


    趙戎沿著琉璃磚板鋪就的大道走了百步,腳步略微頓住。


    他駐足原地,左右瞧了瞧四通八達的廳堂與甬道,安靜了片刻。


    轉身又看了眼他來時的路。


    趙戎麵色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回返門口去問路,繼續向前走去。


    “去前麵找個宮女問問……”


    他嘀咕一句,點點頭。


    不多時,趙戎沿著記憶,重新來到了不久前獨孤氏設宴的那座大殿。


    往裏瞧了瞧,沒人。


    他繼續往前走。


    半柱香後。


    趙戎在一處陌生的甬道分岔口停步,旁邊有一處優雅的蘭花盆景。


    他站在盆景旁,眉頭不禁皺起。


    轉頭看了眼身後的來時的路,又看了看前方依然空無一人的新甬道。


    “不對勁,這麽大的宮殿,走了這麽久,怎麽一個宮女都沒有遇到……額,該不會冷宮吧……”


    年輕儒生忍不住泛嘀咕,搖搖頭,“不對,冷宮也不至於連個人都沒有。這人都去哪了?”


    他麵色不解,在原地蹉跎起來。


    謹慎的沒有再深入。


    畢竟他現在連自己到底在廣寒宮哪個位置都不知道,有些迷了路。


    趙戎一路走來發現,這廣寒宮占地極大,有些建築宮殿古樸陳舊,有些又嶄新輝煌,似是翻建。


    應當是此宮存在的曆史不短,可能是被以往離地曆史上的不少王朝使用過的,代代沿襲,後世在其基礎上或是修補或是翻建。


    這也是山下王朝一些皇宮的常態,曆史悠久。


    而眼下趙戎迷路的這座廣寒宮,顯然也是如此,是離地一些朝代的皇太後們居住的寢宮,位於皇城西側正中,位置顯赫。


    如今由獨孤氏入主。


    是眼下大離某種意義上最為尊貴之處。


    不過這些趙戎都沒怎麽在意,他現在無語的是,你他娘的把寢宮修這麽大,本公子怎麽找人?而且大白天的,還空蕩蕩的,屬實有點陰間……


    “要不我再往裏走走?”


    趙戎心裏暗道。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沒有抬步。


    此時,他距離之前午宴的大殿,依舊很遠了,再往裏深入,應當就是獨孤氏的住所了。


    人家一個剛剛喪夫的未亡人,又是大離皇太後。


    禮教束縛,名譽看的極重。


    趙戎一個血氣方剛的精壯漢子,萬一要是撞見了什麽不該撞的。


    他搖搖頭,放棄了這個念頭,原地等待了起來。


    趙戎左右張望,然而過了片刻還是沒有見到宮女來人。


    就在他思量著要不原路返回,去問問宮外那些看門的離女時,餘光之中,突然有一抹移動的彩色事物閃過。


    等趙戎敏銳的轉首時,視野之中,那道移動的影子已經不見,似乎是消失在了老前方的一處園林的拱門入口。


    年輕儒生鬆了口氣,連忙快步朝那兒走去。


    “總算撞到人影了……這大白天的,應該不是鬼。”


    他瞧了眼晴朗的天空,午後的陽光正慵懶的灑下。


    趙戎笑了笑,不一會兒,很快就走到了那處園林的圓形拱門入口。


    目光朝裏望去,有一條曲折的鵝卵石小路,通往園林深處。


    兩側林木茂盛,花草錦繡。


    不過視野裏卻沒有瞧見剛剛那道身影,應當是往裏走了。


    趙戎沒有猶豫,直接跟了上去,這兒隻有這一條路,走快些應該能撞到。


    他點點頭,大步上前。


    很快,趙戎聽見前麵不遠處好像有些輕輕的腳步聲,他大步前跨,越過一處遮擋視野的拐彎後,前方卻是空無一人。


    那腳步聲也消失無蹤。


    “喂?有人嗎?”


    他輕喊了句。


    空氣落針可聞。


    隻有樹葉被風吹拂的沙沙聲。


    幻聽?


    趙戎皺眉,原地站了會兒,打量了下空蕩的小路。


    少頃,他輕輕搖頭,繼續前進了。


    隨後的路上,趙戎左右端詳著。


    有些草木根蔓極長。


    偶爾的花葉叢中,還能隱隱看見些被廢棄的石凳或木製物。


    這座園子似乎年代頗久,樣式古典……


    這一次,他還沒走多久,就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趙戎先是嗅到了一股泌人心肺的奇香。


    旋即瞧見曲折鵝卵石小路的前方,有些淡淡的霧氣從腳跟位置朝外蔓延……


    趙戎皺眉,果然,又行數十步,他隱隱聽到了嘩啦啦的泉水聲,路旁也出現了一些娟細溪流,與他方向相反。


    少頃,在鵝卵石小路的一處拐角,年輕儒生悄悄停步。


    他麵色略微謹慎,借用拐角處,探頭往裏拐角裏麵瞧了瞧。


    不遠處,有一個熱霧彌漫的泉眼,被人巧奪天工的圈圍,建造成了一座……奢華古典的浴池。


    占地極大,霧氣繚繞,漫過腳根。


    宛若一座人間仙境。


    趙戎眼皮一跳,嘴角猛的抽搐。


    他該不會來到了某孤寡女子沐浴洗澡的地方吧!


    好家夥,這她娘的誰能從外麵看出,這園子裏麵竟別有洞天?額,就不能在外麵掛個澡堂的牌子嗎……


    趙戎十分無語,下意識的目光一掃。


    視野之中,出現了一處華麗的亭子,位於浴池的不遠處,台階九級頗高,製式古典講究,那朦朧的水霧也隻能彌漫到與最後一級台階平齊。


    然而下一秒,趙戎瞳孔微縮。


    隻見此刻的亭子內,除了中央擺放點心果實的小石桌外,還有一張紫檀木美人榻,華貴古樸,而更加吸引趙戎眼球的是,一道身姿婀娜嫵媚的倩影,正側臥在美人榻上。


    那女子隻身穿一襲雪白輕薄紗衣,如削的美背背對著趙戎方向,烏黑秀麗的及腰長發濕漉漉的,被聚攏挽在左肩前方。


    她正左歪著螓首,芊手上拿著一條精致繡花的毛巾,細細搓擦著青絲。


    美人榻上,是一副絕代佳人出浴後慵懶擦烏發的撩人景色。


    趙戎一眼就看出了這女子是誰。


    女子這極俏的背影,他那日在大離先帝的靈堂時見過,可是影響深刻。


    眼下,她不再身著孝服,而是一身隱隱有點透視的雪白紗衣……


    趙戎心裏暗道不妙。


    雖然他現在是來找她的,但是……你他娘的大中午的洗什麽澡,這不是讓我瓜田李下嗎?還有你整座寢宮鬼影都沒有一個,難不成……是個特殊癖好,還是說要偷偷做什麽事?


    趙戎雖然心裏略慌,忍不住瘋狂吐槽,但是還是在看清楚狀況的第一時間,快速收回目光,默默退後一步。


    非禮勿視。


    年輕儒生嘴裏無聲念叨,放輕動作,緩緩轉過了身,欲悄無聲息的走。


    “你來了?”


    一道脆如銀鈴的悅耳嗓音響起在寂靜的園子裏。


    是獨孤氏的聲音,隻是與以往在正式場合的聲音相比,尾音柔長。


    少了些端莊嚴肅,多了些軟綿慵媚。


    趙戎眼睛睜了睜,腳步卡住了。


    緩緩回頭,瞧了瞧左右四周。


    整座林園浴池內,隻有獨孤氏和他,並沒有看見第三人的身影。


    “還藏著幹嘛?快出來。”獨孤氏嗓子清脆。


    趙戎皺眉,在拐角處,身子沒有動彈絲毫。


    他刻意屏住了呼吸,安靜等待。


    然而過了片刻,園子內還是悄無聲息,除了趙戎外,沒有陌生人出來。


    “嗯?”


    似乎是那人的不聽話,讓獨孤氏有點不滿的發出道鼻音。


    年輕儒生無奈,猶猶豫豫的走出了拐角,現出了身形。


    他東張西望了下,麵色有點局促。


    話說,這種誤入的場合,還被抓住,他該說些什麽呢,感覺說什麽都尷尬……


    背對趙戎側臥在美人榻上的獨孤氏,邊擦試長發,邊輕哼了一聲,“哼,對哀家,你膽子現在倒是大了。”


    “…………”


    趙戎無言以對,同時當下心裏疑惑:


    她之前就知道他要來?是有人通稟了?額,是不是剛剛那身影……


    “過來幫我。”亭內擦發的女子道。


    年輕儒生往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有點退縮,不過還是慢吞吞的朝亭子方向走去。


    “行了,快過來吧,早些結束,你也快些回去,你這次過來見麵,也冒了不少風險,可別被人發現了。”


    聽到他磨磨蹭蹭的動靜,獨孤氏停了停擦發的動作,搖搖頭。


    趙戎聞言點點頭,手摸了摸袖子裏的那卷史書。


    二人現在孤男寡女的獨處,確實是不能讓人發現了,所以還是快些長話短說,說完就走,不要耽擱。


    他快步走上台階,來到了那座美人榻旁。


    刹那間,一股女子身上獨特的清冷體香夾雜著浴水中稀有昂貴香料的芬芳,一起撲麵而來。


    怎麽感覺怎這麽做,有點偷情的即視感?還有她那語氣……她剛剛是不是說了要本公子幫她?額幫她什麽……


    看了眼近處床榻上的佳人,趙戎微微皺眉。


    他努力目不斜視,握拳捂嘴,準備咳嗽一聲,開口說幾句。


    然而背身的獨孤氏卻是忽道:“先幫哀家擦擦。”


    話音還未落下,一條發香四溢的毛巾便拋了過來,裏麵還夾雜著一條七色的彩帶。


    趙戎下意識伸手一接,沒接好,毛巾與彩帶的一端在他臉上拂了拂。


    鼻尖滿是女子的溫香氣息,其中似乎還有種有些熟悉的氣味。


    不過此時,他下意識愣語:


    “這……不太好吧?”


    亭內的空氣,有那一刹那的寂靜。


    “!!!”


    下一秒,美人榻上,佳人的嬌軀猛的一顫,從榻上跌落了下來。


    動作幅度猛然間太大,竟還連帶著這張華貴且年代古樸的美人榻,也跟著側翻傾倒


    趙戎見狀挑眉,“額,你這麽激動幹嘛?”


    他上前一步,準備攙扶。


    獨孤蟬衣猛的抬首,絕美如畫的嬌顏,此刻杏眸圓睜,“你……你……怎麽是你!”


    女子語氣震驚,連此時並未蒙麵,素顏與男子麵麵相對,都一時忘了。


    趙戎頓時皺眉。


    然而這時,看見他上前的動作,和探來的大手。


    坐在地上,兩手後傾撐地的獨孤蟬衣嬌軀一抖,嚇的踢著玉腿,匆忙往後退。


    “別別……你別過來!”


    正在這時,劈啪一聲空腔音與木頭破碎聲齊響起。


    原來是翻倒在地的紫檀木美人榻,麵朝獨孤氏的那一麵正好是床底板,此刻卻是被她情急之下,給直接一腳踢穿了底部中央的紫檀木板。


    顯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空洞。


    旋即,在刹那之間,從這床塌地板的空洞中,竟還漏落出了些東西來。


    叮當——!


    叮當——!


    幾道清脆聲響起亭內。


    似是有玉物與地板相撞。


    場上正大眼瞪小眼,麵色各異的趙戎和獨孤氏,頓時被地上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孤男寡女的二人,幾乎同時低頭看去。


    隻見掉出來的竟然是一個玉製品和三個圓球似的小東西,材質不明,另外還有幾根長短不一的蠟燭。


    這玉製品且粗且長,且形狀…古怪,且十分吸睛,靜靜的橫躺在青絲散亂的獨孤氏腿旁……


    獨孤氏:“…………”


    趙戎:“…………”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


    ————


    PS:兄弟們七夕快……快睡覺啊!七夕哪裏是咱們過的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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