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會卻是在延齡侯府的別院丹桂園舉辦,丹桂園原本是當年一個皇商置辦的,後來,那個皇商在進貢的事情上除了岔子,直接就被罰了一大筆的銀錢,奪了皇商的差事,最後灰溜溜地回鄉了。


    因為罰銀數量巨大,那皇商不得不賤價變賣手裏的產業,延齡侯府終究還有個皇後在宮裏,因此,消息卻是很靈通,當時就下定了決心,還從皇後那裏借了一些銀錢,最後將那個皇商的幾樣產業給買了下來,如今雖說不至於日進鬥金,但是每年的收益,也足夠延齡侯府過得滋潤了。


    如這丹桂園,雖說麵積不大,園中卻是有好幾棵百年的老桂,因此才得了這個名字。那皇商是江南人,因此,這丹桂園也是江南園林的格局,極為精巧別致,四時美景各有不同,因此,延齡侯府許多飲宴之事都在丹桂園舉辦。


    錦書帶著春燕春曉兩個宮女剛從馬車上下來,立馬便有丫鬟婆子迎了上來,也不用看帖子,就是笑道:“陸姑娘來了!”一邊招呼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錦書一番。


    錦書身上的衣裳也是新裁的,這年頭的衣料不像是後世,用的都是天然的染料,因此壓根不能久放,時間長了,顏色就不鮮亮了,內務府每個月都有固定的份例,馮家和劉家都送了不少過來,陸春林也壓著馮氏買了一些上等的料子回來。


    錦書除了一些拿來當嫁妝的,其他的,反正是閑著沒事就做衣裳。女人天性喜歡這些,以前那是沒條件,如今有條件了,幹嘛要做出什麽艱苦樸素的模樣呢!


    上輩子的錦書就一向是嬌生慣養的,在尋常人的工資才幾百塊的時候,家裏給她買的衣服鞋子就多半是三位數了,她家爸媽信奉女孩子要嬌養,才不會在外頭那些小利給迷花了眼。錦書早就養成了那樣的習慣,即便在醫院隻能穿著白大褂,白大褂裏頭的衣服也從來不含糊,不會因為別人看不見就隨意糊弄過去。


    老實說,上輩子的錦書大概怎麽著都想象不到,自個居然能十年如一日地過那樣的日子。如今勉強也算是得脫樊籠,錦書自然也恢複了原本的一些性情。


    女人衣櫥裏麵總是缺一件衣服,這話是真理,反正那些衣料不用掉也是白放著,回頭陳了又是心疼。上輩子的時候,錦書有個同學,家裏條件不好,小學的時候,有個親戚回來,給她買了幾條漂亮的裙子,她媽媽舍不得讓她穿,說是她年紀小,怕糟踐了,結果等著過了一年,她長高了,原本正好的裙子就短了,怎麽都不合身,為此,錦書同學耿耿於懷了好多年。


    錦書可不做這種事情,這些料子不用掉,省下來給誰呢?因此,回憶著上輩子見識過的各種漢服,很是裁了不少。這次身上穿的就是對襟銀紋繡百蝶的褙子,裏頭穿著撒花純色百褶裙,頭發挽了個桃心髻,插著一支累絲嵌寶雙鸞點翠金步搖,耳朵上也就是墜著一對玲瓏墜,腕上戴了一隻白玉貴妃鐲。


    那迎客的丫鬟婆子瞧了之後便是心中暗讚,錦書本來就生得秀美,如今這一身下來,愈發顯得明豔大方。不過想想也是應該的,從賜了婚開始,內務府就安排了宮女嬤嬤近身伺候,這些人的眼光審美可都是不差的。


    兩個婆子在前頭引路,才進了門不久,主人家也就迎過來了,因為賞花宴請的都是未嫁的少女,因此,主持宴會的,也就是延齡侯府未嫁的兩個姑娘,也就是當今皇後娘家的兩個侄女。


    這會兒,兩個穿著織金暗紋襖,百褶馬麵裙的少女帶著幾個丫鬟迎了上來,錦書心中頓時就有了數,這兩位就是延齡侯府的兩個姑娘了,皇後當日是長女,如今延齡侯便是皇後的大弟,侯府一直沒有分家,皇後生母還在,被封為奉恩夫人,位比國公夫人,算是誥命裏頭頂尖的,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奉恩夫人雖說不至於偏心偏到咯吱窩裏,但是,女兒是皇後,大兒子是侯爺,小兒子卻就頂著個三品通議大夫的虛銜,論起權勢,還不如小地方的縣太爺,因此,自然心疼小兒子,因此,一直壓著不肯分家。


    延齡侯三子二女,前兩個兒子都是嫡妻所出,其他一子二女都是庶出,如今也僅有一個庶女還沒有出嫁,年紀也不過七八歲,還是個孩子。而二房雖說也有通房侍妾,但是二房夫人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生,剛嫁進門的時候更是三年抱倆,如今光是兒子就有四個,另外還有兩個小女兒,便是今日主持宴會的二姑娘與三姑娘。


    有這樣的母親,二姑娘和三姑娘在京中婚嫁市場上還是很有行情的,這兩年二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官媒幾乎要踏破了門檻,便是一些清流人家,子嗣不豐的,也打上了這兩個姑娘的主意,延齡侯府自然也拿捏起來,隻說兩個丫頭小,想再留兩年。


    這會兒二姑娘與三姑娘上前來,先是行了個平輩禮,然後二姑娘便是笑道:“早就想見見陸姐姐了,今兒個總算是見到了!”


    三姑娘比二姑娘小近兩歲,還帶著一點孩子氣,這會兒微微仰著頭,看著錦書,帶著一點羨慕,說道:“陸姐姐真好看!”


    不管怎麽樣,好話誰都樂意聽,錦書自然心情也是不錯,笑道:“三姑娘過獎了,二姑娘三姑娘才是美人呢!”


    二姑娘親熱地拉著錦書的手,說道:“別叫什麽二姑娘,三姑娘了,我小名明雅,妹妹小名明秀,陸姐姐叫我們小名便是!”


    錦書也是說了自個的小名,明雅,明秀說了一會兒話,便拉著錦書往裏走,明秀是個活潑的性子,一路上唧唧喳喳說個不停,錦書含笑聽著,不時接過話頭來,明秀說得更起勁了。


    明雅不由失笑,對著錦書笑道:“如今瞧著,明秀倒像是姐姐的親妹子了,我這個親姐姐倒是退了一射之地了,不如姐姐將人領回去得了!!”


    錦書笑道:“好啊,我正想要個妹妹呢!回頭我就將明秀領回去,以後啊,明秀就是我妹妹了!”


    明秀在一邊急了,拉著明雅的胳膊說道:“姐姐!”


    明雅不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說話間,前麵已經聽到了人聲,這邊卻是個水榭,附近便種著幾棵老桂,馥鬱的桂花香味彌漫開來,叫人隻覺醺然欲醉。


    明雅笑道:“錦書姐姐,便是這裏了!”說著便引著錦書進了水榭。


    錦書不動聲色地環視了一眼,發現裏頭有幾個勉強算是認識的人,比如說徐蓉,出乎意料的是,沈妍也在。


    沈妍穿著大紅色的穿花百蝶襖,淺洋紅的盤金鳳仙裙,梳著墮倭髻,一邊插著一枝珍珠青鸞銜芝釵,另一邊又斜戴著一枝赤金點翠蝴蝶簪,端的華貴雍容,這會兒坐在那邊大聲談笑。


    相比之下,徐蓉就是穿著淺藍色的折枝梅花褙子,裏麵是暗紋竹葉裙,頭上不過是戴了兩枝小巧的珠花,徐蓉生得也不如沈妍明豔,反而顯得有些寡淡,頓時被稱得愈發黯淡無光起來。


    錦書麵上不顯,心中卻是有些疑惑,怎麽沈妍會過來,畢竟說白了,其他幾個都是正妃,沈妍卻是側妃,而且還打扮得這般喧賓奪主的模樣!


    一邊明雅低聲解釋道:“沈姑娘是跟著瑞寧侯府的四姑娘一塊兒來的!”


    錦書頓時了然,隻是,沈妍這般囂張,也不知道到底哪來的底氣,哪怕貴妃看重,三皇子看起來對此並無表示,但是,說白了,日後她就是個側妃而已,三皇子即便再寵愛她,能夠幫著三皇子出麵交際的,也就是徐蓉,沈妍的社交圈子隻會固定在諸多側妃之中,而一般情況下,側妃即便也上了玉牒,終究還是妾,誰會對一個妾說多少外頭的事情呢!沈妍如今被瑞寧侯府捧著,但是瑞寧侯府也就是個不得勢的外戚而已,又不是那等勳貴侯門,也就是口頭上能給三皇子一點幫助,總不見得將已經薨逝的太後拿出來,給三皇子造勢吧!何況,沈妍不過是親戚家的女兒,瑞寧侯府難道會為了沈妍不顧一切?


    心裏雖說這般想著,錦書麵上卻是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來,隻是在明雅明秀的介紹下,與水榭中的這些閨秀行禮相見,然後坐了下來,一塊兒說笑。


    錦書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未來皇子妃裏隻來了個徐蓉,陳芳還沒來呢!


    不多久,又有丫頭來報,明雅明秀趕緊賠了個不是,又跑去迎客。


    錦書的位置在徐蓉下首,即便是閨閣女兒的賞花宴,這座次上頭也是有講究的,徐蓉再不是,也是未來的三皇子妃,長幼有序,位置就該設在最前頭。沈妍卻也知道,自個肯定是不能拿未來側妃的身份出來的,因此,直接與瑞寧侯府的四姑娘坐在一塊兒,瞧著徐蓉坐在上首,心中更是嫉恨。


    沈妍雖說做了這個側妃,實際上心中極為不甘,憑什麽自個屈居徐蓉之下呢,想著徐蓉是皇後指定的,這次過來,心中便存了拆台的意思,因此,才打扮得格外顯眼,便是和她一塊兒來的四姑娘也被她壓了下去。不過這位四姑娘在家也不算得寵,性情也有些軟弱,因此,明明是她帶沈妍過來的,反而顯得她是沈妍的跟班了。


    沈妍帶著挑釁的目光不時投射過來,徐蓉卻是微微低著頭,捏著一個小小的杯子,似乎在發呆一樣,錦書想跟她說話,隻是看她一聲不吭,也隻得沉默下來,好在這樣的尷尬沒有持續多久,陳芳也到了,錦書頓時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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