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出事了,出事的竟然是李秀秀,李秀秀那個屋裏,也有個秀女被選上了,李秀秀一向是個傲氣的性子,挑剔吃穿,剛開始能裝幾天,沒幾天嘴上就有些把不住門了,因此人緣並不好。


    那被選上的秀女曾經被李秀秀譏諷過幾次,如今瞧著李秀秀落選,難免說了幾句風涼話,李秀秀頓時怒上心頭,竟是直接從頭上拔下一根釵子,沒頭沒腦地對著那秀女的臉劃了過去,直接在人家臉上劃了好幾道血印子,簡直是將一張白嫩的俏臉,劃成了漁網。


    很多時候,簡單粗暴的手段反而最叫人沒法說理去,那秀女也沒想到李秀秀竟然這般作態,當時就傻了,臉上一陣刺痛,偏生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想要跟李秀秀廝打開來,又怕釵子刺得更深,因此,隻能轉身就跑。


    李秀秀瞧著那秀女臉上沒劃得那副模樣,在那邊哈哈大笑,一旁的人都驚呆了。


    李秀秀一時出了氣,但是很快,聞聲趕來的嬤嬤宮女臉色都異常陰沉起來。


    雖說對外人家說什麽德言容功,實際上,在宮裏頭,對於上頭那些貴人來說,臉麵第一要緊,好好的秀女,臉毀成了這樣子,若是有什麽好藥,那麽一般也不會留什麽疤痕,那也就沒事了。這等好藥在宮中自然是有的,但是問題是,得是主位上頭的娘娘才能叫太醫院配製那麽一兩盒出來,誰會拿來給一個還不知道前途的秀女使喚,也就是說,這個秀女的臉上,可以說是注定要留疤了,這樣的秀女,還能有什麽前程呢?


    因此,幾個嬤嬤宮女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了決議,這事的前因後果她們也聽說了,兩人都有錯,固然李秀秀的錯更大一點,但是那個被選上的秀女還沒有真正得意呢,就忘形了,這等人,即便是一時得了好,也是走不遠的,因此,別說她的臉很難好了,就算是真好了,這等人也是不能送上去的,反正具體的名單還沒報上去,如今直接刷下來便是。粗使的宮女可不需要一張好臉,隻要不叫她在貴人那裏晃悠便是。


    因此,其中一個嬤嬤瞧了那秀女一番,便是慢條斯理地說道:“真是可惜了,上頭的貴人可是見不得這樣的,因而,卻是不能叫你這般去見貴人了!”


    那秀女頓時傻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跪到地上,哀求道:“嬤嬤,我這傷不重,就是破了點皮,找個大夫,養一養就好了,嬤嬤……”


    她還想要哀求,另外一個嬤嬤冷淡地說道:“咱們這些人,可是使喚不動太醫院的太醫的,平常病了,有個學徒過來瞧瞧就了不得了,何況,選秀乃是宮中大事,哪能為了你一個人養傷耽擱時間!”


    又一個嬤嬤和聲說道:“這位秀女不用心急,回頭我叫人送一盒傷藥回來,你先好好養著,若是在之前傷好了,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呢!”她這純粹是空口說白話了,這等事情,自然得好好安撫一番,免得這秀女回頭想不開,做出什麽事情來,給她一個希望,讓她安靜一點,等著時間長了,她也就想明白了。


    那秀女癱軟在地,喃喃地說道:“多謝嬤嬤,我,我好好養著……”說著,眼神又變得憎恨起來,死死盯著一邊被幾個粗使的宮女押著的李秀秀。


    李秀秀這會兒也有些悔意,不過見得這秀女神情,心中又是生出一股子氣兒來,對著那秀女回了個挑釁的眼神。


    這邊的眉眼官司,這些嬤嬤也懶得計較,直接便說道:“這等戕害同屋秀女之事,絕對不能輕饒了,若是誰沒選上,都這般作為,豈不是要亂了套了!將人先送去學兩天規矩,浣衣局那邊不是還缺人嗎,以後這丫頭就送到浣衣局去,到時候也就沒這精力惹是生非了!”


    幾個宮女聽得浣衣局那裏,竟是不由打了個寒顫,浣衣局名義上算在宮中八局之中,隻排在禦膳房之後,但是,那裏卻並不在皇城之中,反而在德勝門外頭,宮中上到皇帝皇後妃嬪皇嗣,下到一些有品級的宮女宦官,除了一些貼身的衣服,多半是自個宮裏頭洗,其他的都會送到浣衣局,甚至,出宮開府的皇子,許多衣服也是會被送到浣衣局的。


    浣衣局從來就沒有人手充足的時候,沒辦法,衣服實在是太多了,從早忙到晚,尤其是冬天的時候,哪怕水結了冰,衣服該洗還是得洗,浣衣局那邊的宮人許多都是獲了罪被塞過去的,每年宮人死得最多的也是浣衣局,即便熬到年紀了,一般也落下了一身的病。因此,對於許多宮人來說,浣衣局那邊可以說是談之色變,誰也不想落得被發配浣衣局的下場。


    李秀秀並非不知道察言觀色之人,這會兒見得幾個宮女的神色,心裏也是一沉,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幾個粗使的宮女押走了。


    借著這件事,幾個嬤嬤又是敲打了那些秀女一番,一些被選上的秀女一個個都看著謹慎了許多,看著其他人的眼神裏頭都帶著戒備之色。


    幾個嬤嬤瞧著之後,也沒有再吭聲,哪次選秀不鬧出點事情來呢,這場不過是小意思而已,之後還有的是大陣仗呢!


    午後的時候,院子裏那些落選的秀女都被宮中各個部門的人帶走了,而錦書她們卻是帶著自個的包袱,跟著領路的宮女往儲秀宮而去。


    這會兒陽光正盛,那宮女領著她們從牆根下陰涼的地方走過,好在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麽波折,一路順順利利就到了儲秀宮,將她們交給了儲秀宮的的管事姑姑。


    儲秀宮的正殿,這些秀女卻是暫時不能去的,日後等著閱選的時候,宮中的皇後妃嬪才會在正殿召見這些秀女,然後決定她們的去處。


    因此,秀女們卻是被分配在東西配殿還有後殿之中,東配殿算是最好的,隻是已經有人住進去了,錦書她們一行人卻是被直接領到了西配殿中。


    儲秀宮的住宿條件卻是比原本強多了,原本算是大學宿舍,這會兒便是研究生宿舍了,兩人一間,每一間還有兩個小宮女照應著,若是有什麽需求,可以直接跟那兩個小宮女說。


    錦書這回卻是跟韓玉娘被分在了一起,如此算起來也是緣分了。


    韓玉娘瞧著錦書,她也是鬆了口氣,說道:“真想不到,竟是我們兩個走到了這一步!”


    錦書點了點頭,歎道:“也不知道秀秀會怎麽樣?”


    韓玉娘雖說看不慣李秀秀,不過瞧著她被輕描淡寫打發了,難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心,這會兒也是歎了口氣,說道:“還能如何,誰能知道,她竟是那般衝動呢?好在沒有性命之憂,吃點苦頭磨磨性子,說不得日後還有轉機!”


    錦書若說跟李秀秀有多深厚的感情,那真是不至於,李秀秀性子驕縱,嘴巴有的時候也不饒人,但是,錦書終究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在她看來,李秀秀其實還是個中學生呢,當然了,一般中學生也做不出她那樣的事情來就是了,隻是,想著李秀秀被打入了浣衣局,錦書之前聽宮女說漏了嘴,浣衣局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那邊的宮人多半熬不過幾年的,因此,這會兒同樣心中有種物傷其類之感。她們跟李秀秀其實又有什麽區別呢,進了這皇宮,無非就是人如刀俎,我為魚肉罷了。


    兩人相對一歎,韓玉娘又是開口道:“錦書你有什麽打算?”


    錦書笑了笑,說道:“我一開始以為進宮選秀,多半就是做宮女了,如今似乎有機會做女官,我想試一試,等著日後出宮了,身上有個女官的品級,尋常人也不能隨便欺負我!”


    韓玉娘一直知道錦書家裏那些破事,聽了不由點了點頭,身上有著女官的品級,尋常小地方的官員品級也不過如此了,到時候哪怕是到大戶人家做教養嬤嬤呢,總比被她家裏轄製強得多。


    韓玉娘卻是壓低了聲音,說道:“錦書,我想搏一搏!”


    韓玉娘並非交淺言深,秀女裏頭走到這一步的,有幾個不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呢。韓玉娘原本也算是認命了,隻是她進宮之後,見得多了,她隔壁的人竟然是京畿附近的秀女,對於一些事情自然比其他人清楚,本朝秀女都是在平民或者是小官當中選,自然,許多人都真的走上了這條青雲路。


    如先帝時候最寵愛的貴妃娘娘不過是一農家之女,便是當今的皇後,原本自個的父親也就是個典史而已,幾乎淪落到了胥吏之流,再勵誌一點的,故去的太後娘娘當年家裏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因著先帝子嗣不多,太後娘娘生得健壯,得以在先帝皇後的提攜下承寵,生下一子,便是當今聖上。


    韓玉娘聽著,心中便動了心,她自然知道,這等事情其實關鍵還是得看運道,但是韓玉娘還是想要拚了,她覺得自個已經是無路可走,若是隻是個宮女女官,出宮之後再叫自家叔嬸賣一回嗎,若是自個能夠承寵,做了娘娘,回頭卻是能為自個姐弟討回一個公道。


    韓玉娘這會兒看著錦書,眼中幾乎竄出了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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