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蟬衣此時心裏一片死灰般的絕望,甚至隱隱麻木了,放之任之,隻剩下嘴裏因為異物產生的生理反應的嘔吐拒絕。


    突然這時,她感覺這個無恥儒生的力道好像變輕了些……


    獨孤蟬衣嚐試著將嘴中的手帕吐了出來。


    他沒發現?好機會……


    獨孤蟬衣都來不及高興,下一秒就已經猛的轉過頭去,朝著身前男子漸漸不動了的右手臂一咬,他竟是不退不縮,被她咬了個正著。


    隻不到三息。


    就有鮮血在從男子的皮膚肌肉與女子的尖牙之間溢出,安靜的淌下,


    絕美的惹人犯罪的未亡人芳心頓時又恨又喜。


    唇齒間的血腥味,似乎是某種上癮的美食,讓她死死咬住,永遠也不願鬆口。


    哀家咬死你!


    她快意的高抬下巴,唇上新染的胭脂無比紅豔,她杏目上翻,眸光桀驁的向他看去,下一秒,卻突然睫毛一顫,有些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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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儒生不知何時起,已經漸漸停下了動作。


    他此刻正轉著頭,看著旁邊的某處地麵。


    臉龐上麵無表情。


    獨孤蟬衣顫動的眸光下移,隻見那兒的地上,正安靜的躺一枚無暇的白玉牌,與一隻繡功笨拙粗糙的香囊……


    此刻,趙戎端坐在床榻旁,在大離受萬人敬仰的絕美太後正嬌軀被束縛著,誘人的躺在此刻他的腿上。


    他的左手筆直的垂下,被口水浸濕的手帕掉在下方的地板上。


    右手的手臂鮮血淋漓,染紅了大半手臂……


    但是他此時的目光,卻都不在這些上麵駐足分毫。


    年輕儒生身子紋絲不動。


    心湖魔龍亂舞。


    目光平靜看著那處地麵。


    空氣安靜了片刻後,抿唇不語的他突然動了。


    沒在意尖牙猶咬的右手,彎下腰來,左手探去,然而伸到中途又縮了回來。


    左手在胸口衣物上擦了擦。


    然後重新伸去,撿起了地上那兩件與某兩位女子情定終身的信物。


    年輕儒生目光低垂,撿起之後,沒有去看白玉牌和香囊一眼,直接塞回袖中,默然轉首,看著依舊死死咬住他右臂的絕美女子。


    他沒說話。


    目光靜靜看著她。


    臂上的鮮血靜靜流著。


    亭內,二人一坐一趟,四目以對。


    “嗬……嗬……”


    獨孤蟬衣眼睛上翻著,神色有些怔然,某刻悄悄鬆開了牙,嬌軀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這個儒生又變了。


    獨孤蟬衣很確定。


    她眼神顫了顫,主動偏移開了目光。


    哪怕是剛剛,快被上一個他侵犯,無比心高氣傲的她也沒有絲毫害怕。


    然而,麵對此刻的這個他……


    趙戎伸手將綁獨孤蟬衣的繩子一解,旋即直接起身。


    原本躺趴在他腿上的獨孤蟬衣剛解脫開纖手,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趙戎走到一旁,遠離了些地上的那個絕美女子,在石凳上重新坐下。


    他手肘撐著膝蓋,兩隻大手並攏捂臉,不顧左手掌赤紅的鮮血,來回用力搓揉著臉龐。


    然後年輕儒生垂首,染血的十指插進了濃密烏發中。


    看不見他低頭的表情。


    “我看見了。”


    他輕聲。


    亭內無人應答。


    獨孤蟬衣在不遠處,小心翼翼的看著那個坐石凳上正雙手抱頭的年輕儒生。


    他坐在凳子上,抱頭卷曲著身子,身體時而緊繃,時而鬆垮,這兩種狀態的空隙間,也會伴隨著一陣陣莫名的抽搐。


    年輕儒生偶爾似是在低語。


    “歸,我看見‘心’了,還有‘性’。”


    他點頭。


    “我之前不該壓著它。”


    某劍靈沒有回話。


    年輕儒生心湖之中依舊是湖水四濺,欲望翻湧,群魔亂舞。


    一條條湖底的惡龍,猖獗狂躁的翻騰著。


    然而,他的此時此刻的外表狀態,卻是古井無波。


    沒有一絲要瘋狂的跡象。


    年輕儒生輕笑,在心湖內,坦然道:


    “我想上她。”


    “很想上她。”


    “她很漂亮,是離地第一美人,比我見過的幾乎所有女子都美,僅次於青君和小小。”


    “她是離朝的攝政太後,母儀大離,地位尊貴,還是個年輕的俏寡婦,嗬,一個剛喪夫的未亡人……這身份很刺激……至少是讓我覺得刺激,前幾天在那靈堂上看見她穿孝服的背影的時候,更甚。”


    年輕儒生話語頓了下。


    他笑容燦爛起來,聊家常似的笑道:


    “對了,還有,她的舞姿與纖腰也是冠絕大離,嘖嘖,我剛剛摸了幾下,手感確實沒得說,絕了嗬。”


    “歸,其實我挺喜歡會跳舞的女子的,嗯一般腰都會不錯,什麽姿勢都可以駕馭配合。”


    年輕儒生喘了幾口氣,然後語氣無比炙熱道:


    “我想擁有她,狠狠的去占有,一寸一寸的霸占,全是我的。”


    言語之間,他的雙手卻陡然用力,死死的抱著腦袋。


    那傷口處的鮮血更加洶湧流出,成一條血線,涓涓流下,染濕了衣袍。


    “我是好色之徒,嗯,是曹賊。這就是……‘見性’。”


    他說。


    下一秒,年輕儒生突然身子一鬆,驀的抬起腦袋。


    被血指塗抹擦拭過的眼眸裏,那眸光卻依舊是毫無波瀾。


    “但是,我不能,也不會這麽做。”


    他一字一句,語氣依舊平靜。


    “她是李望闕的母親,李望闕……他喊我先生。”


    “我與她沒有絲毫感情,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麵,毫無情愫。”


    “前些天,我與青君與芊兒與清黛,可以毫無顧慮的放開欲望行歡,因為兩情相悅,但是此時此刻,對獨孤氏,我不能。”


    年輕儒生用力點頭。


    “沒錯,我說過‘全都要’,但是‘全都要’的初衷,是牽住心愛女子的手,不留遺憾。但是它不能成為我貪圖陌生女子美色,隨意收女子入幕的理由。這對青君,對小小,對芊兒……對陌生女子都不公平。”


    語落,他靜了靜,笑道:


    “而且,我也會很看不起這樣的趙子瑜。”


    年輕儒生往後一仰,背靠著石桌。


    他抬起滿是鮮血的手背,歪著腦袋,擦了擦眼角。


    “這…就是我真正的本心,我不能真的去碰她……這不是壓製自己,而是,遵從真正的本心行事。”


    年輕儒生笑了,開心暢快的笑了。


    “歸,這就是‘明心’。”


    “原來所謂的明心見性,不是死死的壓製我的欲望念想,強製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的神。而是毫不躲避,主動的去擁抱所有的欲望,然後再正視我真正的本心,明白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些什麽,值不值得為了一時的欲念而放棄那些長期堅持的美好東西,然後……再去選擇做或不做。”


    “就像你曾經說的,就算是墜入魔道,也得明明白白,必須是我的選擇,而不是被迫。”


    “所以這一次,本公子明心見性後的選擇是……不能做老色批,嗯,雖然我知道自己其實是個老色批,但眼下不行。”


    亭內,趙戎睜大了眼睛,眼神直直的看著頭頂的亭梁。


    “明心見性……明心見性……嗬,歸,坦然直視這心底的萬般欲念後,本公子好像有點兒清楚…你嘴裏的那個叫‘道’的東西是什麽了,它……很純淨,像……純青的琉璃……在我眼裏是這個模樣……”


    他臉色怔怔,眼睛一眨不眨,似在看著上方房梁,又似在凝視心湖。


    此刻在惡龍猖獗、群魔亂舞的心湖亂象之中,隱隱有一抹純青琉璃色,一如數萬年前那一日在朱雀星宿端沿,於漫天血霧、萬千魔龍與滔天業火之中,屹立不滅的武夫骸骨。


    在某年輕儒生聲落之後。


    心湖內安靜了片刻。


    有劍靈頷首。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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