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微一挑眉,“這個,你們東家沒打聽到?”


    那小二說得興起,也忘了謹慎,咂巴一下嘴,道:“東家要有這本事,咱們這茶樓怎麽還會賣隔年的猴魁?”


    林靖微微一笑,就不再多言了,端起了茶盞小抿一口,眼角稍稍掃了下鑼兒。


    鑼兒上前一拍那小二,就手搭在那小二的肩上往後一勾,拖得那小二退後一步,“嘿嘿,你這小子還知道是隔年的猴魁啊!欺負我家主子麵生?”


    那小二忙也嘿嘿陪著笑,忙添上水,“有眼無珠,哪想到碰上公子和諸位管家都是老客,還麵慈心善,開年大吉開年大吉啊。”這回這個老客,並不是指多有光顧的意思,而是指懂精之人。


    “得了得了,承你吉言。我家主子確實心善,這也不用你說了。”隨即這鑼兒把人再往後一拉,就跟這小二你一言我一語的聊開了。


    林靖不管這兩人說得多熱鬧,再看了眼罄兒,又衝窗外樓下揚了揚下巴。罄兒明白,點點頭,忙下了樓,不一會兒又上來了,還是隻在林靖身邊服侍著。


    林靖這會兒好似真的在聽說書,眼睛看著那台子,再也不看窗外了。林靖這會兒看似悠閑,心裏卻是在琢磨著,真沒想到啊,這夜幟,背後還有北靜王的事情。而聽那蔣玉菡的說法,那個以前叫做“稱心”現在叫“無顏”的,就在那夜幟討生活。可明顯的,這個稱心跟忠順有些勾當。


    那麽,現在這個北靜王爺,又算個怎麽回事?


    北靜王爺,原是鎮北的。隻是當初老王爺還在世時,那世子卻是故去了。據說老王爺疼惜世孫,也就是現在這位北靜王爺,所以在仙逝前上折,交還虎符,隻望孫兒能平安長大,彼是,世孫才過十四。


    如今十多年過去了,這位北靜王爺雖然不曾領過兵打過仗,卻素有賢名,好詩書詞賦,家中常來常往的,也是些清流或有才學的世家子弟,比如寶玉還曾經常出入北靜王府。


    就這麽個北靜王爺,竟然背地裏開了個夜總會,這已經夠讓林靖抬眉睜眼了。而且,這稱心還在裏頭打工?


    北靜王爺,他到底是知,還是不知?


    若知道的話,僅僅是知道?


    林靖越想,越覺得這裏頭有意思。


    忽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若自己有本事查探出這些再稟報皇帝,那麽,是不是可以獲得個什麽允諾什麽的,最起碼,為自己的這身皮謀求個退路?


    才這樣一想,林靖心中就火熱起來。


    她跟金錚,一步步,陰差陽錯走到如今,金錚如此待他,已經是讓她割舍不下了。她已經打算,嚐試著跟金錚坦陳。


    當然,隻是坦陳。她還是不想隻把自己困在後院,把所有的未來,係在男人的情愛上頭,如兔絲花一般,隻能攀沿著,而無法自己挺立,隻為了一個男人的喜愛而活。那樣的日子,她覺得,她過不來。當然,她也知道,若不要那些,要冒的險實在太大了,她實在是有點兒瘋狂。隻是,她還是想要試一下,未到窮途末路時,她還是想要努力一下。


    所以,這會兒,她一想到這個,就有點兒坐不住了。


    隻是,才一會兒,她就用力壓下了這個想頭。先不說皇帝是不是早就掌握了這些,就憑她,有什麽能力探查出真相?


    做這些,無異於提著腦袋在幹。想想,冒著如此大的險,就算成功了,也未知求不求得來將來的一個保險。怎麽算,這筆帳都是虧的。才剛,她真是有點兒腦子不好使了。


    關心則亂,這句話,一點兒也沒差!


    按下心思,林靖自嘲了一下,才會轉過神來,台上已經是驚堂木一拍,一段書算是講完了。


    林靖已經無意多待,起身離開。罄兒鼓兒前頭開路,鑼兒鈸兒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小二一看,忙迎上前來,在前頭引路,不住聲的讓林靖下回再來。


    到了樓下,跟出來的四個長隨,現在隻剩下兩人了。餘望先前就讓林靖給派出去了,而林重是才剛林靖讓罄兒下來關照的。錢強、張旺留著護著林靖,這會兒牽過馬來,林靖上馬,一行人回府了。


    一路上,那幾個小廝也不消停,不住嘴兒的說笑著,林靖也由得他們,有時,熱鬧些也好。那鈸兒手裏還多提了個小紙包,裏頭就是才剛喝的那正山小種。鈸兒說是主子吃了好,先買二兩,若喜歡,下回再來。就用這個,跟那小二混熟了。日後,他是少不得要跑這兒的。


    回到府裏,餘望已經是打先回來了。等林靖梳洗更衣完畢,就在書房見了他。餘望忙先把差事上的事情給說了。那夜幟也趁著破五,點香撒酒敬了神,說是重新開業了。餘望還進去轉了圈兒,許是借了過年的喜慶,雖然才剛開業,又是大上午,這一樓大堂,已經是有些客人了,有幾桌還叫了人唱曲兒。隻是餘望要往二樓摸去時,就被人攔住了。原來二樓以上,都要事先訂下的。


    餘望道也機靈,就此跟那小兒打聽了下那裏頭規矩,還有那跳舞的唱曲兒的來頭等等。等一一說完,這餘望緩了緩,又道:“大爺或許是對那種酒肆有些個好氣,隻是,那裏終究不是幹淨的地兒。小人少不得要說些掃興的話,還望大爺能聽小人一句,那地方,還是不要去的好。”


    林靖這下算真是對這位表兄滿意了,前段時間的表現,能幹這兩個字已經是板板的了,還能不抱怨,如今,還會諫。


    林靖點頭笑道:“叫你擔心了。”


    等餘望出去了,林靖也不再想這些,看看差不多飯食,就出了書房回了屋子,又吩咐把睿哥兒也帶過來,今兒個就跟自己一起用午飯。


    才吩咐了下去,就聽見外頭人聲,碧草忙挑了簾子,一個小人兒被奶娘牽著差不多跌了進來,碧草忙一把抱起,數落著奶娘怎麽不留心些。可不等奶娘作答,這小人就使勁扭著身子要下地上。碧草沒法子,隻能把他放下來。還沒鬆手,這位就跌跌撞撞往林靖跟前跑,身後碧草一迭聲地讓慢著點兒。


    林靖站著原地,半蹲下身子張開手,等著睿哥兒衝撲了過來,才一把接過來往上聳了聳,道:“咱們睿哥兒是會走了,不要人抱了,對吧?”


    林睿大大的點了點頭,“不要抱,不要抱。”


    林睿說是虛歲三歲了,其實,還隻是個一周歲的寶寶,哪裏會走得好好的?不過是才剛學走,好奇而以。


    林靖看見兒子,笑得相當開心,作勢就要把兒子放下來,嘴上還說道:“好,睿哥兒不要抱,那就不抱。”


    這下,這小子不同意裏,連聲道:“爹爹,抱,爹爹,抱。”


    林靖哈哈一笑,點了點林睿的鼻子,“你這個牛皮糖,就使勁兒粘著你爹爹好了。”


    這句話,林睿是聽不明白的,隻是不妨礙他要爹爹。被林靖點了幾下鼻子,這小子以為林靖是在玩兒呢,也伸出手,往林靖的鼻子抓過去。林靖一仰頭,躲了過去,然後又用唇肉咬住那隻小胖爪子,逗得林睿又是咯咯兒笑。


    林靖見著眼前這張小圓臉,大大地圓眼睛已經笑成了彎彎兩道月牙,鼻梁雖然挺,可這會兒已經笑得皺了起來,胖胖的腮肉上是個深深地酒窩,一邊一個。這酒窩,時常讓林靖好氣,自己跟金錚都沒有酒窩,睿哥兒這是哪兒來的?如今,小嘴還咧著,幾顆小碎米牙,從紅嫩的牙肉上探了出來,白白的,細細小小。


    林靖越看越愛,不由放開了小胖爪子,把頭湊在睿哥兒小臉上小脖頸處,又是香香又是嗬癢癢,讓睿哥兒笑瘋了才停下。


    睿哥兒還在笑,而後又是往前一撲,衝著林靖的臉,使勁兒吧唧一下,然後挪開臉,歪著頭看著林靖,又是咯咯笑了幾聲。


    這兩人玩得起勁,碧草在邊上看著也笑了,“大爺,您悠著點兒,就開飯了,仔細讓睿哥兒笑狠了。”


    奶娘也跟著勸了兩句,林靖這才摟著睿哥兒坐下來,而後把兒子放在膝上,問道:“兒子,有沒有想我啊?”


    “想!”睿哥兒這回相當幹脆,十分響亮的回答道。


    邊上的奶娘也忙道:“可不是想嗎,先前在屋裏玩得好好的,忽然像是聽見了大爺您的聲音,睿哥兒就一定要過來,哄也哄不住,還非得自己走過來。”


    林靖低頭問道:“兒子,是不是啊?”


    睿哥爾也不知真懂假董,還是那麽幹脆大聲:“是!”


    一時間屋內又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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