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是賈元春的生辰。隻是,這位榮國府大姑娘自從進了宮以後,直到現在,都沒做過生辰,因為,她不夠格。而榮國府,也隻有委委屈屈的事先打點一下子,多送點兒金銀財帛,讓自家姑娘在那裏頭好過一點兒。


    話說,此時之前,榮國府眾人,包括史老太君,王夫人,甚至是寶玉等,都想起了這位大姑娘的好日子。可,在接到那口諭,賈政被傳喚走了之時,就再也顧不得這是大年初一,該喜慶,該避諱,該……該惦記著點兒賈氏元春,剩下的,隻有滿滿的惶恐。


    開門紅炮還突兀的豎在榮國府門前的空地上,有幾個已經被剛剛來去匆匆的小黃門給踢得東倒西歪,甚至還滾到了牆根兒,藥信子沾了雪水再也點不著了。隻是,這些,哪還會有人再看上一眼?


    別說那些主人家,就是那一向對外囂張跋扈的下仆,這會兒都是驚驚戰戰的,再沒比別時更虔誠的祝禱主家大富大貴、平安昌盛,足足遵著忠仆的本分,深刻體會著什麽叫做禍福與共。


    林靖得著消息的時候,已經在院子裏受了眾仆人的磕頭,正帶著黛玉,去往正屋用這新年的第一頓開年湯圓,芝麻豬油甜餡兒的,其中還要臥幾個糖水水鋪蛋,還有滿把的桂圓,團團圓圓,福富滿漫,從新年伊開始就甜,從頭一直甜到尾。


    隻是這寓意深刻的第一餐,被打斷了。


    林靖站在院子裏,聽著林來壽特意壓低的聲音,把外頭賈府的慌亂簡述一下,掃了一眼那幾個算得上是林家心腹竭力掩飾焦急的臉,默了默,仔細地推敲著。新帝上位。上皇還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動這些上皇的老班底的,若使其亡,先使其瘋狂,怕是,那話兒來了吧?


    隻是,這本已經混亂的時間線,這會兒就更加混亂了吧。


    林靖的沉默推敲,看在那一幹老仆人的眼中。就演繹出不同的腳本。那林來康就踏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道:“這個時候,出了這檔子事。興許是天大的喜事。隻是,主子得聽我一勸。咱們本就隻是這榮國府的姻親,隻是前頭太太早已仙逝,咱們根本不是這兒的正經主子,關係也遠著呢。哪怕是潑天的富貴。也跟咱們沒什麽多大的幹係。咱們該約束著咱們的人手,再就是把咱們的東西歸置歸置。”


    這話說得意猶未盡,雖然是說這富貴,其中的涵義這幾個人精哪有不懂?言下之意無非是咱們隻是個客人,可不跟他們一個姓兒,賈敏也早沒了。估計不會受連累的。咱們快整理好咱們的東西,萬一不對,咱們就快撤吧。


    於是那幾個就紛紛說是。這就打起精神,灼灼地看著林靖,就等主子一句話了。


    林靖看著這樣子,臉上倒是笑了,心中暗說。還好,不算是迂的。有這些人,自己還真借得上力。雖說這些人大多是忠於林如海,忠於林府,可現在,自己就是林府的當家人,林如海唯一的“兒子”。


    那些人看著大爺的笑臉,以為大爺已經允了林管家的請求,就盤算著自己各自的分內事情了,怎麽才能悄無聲息的給辦全了。哪想到接下來林靖一句話就泄了他們的氣。


    “不必了。這時候,做這些,哪怕是再小心,也會招人非議。大爺我還要個好名聲呢。”林靖看著林來康焦急想勸的樣子,豎起手止住了他的話,道:“你沒說錯。這回,可真是潑天的富貴。”


    看著那幾個人還要再說的樣子,林靖笑道:“別的我就不說了,隻說一個,若是不好的事情,何必趕在大年初一。這位,”林靖指了指天,“真的不在乎言官史筆?”


    幾個人臉上露出若有所思地樣子,更有人已經是恍然大悟。林靖略等了等,見有人已經露出喜極的神色,就撂了一句話,“隻是康二哥有句話沒說錯。這富貴再大,跟咱們也沒多大關係。咱們,可是姓林的。榮光家業,隻有靠自己,咱們列祖列宗的風骨,可還擺著這兒呢!”


    林靖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那些下人精神頭一凜,大聲答應,“是!謹遵主子教誨!”一時間,頗有點兒熱血澎湃的氣勢。


    林靖看著這些笑意盎然的粗糙漢子,以及笑臉下透出的蓬勃精氣神,心中也是昂然,真是個新年開端啊。


    林靖也不多說,眼神點了點林來康,讓他注意約束著人,別在這時跟賈府下人起衝突,也別太與人不同。又低聲吩咐了林家福幾句——自己雖然覺得應該是元春的好事,可也不能太盲目了,就怕有個萬一。


    林靖讓人散了,自己也沒心思去對著黛玉扮演好哥哥了。回身到了自己的屋子,讓蘭草去看著黛玉,又讓碧草在外屋守著,才翻著箱櫃,把那筆巨款以及那個小藥包拿了出來,挑挑揀揀,分了幾處在身上貼肉藏了起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到時,就算別的細軟都來不及要了,可有了銀子,總是有辦法的。


    這才收拾停當,又讓碧草貼身收了個荷包,正要坐下來嗑著瓜子等看戲,就聽見蘭草在外頭說話,聲音挺大的,由遠及近:“姑娘,您可慢著些走。有什麽事情,您吩咐奴婢也是一樣的。唉,姑娘,小心腳下台階!”


    得,不用說,準是黛玉聽說了什麽。想想也是,黛玉身邊的人,雖然大多是林靖給後挑的林府老人,可黛玉在榮國府住了那麽多年,那麽些個婆子丫鬟,不能說一下子都不要了。就是那紫鵑,也是這府裏的家生子呢。


    聽人聲已經靠近,林靖一努嘴,碧草就乖乖去給林家這位大姑娘打簾子了,“姑娘,真是稀客,快快請進。難得姑娘想著來大爺這兒坐坐,新年第一天,真是好兆頭!”


    林靖能感覺得到碧草對黛玉不太喜歡,隻是沒想到,這丫頭也有語言擠兌人的時候。


    隻是這碧草並不是什麽不知輕重的,隻說了這麽一句,就恭敬地把人迎了進去。


    黛玉本就**,怎麽會聽不懂這話。隻是,這會兒她已經亂了方寸,心裏隻想著去求了哥哥。


    這個時候,怎麽也得守在老太太身邊,還有寶玉……


    想起寶玉,黛玉也急著想要看看他。這會兒的他,是不是也是焦急惶恐的?想起以前他對自己的好,心中點點滴滴的,竟然有種剛才那碗湯圓的味道,可想起這段時間的冷落,又是幹澀難受。


    隻是再想想那些未知的惶惶然,這會兒的黛遇,竟然有種獻祭的悲壯情緒。


    即便是你變了,我還是當初的我。你好的時候,我就遠地看著,隻要你好,那就行了。隻是在你不好的時候,我一定會陪著你!


    林靖哪知道轉瞬間黛玉那些想頭,隻是以她的聰明,早就明白了黛玉所來為何。


    不準?那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這次還是喜事,哪怕是不好的事情,自己若是拘著黛玉,這話要是傳出去,可實在不好聽。自己還是客居在賈府的呢,怎麽說,外人總以為會有些賈府庇佑自己的意思,這賈府才麵臨忙亂,自己就來不及撇清。那自己成了什麽人了?


    要撇清,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等人家花紅柳綠的時候,甚至是烈油烹鮮花的時候。那時候,人家隻會說自己風骨好,不攀附權貴,不經營裙帶關係。


    所以,名聲,真是個累人的東西。隻是,自己真的要那東西?林靖隱隱有些個疑思,隻是這會兒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林靖早已經盤算停當,黛玉得過去陪著老太太。不光黛玉要過去,自己也得過去,說幾句聽差遣之類的漂亮話。


    隻是,在這個之前,自己不妨再豎豎自己家裏的規矩。


    於是,林靖看向黛玉淚跡未幹的臉,臉上忽然變色,眼睛也瞪圓了,眉毛也豎起來了,眼看著一場大怒就升騰起來了。


    黛玉原是哭著過來的,隻是也是看著林靖的臉色,畢竟等下還要求著這位兄長呢,猛看到林靖這樣的臉色,就有些呆愣住了,一向在自己麵前說說笑笑的哥哥,那次頂多也是冷著個臉,如此暴怒,可真是前所未見。黛玉呆愣中,隱隱有些個懼意,連哭,都給忘記了。


    “好,好!這是哪家的規矩?你們就是這樣服侍姑娘的?”林靖一雙利眼,從黛玉身邊的人身上一個個的掃過,最後,就停留在紫鵑身上。


    “大年裏頭正月初一,就讓姑娘哭成這樣!”


    紫鵑本就是白著張臉,本能地在大爺的眼光中瑟縮,這會兒聽見大爺這樣說,忽然腦子澄清,敏銳地補捉到了那個關鍵的詞,“規矩”!這才發現,自己事急心亂,卻是做錯事情了。


    大爺責怪的,可不單單是姑娘哭了。


    (謝謝mozart888童鞋的粉票,那個,是不是莫紮特的意思?


    還有chieh-ching童鞋,見到你真好~


    所以,我會告訴你們,這其實是第一更,今天會加更嗎?嘿嘿,遁走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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