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並不知道,榮國府史老太君打了她黑棍了。這會兒,她正在看著柳湘蓮好笑呢。


    雖然早沒人顧忌那位薨了的老太妃,可如今京中花紅柳綠才是理直氣壯。


    柳湘蓮也見識了榮國福大老爺的無恥,心想著快些把跟二姑娘的事情給定下來。隻是這人看著方鷗上林府個提親的陣仗,這會兒卻鑽起牛角尖來了。


    說起來,方家別的也都有限,隻是方鷗親手提來的那對大雁,確實讓人有說頭。其實,提雁隻是個古禮,這會兒並不講究這些。可方鷗是個有點子講究的讀書人,家裏又是那個樣子,他早就下定決心,若能求得好女子,比誠心以待。他也知道嬸娘不會有什麽大出手,那點兒浮財實算不得他的誠心,所以他在未婚妻還沒影子的時候就為自己算計了,十六歲起就每年養那麽一窩雁在城郊一戶人家,大了老了派不到用場就吃了然後另尋了再養。這回就派上了用場了。


    當然這養著吃什麽的方鷗是一句都沒提,反正別人都看著他以古禮之鄭重待之。


    柳湘蓮其實也實在,這門親事是他合著林靖算計著來的,且又家中落魄,和國公府真是沒法子比,所以禮數上一定不能虧待二姑娘。就這麽著,這柳湘蓮就看中這個了。


    那看中,就去打雁吧,反正這時候倒是有。可沒想到這柳湘蓮過於求全,被箭射過的不要,要下活套,還過小的不要,太老的不要,不是一對的不要……就這麽折騰了好一陣子,竟然沒得,最後不巧,還把自己摔了個鼻青眼腫的。


    林靖看著這張臉,能不笑嗎?這又得多等個十天吧?


    正笑著呢,門房上來報,說是薛家大爺求見。


    薛蟠?這名字可是有好一陣子沒聽見了,這會兒林靖還真有種好久不見不知你賤在嗎的感覺。


    那就見一下吧。隻是柳湘蓮卻不想頂著那張臉見那樣的人,另尋路告辭了。


    薛蟠樣子並沒有多大變化,見了林靖有點兒諂媚又有點兒畏懼。聽著這人一通的問好,林靖也笑著回了個禮,並不急著說話,反正這薛蟠是個藏不住的人。


    薛蟠果然沒讓林靖失望,坐著才裝了會兒樣子就忍不住了。才過了會兒,這薛蟠就湉著臉說道:“好兄弟,不,好祖宗,我薛蟠是個粗人,不會說話,若你聽了不合意,也別跟我一般見識,那什麽我隻是想跟你打聽個事情。”


    林靖沒想到薛蟠未說話就先討饒了,隻覺好笑,忙請他但說無妨。


    “那個,什麽,嗯,其實……”薛蟠支吾了一會兒,終於一閉眼嚷了出來,“要不你幫我在西寧郡王世子殿下跟前說個好話,讓他收了我妹子吧。你放心,我妹子可懂事了,絕不會給你們添亂的。若是日後我妹子有了兒子,更是個好事對吧?”


    這話著實古怪,就是林靖,也摸不著頭腦,隻皺著眉看著薛蟠。


    這薛蟠本就膽寒著呢,見林靖這樣,更是哆嗦起來了,“那什麽,好兄弟,我可真是為你好。咱們講情義,人家未必,我瞧著,多半是圖你個好顏色。可若是玩玩,那也就罷了,可若是想長長久久,那可得謀劃啊。人家總是要成親生兒子的。你這兒怎麽辦呢?”


    林靖聽此話,這血差點兒當場就湧了上來,臉上是火辣辣了的。雖然,薛蟠還是沒敢直說,但那支吾的話,林靖已經是聽明白了。


    林靖並沒有指望一直瞞著人,隻是沒想到會被人當麵這樣說,還一幅替她打算的樣子,這說的人,還是薛蟠。


    林靖用力繃住身子不讓自己發抖,隻是藏在袖子裏的手,已經是有點兒發顫了。


    不著痕跡用力吸了口氣,林靖努力自持,隻等這點兒暈眩過去了,這才笑著對薛蟠道:“你這話,可把我說糊塗了。話說,你家太太,跟你家大姑娘,不是一直下定狠心要到那裏頭去的嗎?這會兒好容易過了一年,可以鬆動著辦了,我路子都找好了,你府上改主意了?是你家太太決定讓你家大姑娘嫁人?”


    薛蟠開始還想說什麽,可到後來這腦子就被林靖帶著跑了,聽林靖這樣問,忙搖頭道:“不是不是,他們都沒改主意,是我,我不忍心妹妹受苦,你不知道啊,那日我聽了這娘倆兒的說話,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就這麽個寶貝妹子,怎麽舍得從此不見,又怎麽舍得讓我老娘為她牽腸掛肚的?”


    “哦,你家太太跟你家姑娘都說了些什麽?”非林靖如此好奇人家私下裏的話,她隻是想知道,那些含糊的話,是打哪兒來的。


    “咳!那日,你妹子文定,我看著那大雁肥得有趣,回去後想跟我老娘說,我也要來這麽一對,哪知,到了門邊,就聽見我老娘哭呢。我怕進去尷尬,就站住了……”


    薛蟠不小了,可他的親事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是那麽好尋的。薛寶釵因打定主意要進宮,在這哥哥的親事上也添了些話,這也算是成全了薛蟠,讓他沒匆忙定了金桂夏家,因為這夏家,實在是讓薛大姑娘看不上。


    薛蟠雖然耽誤了些年紀,好在男子不怕大些,這細細尋著,這回倒是真找到戶人家。這家裏也是做官的,老爺是個五品,隻是去世了,家裏的哥哥雖是個讀書人,可還沒考出來。姑娘家原本是都快成親了,隻是老爺沒了要守孝,男家說是歲數不小了等不得了,就退了親。於是這家姑娘等守完孝年紀就耽擱了,再又加上去年太妃薨歿,也算是雪上加霜。


    就這麽著,被薛家尋上了。薛大姑娘看中那家是個讀書人家,老爺雖沒了但還是有些故交,那個哥哥也有些才學,姑娘本身也算不錯,若成了,自己進宮後家裏也算有個照應。再說句勢利的話,那家做官的,說不準日後還能幫著她。而那家怕姑娘真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而薛家雖然是皇商,可祖上也是有說道的,薛太太還是正經爵爺的女兒,舅舅是當朝大官,姨媽家還是公爺府,這麽著,也就應了。兩家隻等過了忌諱的日子就把這事情給定了。


    隻是,薛蟠對個讀書的郎舅,心中總有些不自在。那日看著方家文定之禮中有對大雁,又見人都讚歎,打聽了下才知道是古禮,就想這也弄這一對,不讓那郎舅小瞧了,自家也是懂古禮的。


    因這樣想著,這薛蟠就興匆匆的回家要跟學姨太太說。這一路興匆匆的,家裏也沒人敢攔他,這就來到了太太屋子外頭。正要進門呢,就聽見裏頭太太的哭聲,這下子,薛蟠就站住了。


    薛家太太知道了黛玉訂親的事情,又讓人去打探了熱鬧回來一說,這太太就愁上了。論姑娘還比自家姑娘小三歲呢,親事這就定下了,可自家姑娘呢?


    叫薛太太看來,自家姑娘比黛玉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這命,怎麽就這麽坎坷呢?


    隻是這薛家太太是個不太靠譜的人,腦子也糊塗呢,這種事自己想想也就夠了,非還要跟閨女哭訴。


    她跟她閨女寶釵哭道,姑娘已經這般大了,現在這進宮的事情還沒有說頭,這要是還黃了,這可怎麽好,黛玉,黛玉她都找到下家了呀。


    寶釵心裏也苦,隻是還要安慰薛家太太,說是這事情林家大爺既然已經應下了,應該沒有太大問題的。


    這薛家太太繼續哭道,宮裏,那也是個見不得人的地方,姑娘啊,你恁大了,可比不過那些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家了,熬不起了呀,若是不能在聖上跟前顯現,那就是一輩子要埋沒了,這可怎麽好呢?


    寶釵“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的淩雲誌未曾改過,隻是終究因為年華蹉跎有些發虛,歎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說這些已經是晚了,咱們哪還有退路?母親,您看我那未來的嫂子,雖然家裏富貴比不上我家,親戚間也沒什麽顯赫的,可她家是正經讀書做官人家,若隻論家裏,可比咱們家強些。您看,她這才幾歲,比我還小些,可不就隻能嫁給咱們商戶人家?那您說,若我不進宮,還能如何,難道去給人家做填房?”


    那薛太太哭得更厲害了,口稱道:“都是我糊塗,沒早些想明白。要不,我去求求你姨媽,把你許配給寶玉,不是還有個金玉良緣嗎?”


    寶釵在那兒冷笑道:“別說我看不上寶玉那樣渾渾噩噩的,就那襲人還在咱們家養了那幾年,還鬧得那般大,我若再嫁過去,人家會怎麽想,恐怕這汙水就潑在我身上了,說不得那孩子,就被傳成是我親生的了,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何苦自己跳汙水潭?再者,出了那事,榮國府恨不得吃了咱們,您當姨媽會善待我呢?”


    寶釵說到這兒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隻是還是忍著說道:“母親,您就別再多想了。林家大爺,應該不是靠不住的,我且等等,不日定有說法的。”


    薛太太已經是哭昏頭了,聽著女兒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冷不丁聽到女兒提到林靖,忽然就叫了起來……


    (十點半左右還有一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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