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軍府立府不過一旬,兵部衙門的石階便被七座軍府的將帥們踩出了鏡麵。


    兵部要削減武備的風聲不知道什麽傳了出來,雖然大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當自己切身利益受損的時候,沒有人會服大義忽小利。


    這一次,蘇策可不打算插手其中,削減武備,這件事可大可小,楚國公項城領著勳貴們一連三天於朝堂上與文官們爭吵不休,聖人知道不可逼軍方太過,否則文壓過武,在這個周邊群敵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削減武備,無疑是自損武功。


    因而聖人趙鈺民也學著蘇策的招數,從內府撥給兵部兩百萬貫用於武備修繕。


    兵部尚書自知這件事是個燙手山芋,幹脆把從兵部府庫中抽出十萬貫,每座軍府三十萬貫修繕武備的銅錢當天就送到七座軍府。


    這下頭疼的就成了七座軍府,怎麽去修繕成了七座軍府的頭疼事,就沒精力去和兵部在朝堂上爭論,此時這白得的三十萬貫該怎麽花就讓人有些頭疼了。


    三十萬貫多嗎?多也不多,對北軍來說真的不多,製作一上等把橫刀需要兩貫錢,長槍和弓身造價一貫,而大頭甲胄,一套劄甲五六十貫,一套魚鱗甲近百貫,山文甲明光甲造價則動輒幾百貫,三十萬貫看著多,若以步軍精銳一人百貫計算,也隻能湊夠三千精銳的武備,而騎兵精銳則隻能湊出千騎。


    而北軍府所屬的軍隊在戍不在戍的人數有近百萬,著甲六成,近六十萬帶甲之士,那也是攢了上百年才攢出來。


    因而蘇策從一開始就打消了重新製定武備的打算,隻能在武器上下點功夫比如橫刀需要加厚刀身,長槍需要給槍頭增加肋條和長度,箭矢也需要調整形製,這些都是為了增加破甲的能力。


    至於大頭甲胄,隻能製定一個最低標準,至於之前實驗性質的輜重車,也隻能湊出十萬大軍所用,再多北軍府支撐不起。


    因而這三十萬貫錢隻能用於修繕武備,蘇策將這些事情交給北軍府四院後,開始會同北軍勳貴,溝通以後養兵一事,隻是北軍的勳貴似乎還沉浸在於北軍過去的輝煌中,蘇策也隻能暫時壓下心中的顧慮。


    而從這件事情,蘇策也看出來了北軍府未來的危機,或者是府兵製為基礎的四邊軍與中軍府的危機。


    府兵需要自籌武備,雖然兵部會給一部分錢糧,但是隻是小頭,以蘇策為例,他當年從軍,一張弓,三十支箭及箭囊,一把橫刀,一領劄甲,還有戰馬,加上需要給軍中公用器物的物與錢,蘇策從軍,就用掉了家中五十貫錢,兵部戶部給蘇策家中分了田不假,但是田裏的產出也是需要攢出來的。


    剩下的缺口當時是李思哲手中安北都護府給的,比如長槍,強弩等等。


    當兵有戰事還可以靠著戰利品維持一個收支平衡,甚至還可以賺點,但是若是沒有戰事,失去了戰利品的獲得,各軍府馬上就會麵對養不起兵的局麵,這也是為什麽北軍府三座都護府如今總計隻有二十一萬兵力在戍的原因,實在是養不起更多的兵力。


    北軍府的危機對於蘇策來說未嚐不是好事,從蘇府拉出的錢糧越多,蘇策在北軍府的話語權就越重。


    端午與聖人趙鈺民太子趙載承兩人得勝樓相會後,蘇策為首的北軍府勳貴將帥們便停下來攻捍東宮,但是人心中卻始終壓著一根刺,當年太子的所作所為卻是傷了北軍上上下下的心。


    其實不管皇宮的位子誰坐對北軍都沒有什麽大的影響,但是卻會影響到北軍府的上層,有聖人說和,北軍府看在聖人的顏麵上,不再攻捍東宮,但是引而不發,高懸東宮頭頂的北軍之箭總會落下來的一天。


    君王之身,臣子手段,這是為什麽一直說太子手段陰鬱的原因。


    為君者,不入棋局,甚至連棋手都能做,但是太子卻舍身入局,這般代價隻是為了爭取西軍府的支持。


    蘇策這些日子在處理北軍府公務之餘也反思過過去,太子有些太著急了,朝堂上多次更換三宰三相以致朝堂不穩,太子急需一股能夠壓住朝堂的力量,這股力量,北軍不給,太子隻能從當時的其他三邊府去借勢,三邊府唯有西軍勢力可用,也無怪太子出了昏招。


    身在局中,眼光不明,這不是太子的錯,究其根本是東宮屬官要權,太子有監國之權,把東宮的屬官提拔到六部九寺,跟隨太子的青壯文官隻會越發忠誠。


    但是太子趙載承卻忘了,聖人趙鈺民還在帝位,被他更換的官員,可是聖人趙鈺民一手提拔起來的。


    官場不進則退,聖人與太子乃是父子,但是當年的東宮從龍之臣成為朝堂重臣自然不願意過早的放棄手中的權力。


    朝堂不穩,其實說到根子上,乃是兩批東宮屬臣的爭鬥,隻是因為太子妃之事,東宮受到世人質疑,太子看著九胡將滅,太著急立下功勳給世人證明自己做為太子文治雖有用人不明,但是武功卻有覆滅死敵的滅國之功。


    但是太子趙載承萬萬沒有想到來自北軍的反彈讓自己差點兵敗凍川河。


    蘇策身出北軍,後事東宮,再事禁軍,終回北軍,按理說與太子有著舊情分,但是蘇策卻不能幫太子,甚至還成為北軍對太子反抗的急先鋒,這是蘇策給北軍上上下下的投名狀,不然蘇策北軍軍主的位置坐不穩。


    蘇策也是看出這一點,才在凍川河之戰中表現的強硬無比,屁股決定腦袋,這般粗俗的話到任何時候都適用。


    至於事後,聖人出麵蘇策代表北軍和太子和解,不過是雙方不想引起大乾動蕩,誰還不是個戲子。


    端午後,太子多次派內侍請蘇策去城外遊獵,但是蘇策都以北軍府新置事物繁忙拒絕。


    甚至於蘇策連朝堂都隻是每月初一露麵一次,聖人趙鈺民明白蘇策這是為了降低自己在朝堂上的影響力,臣子處事有度,聖人趙鈺民還專門下達口諭,七軍主除了每月初一的大朝會外,其餘日子無事可不上朝,處置軍務。


    畢竟朝堂上兵部和勳貴們就已經給了文官們太大的壓力,若是七位手握大軍的軍主上朝,文官做事多受掣肘,大乾好不容易有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又從何談起。


    聖人趙鈺民心中有杆秤,文武相爭可以有但不能過線,戰事武將可以驕縱,文官受些委屈也就受了,非戰時,還是要重用文官,不過武將們的顏麵還是要維護,文武平衡之道,武將不可低頭,文臣不可無節,這是底線。


    前陣子,文官要削減武備,這無疑是想讓武將們低頭,聖人趙鈺民攔住了文官,否則,軍中不穩,長安城中的七軍衛軍,就能讓朝堂上那些呼喊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的馬前卒們無聲無息的從長安城消失。


    互有顧慮,互有牽製才是文武平衡。


    隻不過聖人趙鈺民也明白對於軍中將帥們來說,自始至終都有著掀翻朝堂的能力,隻不過是不想,不願,畢竟軍隊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大乾安穩,否則那些在大乾邊陲不毛之地的亡命廝殺就失去意義。


    北軍府事務運轉進入正軌的時候,蘇策罕見的參加了六月份的最後一次朝會。


    大乾的朝會分為大朝會,小朝會,初一日大朝會,其餘日子逢三舉行小朝會。


    蘇策起了個大早,啟明星閃亮的夜空下,三十親衛護衛在蘇策的馬車左右,五十玄武衛在前後護衛。


    “郎君,到了!”羅陽看了一眼夜色中巍峨的宮牆宮門。


    朱雀門外!


    高聳的宮門前巨大的長街上,此時監門衛的府兵引導著上朝的文武百官的馬車隨從們在朱雀大街兩側,蘇策下了馬車,由監門衛的郎官引入朱雀門,沿著承天門街往北走著,蘇策麵帶微笑,不時與問好的勳貴將帥重臣們點頭示意。


    “嘎吱……”


    “嘎吱……”


    “咚!”


    沉重的承天門宮門被羽林郎推開,蘇策扶著腰間儀刀快步走到勳貴將帥們的隊伍。


    “涇陽縣侯,今日怎麽來了?”楚國公項城領著一幫安北勳貴正走著,忽然身後的嘈雜聲,一回頭看到眾人中的蘇策。


    “想來便來了!”蘇策隨意的應對了一句,早起蘇策此時還有些困頓。


    “你小子今日到底為何而來?不給我們通通氣嗎?”楚國公項城拉蘇策到身旁,小聲地問道。


    “有日子沒來了,想聖人了!”蘇策可沒精力與楚國公項城聊天。


    “算了,你小子心中有溝壑,這段日子那幫文官們可是有些不安分!”楚國公指了指另一側的文官隊伍。


    “不安分?那就讓他們安分點!”蘇策眼皮抬起,看了一眼人聲鼎沸的文官隊伍,與安靜整齊的勳貴將帥隊伍相比,亂糟糟的,蘇策治軍嚴苛,自然是看不得亂糟糟。


    “得了,去找我的人了!過來打個招呼!”蘇策過來隻是和楚國公項城打個招呼,拱手示意了一圈勳貴,就往隊伍後麵走去。


    在勳貴後麵是七軍府的隊伍,七人一排,其中最靠近道路中央的就是北軍府的紫衣大將,蘇策也不客氣,走到隊首,今日北軍府的紫衣大將來了二十五位,北軍府本部有五位紫衣大將,為蘇策副手,下屬四院各五位紫衣大將則在北軍府主持事務。


    今日來的二十五位紫衣大將則是參將院聽用的二十五將。


    也是北軍府年紀最輕的二十五將,這些人都是蘇策親自提拔上來的,因而對於蘇策也最為敬重,戍衛二十五將,主事二十五將,聽用二十五將,把七十五紫衣大將分為三批,蘇策沒有插手,這是北軍將門自己分出來的,主事二十五將資曆最深,戍衛二十五將則資曆稍淺,至於參將院聽用二十五將則資曆再淺,但這聽用二十五將則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便是年輕。


    年齡都在三十以下,他們都是凍川河之戰中被提拔上來的新晉紫衣大將。


    他們都被打上了蘇策嫡係的標簽,至於主事二十五將則身上或多或少有著勳貴的影子,戍衛二十五將則都是北軍將門,將門在長安城的大染缸中太容易出亂子,因此蘇策五月份對紫衣大將做了一次調動,這次調動也讓北軍中勳貴將門與軍主勢力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勳貴要權,將門要功,蘇策要未來。


    本來北軍府上朝都是由本部部帥,四院院帥五人上朝,不過今天蘇策心血來潮想來看看朝堂上文官們的聲音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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