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胡風在傷心的同時,內心裏又有點奇怪了。他不明白,明明胡盼是在省電台工作了這麽久,可為什麽,那名男子硬要說省電台壓根兒就沒胡盼這人呢?而且還說在這編製裏麵,也從來沒出現過胡盼這個人啊!


    胡風不明白,但他也沒去深究。似乎,胡風打算讓這個問題成為一個謎。


    他靜靜的從省電台的大樓裏走出來,再靜靜的走在寬宏的大道上。此時,早上的忙忙碌碌已經被逐漸的平靜所取代。那些車水馬龍,也變成了如今的有條有序。


    但胡風的心,已經從早上的滿懷希望,化為了現在的茫然無措。


    他突然間迷茫了,天地雖大,卻不知道路在何方。自己永生不滅,難道就要這樣渾渾噩噩的走過地老天荒,走進無盡虛無麽?


    胡風心中沒有答案,他隻能慢慢的走下去,走下去...慢慢的,他居然徒步走到了當年那個居住了兩年的小小公寓裏。現在,他再也看不見自己的親人了,為了尋找一點點精神上的安慰,他突然想到這兒來看看幾個大小姐一眼,即便是見見當年那幾個調皮可愛的丫頭,即便隻是遠遠望望她們,心中多少也是歡喜的。


    然而很可惜,當胡風走到那個精致的小公寓門前時。居然發現這屋子的大門鎖住了,瞧那鎖上的痕跡,似乎已經有一年半載沒人去動過。胡風拿眼睛望裏麵遙望,發現大廳內破敗不堪,早沒了當年那幹淨整潔、明亮舒適的感覺了。曾經四個大小姐營造出來的溫馨畫麵,更是不複存在。


    她們終究還是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曾經共同打造的、溫馨的家。


    胡風傻傻的站在公寓的門口,幹澀的嘴唇無力的動彈著。他知道,四個大小姐,終於還是離開了這個公寓,去尋找屬於她們自己的幸福了!


    雖然早已經猜到是這結果,但胡風的心中,依然黯然神傷,憂愁悲痛。他深深的看了公寓的小院子一眼,內心空蕩,黯然神傷,他輕輕的歎息一聲,正想轉身離開之際。突然,餘光一掃,他猛然間發現,在小公寓的牆角上,居然靜靜的躺著一輛自行車。雖然上麵鏽跡斑斑,早已經積滿了灰塵。但胡風依然能夠看出,這輛車子...正是當年自己的座椅,當年那輛快被送進廢品收購站的破鳳凰!


    這一瞬間,胡風心中突然湧起莫名的暖流。他居然有種流淚的衝動。如今,自己所有的親人,所有的朋友都已經不在身邊。乍見這相伴自己數年的老夥計,他的心居然狂猛的顫抖著,內心深處,有種極為濃烈,而又驚喜的情意。望著靜靜躺在牆角上,周身早已經布滿了灰塵的自行車,他突然間有種哽咽的感覺,隻覺得這一生一世,終究還是有一個老夥計能常伴自己左右的。即便是滄海桑田,它也會相伴左右,不離不棄,與自己一同走進無盡的黑暗與沉淪...


    此刻胡風心中無限驚喜,莫可名狀,幾乎要歡喜的吼出聲來。他迅速的調整了心中的情緒,再不遲疑,趕緊一個翻身,人已經躍進了公寓的小院子裏。興奮得像一個小孩子,癲癲的跑到了老夥計的麵前,一邊仔仔細細的擦著老鏽的座椅,一邊深情的看著這輛都快報廢的車子,眼神流露出的,俱是激動與緬懷之色。


    這一刻,看著陪伴自己無數風霜露雪的老夥計,陣陣暖流齊聚心頭,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覺得,既然自己已經長生不死,與天齊壽。而且自己的親人已經不在了,也沒有相伴一生、至死不渝的戀人。那自己何不把這輛車子打造成一輛常年不壞、具有靈性的神器呢?如果這樣的話,即便是千萬年以後,滄海桑田,歲月枯榮,即便是世界沉淪隕滅了,但自己的身邊,依然還會有一件與自己相伴到老,不離不棄的夥伴啊!


    一想到這裏,胡風的心中大震,當初那被天地遺棄的怨恨與憤怒,瞬間消失得了無蹤跡。他隻覺得這茫茫天宇,蒼蒼大地,終究是還是有點道理可講的。它會在自己失去了一切的時候,突然間又送給自己這麽一份大禮,讓自己那幹枯的心,也多了一份精神寄托啊!


    想到這裏,胡風心中感慨稍過。當下也不停留,扛了這台自行車,最後再傷感的看了看這棟承載著自己無數傷感與回憶的公寓,等把它深深的記在腦海之中,才義無反顧的去了。


    胡風把這車子開出來,聽見"叮鈴鈴"的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自複活以來第一次樂了,他那苦澀孤單的心中,多少有了點安慰。他看著這輛爺爺車,心中無限感慨:嘿!這老夥計,還是如當年一樣的執著堅固啊!喏...連鏈條都沒了居然還跑得歡。


    胡風跑到附近一家自行車維修店去...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個點,因為修車的地兒是露天的,老板也是靠修車維持生計。記得老早以前,自己的車子壞了,還總是到他那兒去修理的呢。隻是不知道這三年不見,他是否還一如既往的在那兒修車呢?


    那修車的老板叫什麽名字,胡風已經忘記了。隻知道他的諢名叫老豬。


    雖然不知道他如今還在不在,但胡風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當他走到那條熟悉的道上時,放眼望去,正好看見一個滿臉油汙、略顯老態的男子蹲在地上。隻見那男子正瞅著一輛捷安特的自行車發呆,木訥的目光閃發著平淡的光芒。


    他還在,不論風吹雨打,一如既往的修他的車。


    "呀!老豬..."


    看見男子,胡風臉上的驚喜之色一閃而過:想不到三年不見,這混蛋家夥還一如既往的勤勤懇懇的出來工作啊!


    自頓鎮與老李頭一別,此番已是胡風第二次看見了熟悉的人了。驚喜無限,胡風興奮得就像一個小孩,飛快的扛起了自己的老夥計,一邊朝著老豬跑去,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歡喜道:"老豬,老豬...你個臭不要臉的,快點過來...快來過來幫老子修車!老子的車都快散架啦!"說著還氣喘籲籲的樣子。


    話說三年前,胡風的車子在老豬的車行裏,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隔三岔五的相見,早已經讓兩個同樣是光棍的家夥結下了深厚的交情,胡風還時常在他那兒賒賬不給錢的...就因為這事兒,讓老豬拿著鞋子整天追著打。


    此時胡風高興的叫喊聲,讓修車行老板瞬間清醒過來,那男子先是一愣。然後平淡的目光中,幕然間閃過一道驚訝的神情。他聽著胡風的聲音十分熟悉,轉過頭來一看,正好發現一個長得五大三粗、全身上下發著惡臭、剃了個隨心所欲發型的惡棍扛了輛老鳳凰,一臉笑的向自己走來。


    老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的嘴唇動了動,好久,他的眼睛裏才出現了淚水,大吼道:"該死的,老子在這等了三年,三年呐!就是等你丫的臭流氓還欠了老子三年的修車錢..."邊說邊脫鞋,嘴裏接著罵道:"當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老天有眼,老子可算是把你這混蛋給盼來了...看鞋!"隨手一丟,那穿了十來年的解放鞋便呼嘯著往胡風腦袋上砸去。


    "哐!""哎喲!"


    胡風哭喪著臉,看著老豬這一鞋之力,居然好死不死的把自己車子的座椅給砸了下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早已見老豬輪著個大錘子,呼嘯著向自己的車子敲來...


    "媽呀..."


    看見老豬這嚇死人的陣勢,胡風哭爹喊娘的嚇了一跳,連車子也不修了,趕緊扛起了自己的老夥計,"呼啦呼啦"的便往回跑。他生怕老豬這一生氣,還真把自己的寶貝車子給砸個稀巴爛。


    等到跑了一條巷子,胡風看見後麵的老豬沒能追上來,這才膽戰心驚的把自行車放下,然後"呼呼"的喘著粗氣,爺爺的,真混蛋!不就是欠了十幾塊錢沒還麽,至於一見麵就掄起錘子吹嗎?


    好不容易等到老豬的火氣過去了,胡風這才敢小心翼翼的扛著自行車,戰戰栗栗的走到老豬跟前,打著顫,再吞了口唾沫道:"我說...老豬啊!你個臭小子,居然還記得三年前我欠你的錢嗎?"


    "呸!記得!怎麽不記得?即使老子死了,也得把這筆帳算到閻王殿去。"老豬瞪了胡風一眼,嘴裏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又想拿錘子敲胡風...老豬的神情似乎很憤怒,但從他的目光中,胡風分明還是瞧見了他看見自己時的驚異高興。胡風一愣,這才確定了,哦!原來這臭小子並不是真心要自己還錢的啊,隻不過是多年不見,來個開胃小菜罷了。


    想通這點,胡風剛才的坎坷複又化做了歡喜。心中暖暖的感動,猛的一敲老豬的胸膛,佯怒道:"好你個小子,老子欠你十來塊錢,有必要這麽放在心上嗎?更何況,老子一個堂堂正正的都市白領,難道還會賴了你那十幾塊錢不還嗎?"


    "那還錢!"老豬也老實不客氣,交情歸交情,錢總是得要回來的。


    "這個..."


    胡風摸了摸口袋,除了兩洞以外,屁也沒有。他嬉皮笑臉的道:"那個...老豬啊,這錢呢!我會還你的,但是...你先幫我把這車子修一修,行麽?"


    "你真不要臉!"老豬翻了翻白眼,再瞅了瞅胡風那車子,頓時暴汗:"沒搞錯吧?我說...你這祖爺爺級數的車居然還在用?"


    "咳咳...是啊!"胡風被老豬說得麵紅耳赤,他有點局促,生怕老豬不給自己修,於是接道:"隻要你幫我把這車子修了,我把以前欠你的錢加倍還你行嗎?"


    "算老子八輩子欠了你的!"玩笑終究是玩笑,此時見胡風突然間出現在自己麵前,老豬的心中終究還是很高興的。說實在話,老豬在這條道上,修理自行車也有十幾個年頭了。但除了胡風這個小白領能與自己吹牛打屁,吹黃段子聊女人以外,還真沒人多願意和他聊上幾句的。這讓自幼父母雙亡、沒有妻兒的老豬心中難免感激。所以他嘴上雖然不說,但心中早已經把胡風當成了知己朋友。如今見胡風要自己幫忙修車,即便是見這車子幾乎快成了廢鐵,老豬還是義不容辭的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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